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世报
刚把我从蛇窝里救回家后,姥爷就念叨:
“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
何人洒下名利网,富贵贫穷不一般。
也有骑马与坐轿,也有推车把担担。
骑马坐轿修来的福,推车担担命该然。
骏马驮着痴呆汉,美妇常伴拙夫眠。
八十老翁门前站,三岁顽童梁黄泉。
不是老天不睁眼,善恶到头,报应循环。”
长大后,我越发觉的姥爷当初说的这话在理。
我叫阴拾得。我的小命是我八个舅舅在阴间换来的。所以我才有了这样一个名字。
提起我出生时的那段往事,还要从十八年前开始说起。那一年,父亲才过十八岁。
这里是东北,一个十分偏远的小山村。
在我出生之前,我们家姓尹。
但那是姥爷家的姓,我爹是个赘婿,他是个穷小子,是不配拥有姓氏的。
那个年代凡是入赘到女方家的,基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兄弟太多,自家父母根本就养不起,这才不得不忍痛把儿子送给外人家来养。
就这样,他成了给姥爷家传宗接代的工具。尽管姥爷家还有八个儿子。
那是我母亲上面的八个哥哥。母亲叫尹九儿,而父亲的名字更简单,他就叫尹九。没有后面那个‘儿’。
我父亲记不得自己到底姓什么,从他有记忆时候起,他就是尹家的人。
他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外祖家挺富裕的。因为他是远近闻名的老蛇仙,据说手里有一本叫作《蛇仙要术》的书,那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到他这儿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代。照他祖上的话讲,有这种本事,是有损德行的,只能做到第十八代,就得洗手作罢,不然就会泱及子孙。
可是外祖非但不听他祖上的话,本来到他这儿就该金盆洗手的姥爷,非得要把他家这种本事发扬光大,他不但没有金盆洗手,反而还让我那八个舅舅也相继去做这有损德行的事儿。
这所谓有损德行之事,就是在旧历每年的十月十五下元节这天,去山里找刚刚进入冬眠状态的大蛇。
没有公的,母的也可以,没有母的,就是刚孵出来的小蛇崽子也可以。
实在不行,就偷牠们的卵回去孵。
再之后就要给牠们挨一个放血,一条也不留。
他们要吃掉牠们的胆,据说这样可以让他们的法力大增。
那本书里记载的,全是药方,以及阴阳五行八卦周易六十四爻什么的。
十里八乡的人,我外祖他们家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
自从他们家祖上十八代搬到我们这儿之后。这儿附近就再也没出过什么阴阳师,也再没出现过江湖郎中,更没有什么人在我们这儿开过药铺,要饭的乞丐那就更没有了。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的。
在前清那会儿,有几家不信邪的,非要在我们这地界上试上一试,结果不是没人上门就是连连遭遇不幸之事。
娶的媳妇生不出孩子,嫁出去的女儿也是一样。
这还不是最邪门儿的,最主要的是,那几个掌柜的们,不是横死就是暴亡。
就这样,我外祖他们家祖上的名号也就传出去了。
打那之后,就更没有人来我们这儿经营药铺和算命的生意了。
有人也想过要破我外祖他们家的风水,可还没等破呢!就一个个的不知所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相书上有云:凡事都得有个度。
只要你过了这个‘度’,那你就一定会遭来厄运。
妨子女。
这一年是己巳年,也是十月十五。
这一天大雪纷飞,狂风肆虐。
不过一入夜,天就变好了。
月亮那个圆啊!
好一场及时雪啊!来的正是时候。
姥爷不信那个邪,以往都是他和几个雇工一起上山抓蛇。
今年不是了,他不信祖上说的,他要在百年之后有个继承人。
他要在他的八个儿子里面至少找出一个继承人来。
其实,在他心里,也是怕遭什么报应的。
因为他们家只有我父亲一个人是外人。
照姥爷的想法,父亲是一定要去的。
那天,刚给狗子们套上爬犁的姥爷的确是要父亲跟他们一起去的。
可母亲偏偏在姥爷刚给狗子们套上爬犁的时候临盆。
母亲此时羊水已破。
所以父亲才没去成。
他也因此捡回一条命。
放到往年,姥爷他们戌时一过就会回来。
但是那是亥时都要过了,也不见他们回来。
人如此,狗也是如此。
子时一到就是十月十六。
姥姥回头看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