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扑朔
回去后,杨祈坐在书桌前凝视着那支钢笔,除了英文字母“z”,上面没有刻任何别的标记,而且他现在没法拿薛市长的那支来比对,况且只是相似。
可眼下,这是韩静死因的唯一线索,新闻爆出来的时候那片玉米地就被封了,就算他想偷偷去找也要小心不留下痕迹,不然还可能被当成嫌疑人。
那只能先查这支笔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明天还是去市政府大楼找张秘书问问吧,
杨祈正想着,突然胸口感到有些闷,视线也有些模糊。他有些困难地支撑着身体,看着玻璃窗户上自己怪异的倒影,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灯光太亮,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很淡很淡,比桌子,台灯的影子还要淡。他摇了摇头,估计是酒还没完全醒,便拉松上衣的领子躺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杨祈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感觉昨晚虚脱的感觉消失了,就去洗澡。
温热的水从他头顶的花洒慢慢地淋在杨祈身上,他扶着瓷砖,闭起眼睛。从昨晚遇到徐帆,到自己从馄饨上摊醒过来,这期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麻姑,韩静,可能和薛市长有关的钢笔,他觉得自己可能再碰到什么牛鬼蛇神都见怪不怪了。
杨祈按照之前的路到了市政大楼,他按了按路口口袋里的钢笔,往张秘书的办公室走去。
薛市长去世了,但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完,张秘书听明白杨祈的来意,表现的更忙碌。他并不想和这个人讨论关于薛建东的事,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值得揪着不放的。
杨祈丝毫不在意他的怠慢,只试探着问:“薛市长生前有没有参加过什么活动,收到纪念品之类的?”他觉得,那支笔不值多少钱,不太可能是私下受贿,应该是参加公共活动收到的纪念品。既然张秘书连赵小娥的事都知道,一定知道薛建东收到的礼物。
“哦,薛市长生前参加的活动很多,我是和他一起参加的,但太多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次。”张秘书不紧不慢地说。
杨祈听他这么说,便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钢笔,不经意的用手遮住上面的英文字母,也并不递给他,只举在手里。“有没有哪次活动的纪念品是钢笔?”
张秘书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那支钢笔提了起来,他定定的看着杨祈。那支笔是薛市长为一家企业上市剪彩时的收到的纪念品,上面刻着名字首字母“x”。本来作为秘书,他收到的那只应该是没有刻字的,但那家企业的负责人刚好和他认识,钢笔就这么两只,多刻一只也不麻烦,便给张秘书也刻了。
现在杨祈手里拿的这支笔,张秘书坐着看不清,他不确定这支笔是不是自己那支,他的那支,刻着字母“z”,从农家乐的那次活动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找到。
“这支笔,我不记得是哪次了,而且这种定制的笔,应该只有市长一个人有。”张秘书避开杨祈的眼神,用手摸了摸后脖子,然后扶了下额头,继续翻阅手上的文件。
如果只有市长一个人有,你怎么知道是定制的?杨祈心里猛地察觉到张秘书话里的漏洞,但并没有反问。
光凭一支笔,不能确认就是他强暴并杀害了韩静,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他只是一个入殓师,不会有人相信韩静死后还找他帮忙。事实上,对于韩静的死,他连一个旁观者都谈不上,他见到的已经是只想完成遗愿的魂魄。更不要说让警方顺着他找到的线索,去调查。他突然觉得徐帆要是没捡回那支笔,让警方能搜集到,也许能比他一个人没头绪的抓瞎更容易破案。
“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吧,我这还有很多事要忙。”张秘书见他像是在思索,有些愠怒,不客气的下逐客令。杨祈只得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走出了办公室。他一边慢慢往外走,一边偷偷观察他办公室里的陈设。杨祈心里有些武断地猜想,徐帆捡到的那支钢笔,上面的“z”代表的会不会就是张秘书的姓?薛建东去农家乐,他应该也跟着去了。框架是有了,但这样的证据不够完全,而且,他没有足够的权利,去搞清楚钢笔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的,来历那么简单。
杨祈心乱如麻地走出市政大厅,他决定,还是想办法把徐帆找到的线,“还给”警方。也许这样反而比他这样一个完全无法着手的人来处理更合适。
下午,杨祈正走在去超市买刮胡刀的电池,电话响了,是殡仪馆打来的。应该是韩静,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但是,不是平时通知他工作的同事,而是另外一个声音“请问您是杨祈先生么?”嗯?突然换班了?杨祈并不很惊讶。然后那声音有些狐疑慢慢道,“您,是会帮死人还愿的入殓师么?”
杨祈一下子明白了,他的下一个客人来了。随即回答道“是的,您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他说着压低声音,拿起一板快步往收银台走去。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杨祈压低声音说:“这样,晚点你来我这说清楚吧,地址是芙蓉路163号。”
“好的,谢谢您”电话那边声音有些犹豫地挂断后。杨祈有些为自己果断的答应又一个魂魄的求助感到不可思议。也不知是不是经历了韩静那件事之后,他开始接受魂魄,接受那些将死之人。他不知道每天有多少个像韩静一样的人充满遗憾的走,但他潜意识里希望,他的客人,能在他的帮助下,能感到一丝丝慰籍。这么想着,仿佛自己的生活,有了另外一种意义。
也许通过这种方式,对于韩静的死,杨祈能放过自己。
当晚,太阳刚落下,晚霞还没走净。杨祈的门铃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台子上还没煮好的咖啡,快步走去打开门。
“您好”正是今天下午电话里的声音,沉稳但有掩饰不住的急迫的年轻男人的声音。根据之前的经验,杨祈是看不见的,但出于习惯,还是抬头看了一眼。诶?杨祈以为自己眼花了,开门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似有似无的轮廓,只有一个剪影。该不会这个客人,还没有生命危险?
杨祈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便赶紧请他进来,没深想。
“我叫江涵松,之前是长沙派出所的警察,没办过大案子,但还是有个重要案子没有办完,应该算是我的。”说到这里,杨祈听到男人自嘲地笑了一笑。“前段时间,我接到一个报警电话,在长沙郊外,只是一件小的偷盗案件。但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一片玉米地。”杨祈听他说到玉米地,立刻坐直了盯住被端起来的咖啡。“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以为是有人打架斗殴,刚想走过去看看,结果被车给撞的不醒人事。醒来发现,自己躺着动不了,我媳妇儿在边上,但我说不了话,成了植物人。”江涵松的声音很沉,有些沙哑。“结果这两天新闻一出来,那个案子刚好就是我被撞的那个下午,玉米地。”
他真的恰巧碰上了韩静被施暴?!杨祈的手紧紧的扯住自己的衣摆,他怕自己一松手会失控地冲上去给江涵松一拳。“但我偏偏在还没看清的时候,就被车撞了。”江涵松没有察觉到杨祈的异样。
是啊,他当时也没有办法救韩静,更何况他为了察看情况,连命都丢了。静谧的空气里飘着的苦涩的咖啡味勒住杨祈有些脱缰的情绪。
“我想帮现在接手这个案子的人,需要你替我完成。”江涵松继续道。
江涵松当然不知道韩静死前找过杨祈,也不知道杨祈为韩静的死持续到现在的悔恨和痛苦。但他的到来,让杨祈有一丝头绪。正好他想要把那只钢笔的线索抛回给警方,虽然,他眼前的这片捧着咖啡的空气无法直接做到这一点。
办法只要想就会有的,杨祈下定决心一般说“我一定帮你完成这个遗愿。”也是在帮我自己。
江涵松听他突然这么果断的答应,又惊又喜,那个老太婆果然没骗他。
“那你说一下当时在玉米地的发现。”杨祈问道。
“我当时离得远只听到有打斗的声音,并没听到人声,以为两个庄稼汉,便打算上前拉架。其中一个好像听到我走过来声音了,甩开手就逃走了,没看到另外一个,估计被打的太重爬不起来。之后就没什么声音了,我刚想走上去看看,然后就被冲进玉米地里的车给撞了。”杨祈听到这,突然想明白为什么,韩静说是麻姑给她盖上身体的。原来是急着逃走,来不及处理尸体,并不知道韩静还没死。
杨祈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只刻有“z”的钢笔,放在江涵松面前道:“这是在那个女孩尸体周围发现的,我觉得,可能是凶手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