第二十九章 一捧黄土
而面对这怒目尊者的突然发难，萧锋此时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不少。很明显，这家伙估计是打定主意不让他们上山了。
TMD早知道这西天秃驴们这么不讲道理，萧锋就不带着唐渡来了！
而现如今，他们的面前剩下的选项，便只有两个。
要么把这个尊者暴揍一顿，打赢了之后押着他上山求经书！不然……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路，就当自己没来过。
萧锋作为理性观察者的角度去思考，很快便有了思量。
妈勒个巴子的……打不过还不能躲吗？谁特么稀罕你西天的几本破书，我呸！
“和尚！别呆着了，咱们走吧，回头我飞到西天旁国去给你买一面包车的经书好好看！喂，和尚，我跟你说话呢，和……卧槽！你怎么了？！”
萧锋的声音突然凝滞了。
因为他发现身旁的唐渡此时居然完全没有了力气，他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萧锋连忙上前，跳着脚就凑到了唐渡的脸庞——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已是一片惨白，整个人都好似是霜打过了的菜花般，呈现出一种萎靡不振的模样。
“咕……噗！”
一口红血自唐渡的嘴角喷溅了出来，沾染在了一地青草的上头，看上去当是惹眼无比。
而萧锋这才知道，原来人真的可以像是花一样枯萎。
唐渡的眼神开始微微涣散，整个人都似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连带着瞳孔都开始不能聚焦。
“施，施主……”
“哎哎哎！和尚我在呢，在呢。你TM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呀！”
萧锋这一张嘴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也不比唐渡要好到哪里去！沙哑，干瘪的动静，如果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渴上了几天几夜。
唐渡他半张开了嘴，将自己的右手轻轻地盖在了萧锋的脑袋上。
“我，我好悔……”
萧锋整只鸟都听愣了去。
唐渡后悔了，他在后悔什么？萧锋似乎是知道答案的，可是眼下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便只好不停地出声安慰。
“行行行，浪子回头金不换呐！你这想明白了也是好事，没啥问题。来，快点站起来，兄弟我这就把你送回到东土去，咱们好好待在寺庙里头，我陪你，哪儿也不去！”
这个形如枯槁般的男子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喉咙上下翻滚，最后似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地挤出了几个字眼。
“庄周梦蝶，究竟是人变成了蝶，还是蝶变成了人？如尊者所言，我这一辈子……真的便是一场梦吗？”
话音刚落，这覆在了萧锋脑袋上的胳膊便突然一软，继而摔落在了草地上头。青草的露水飞溅着拍在了萧锋的鸟脸上，却并未引起他任何的不满。
他只是怔怔地盯着这个半睁着眼睛，好似昏过去了的和尚，颤抖着鸟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怀揣着些许的侥幸心思，萧锋试着挪了挪自己的位置，从而能够探出鸟喙，去尝试性地碰了碰唐渡的脸。
冰凉一片，好似深潭般的触感，让萧锋浑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唐渡死了。
这个他陪伴了数十年之多，一路嬉笑怒骂着走来的男人。就这样生生地惨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萧锋无法用语言去加以形容，此时此刻，他的脑袋并不能装下太多的东西。但却又在同一时间，与唐渡一同经历的往事却纷纷涌上心头，更是在瞬间占去了全部的思绪。
“和尚……”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无比，里头裹挟着太多的情感，以至于让旁边的怒目尊者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哼，你便是佛母新收的徒弟？当真是可笑，居然还会为了一介凡人而感到神伤，所谓的大妖，眼光也就不过如此？”
讥讽过后，那尊者便半转过身——以佛祖的指令而言，只是让他劝退唐渡而已。没曾想居然生生把他给说死了去，倒也是个意外的地方。
只不过……区区一个凡人而已，即便不死在这里，他也已经没剩多少年的阳寿了。难道师尊等人还会因此怪罪于他？
当真是笑话。
而正当这怒目尊者提气，想要离去之时，一个声音便突然从旁横插了进来。
“你……为什么还敢走？”
这是一个怎样的声音？好似从九幽之下攀升而起的阴翳之气四溢而出，其中携带着的恶意更是浮于其上，让这怒目尊者都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他半转过头，朝着那已经开始浑身发颤的杂毛小鸟望去一眼。
“有何不敢？”
这话似是戳到了萧锋的痛脚，他当即便是瞪圆了眼睛，厉声喊道。
“TMD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知道吗！不过是几本经书罢了，我不信你们佛门连这点东西都给不起，你就是瞧不起人！唐渡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心愿，成全了他又如何？”
怒目尊者冷哼一声，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便是瞧不起，又如何？
“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懂，这唐渡乃是我佛门下二弟子，金蝉子转世！他须得经受十世之苦，方能修成正果。如此他不过是二世为人，德行，苦难，都还远远不够！本来他死在了流沙河也是一桩好事，没曾想你这杂毛小鸟倒是好生跳脱，还给我佛门惹来这种祸事！”
“十世之苦？那又怎样，这一世他是唐渡，不是金蝉子！他TM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一个有着自己的信念，并且愿意为之付出自己的大半辈子，去追求飘渺佛法的痴儿。
而面对着萧锋这般歇斯底里地咆哮，怒目尊者只是冷眼相待。
“我说过了，他来得早，佛祖便是不肯见他。金蝉子轻慢佛法，本来便应当经受十世之苦，如今得了你这小妖相助，他不过多了一些体悟罢了，可这又有何用？饮了那孟婆汤，他又能剩下多少记忆？”
不过是一捧黄土罢了。
不知怎得，听到这话之后，萧锋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平静了下来。他浑身激荡而起的热血开始飞速冷却，那涌到了脑海之中的炽热念头，亦在此刻如同潮水一般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