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拍胸脯表决心DD上任
我回到县里后的那几天,正好邓未来已上班了,我就没啥事,先是到几位老友那儿,将我在合肥买的好吃的东西给他们尝鲜,又给他们讲我在合肥的见识,直讲得他们开怀大笑,或者是目瞪口呆,让他们也分享了我出席省文化工作代表大会的幸福。
我去给陈书记送他的山楂糕时,陈书记这时候刚吃过晚饭,正和几位前来汇报工作的同志在谈事,我一进来,陈书记就很惊奇地招呼我:“小汪,回来了?”
“回来了。”我兴冲冲地回答道。
“合肥不错吧?”陈书记问道。
“嘿嘿,”我先是憨笑了两声,说:“这一次可叫我长了见识了,也让开够洋荤了。那高楼看景,那江淮大戏院看戏,那淮上酒家泡澡,那电推子理发,该尝试的我都尝过是啥味的了。总的来说,就是一句话:石滚改小磨子――开了眼了。”我越说越激动,娘子腔调门高高的,说得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
说罢笑罢,我才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陈书记:“这是你让我给你捎的三拃糕,可难买了。”
“是吗?”陈书记笑吟地打开那纸包皮,一看全是年糕,便哈哈大笑道:“小汪哎,你这是给我买的山楂糕哇?这哪里是山楂糕,这是年糕哇!”
年糕?我弄糊涂了。不是三拃的糕吗?我有点惊慌失措:“别管它年糕不年糕,可它虽说没有三拃却也有两拃半了,不信你拃拃?整个合肥市我都跑完了,最长也就两拃半的,没有三拃的,所以我就买了这么多。”
在场的同志大多数也没有见过年糕,也跟着我的话音走:“就是的,三拃的就是不好买,这么长的糕也不多见呢。”
陈书记又笑了,说:“你们知道个啥哟?我是让小汪捎山楂糕,他老先生却买成了三拃长的年糕。山楂糕是山楂做的,主要成分是山楂,也就是咱淮北的山里红,那糕的颜色是红的,味道是酸的;年糕呢,别管几拃长它都是糯米做的,颜色是白的,吃起来象糍糕,这能一样吗?”
这一说,大家也又都开怀大笑了。
这一笑,笑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唉,我本来想利用这次机会,为陈书记办点小事,也算是帮他个小忙,算是对他多年来对我关心支持的一点小回报,没想到竟然出了差错,使我很不意思,我说:“陈书记都怪我,要不然我把年糕带走,我还你钱。”
陈书记笑了,说:“好啦,辛苦你啦,年糕更好,你歪打正着,我还正要买年糕呢!”
听陈书记这么说,我才算心里踏实了一些。我看到许多局长都坐在那儿,让我进来打断了他们,知道他们有重要的事要说,我在场不太合适,就与陈书记告别。没想到陈书记却喊住了我:“小汪,你别慌着走,我还有个正事要给你说呢。”我就只好又留了下来。
不一会儿,给陈书记汇报工作的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我和陈书记两人,陈书记沉下脸,很关心地问对我:“最近工作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
“嗯,”陈书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又坐下来,说:“给你挑个担子咋样?”
挑担子?听了这话我一惊,这是官场里多么好听的词汇啊,素日里,我与邓未来、蔡平一块玩耍的时候,经常学着领导的口气:“小邓同志,这个革命的担子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把它担起来哟!”可见我们平时都对挑担子是多么地渴望。现在,陈书记、我的老政委就这样对我说,给我挑个担子,还问我怎么样?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这突如其来的喜事,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嘿嘿”“嘿嘿”,我低着头,这叫回答呢还是不回答呢。我当时想,如果谦虚一下,假说自己不行,然后再答应。可我觉得这种回答又太可怕了。万一陈书记真以为我不行,这就失去了一次重用的机会。我又想说,好,我行。我也感到这个回答更可怕,如果陈书记认为我这样的回答是骄傲,是自不量力,是没有成色,是对我的考验,然后就索性改了口,不给自己这个进步的机会了,那我不就白白失去了一次晋升的机会吗?想了半天,我心想还是想装憨最好。装憨是表面上憨,其实是聪明,是一种智慧。于是,我就嘿嘿,嘿嘿,这样界于回答和不回答之间。
其实,我这点雕虫小计怎能瞒得住陈书记的眼睛,陈书记笑了,说:“你嘿嘿个啥呀?我让你挑个担子,你挑还是不挑哇?”
我装不下去了,不好意思起来,依然傻笑:“嘿嘿,嘿嘿,陈书记你叫我挑,我还能嫌担子重就不挑?你叫我挑我就挑呗。”
陈书记笑了,知道我支支唔唔半天,还是要进步的,就说:“剧团里的班子烂了,你到剧团当工作组长怎么样?”
一说上剧团当工作组长,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书记。
原来,县剧团是由几个草班子搭起来的。刚解放那会儿,县里就准备成立个剧团,因为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为人民群众服务,建设社会主义,不光要盖社会主义的高楼大厦,也要有人民群众最需要的精神食粮啊。可是,江山是从国民党政府手中接过来的,一个雉水县,哪有那么多会唱戏的**员呢?所以,只能从旧社会的艺人里挑。就这样,县委从活跃在各个乡下的草中挑了一些年轻的,又有一定本领的演员,组成了县大众梆剧团,主唱淮北梆子,小白鹅正红,也被吸收到大众梆剧团里来了,改唱梆剧。这样一个草班子搭起来的剧团,必须有党的坚强领导,才能够使他们沿着正确的文艺方向前进。所以,县里就派一些从革命战场上考验过的,革命立场格外坚定的党的好干部来当剧团的团长和指导员,指导演员们坚持革命的大众的文艺方向,让他们全心全意地为人民群众服务,为工农兵服务。县委想是想得挺好的,可这个剧团却是由红男绿女组成的,我们的革命干部进了剧团,就被玫瑰色的大染缸浸没了。一块块的好钢,都在这里中箭落马,都在男女关系上出了事,成了资产阶级的俘虏。
就说这次刚刚被撤了职的翁明亮吧,去当团长那会儿,他把**的指示背会了才去的,来到剧团,一天到晚黑乎着脸,无论多漂亮的女演员和他说话,他都是用很严肃的口气与她们对话,生怕她们腐蚀了他。用剧团武生演员的话说,那脸,真是难看,好象谁日了他老婆似的。人家都以为,这个黑脸老包不会被糖衣炮弹击倒。哪知只年把功夫,他竟然搞了八个女演员。不光搞了,还搞出了瘾头和花样,被人捉到的时候,在床上的被窝里拉出来一个,正要走,床底下却“卟”地一声,爆了个屁。捉奸的人往床底下一瞅,原来床底下还藏着一个赤溜溜的女演员。翁明亮那天晚上让两位女演员来,名义上是安排演戏的事。女演员到了,问演什么戏,翁明亮却一本正经地说,演“二妃战一皇”。于是,就将她们弄到床上,脱光了衣服,由他亲自指导着“演”。捉奸的人推倒了门,打外的那位女子一翻身钻到了床底下,而在翁明亮身子下的那位女演员来不及撤,就被捉奸人捉到了,二人草草地穿上衣服,跟着捉奸的一帮人正要走。而躲在床底下的那位演员,吓得直打哆嗦,本来再坚持二分钟就没有事了,可正当这一伙人出门的当儿,她一紧张,竟放了个响屁,暴露了目标,离逃脱厄运只差一步之遥,却还是被捉了。后来,剧团里在开批判会的时候,小白鹅还说这是天意。
连翁明亮这样的黑脸包公都被拉下了水,再派谁去合适呢?县委在研究干部时,不知谁提了一句:“不如让汪有志去。”陈书记当时就有点拿不定主意,他想:我人是个好人不错,可县剧团己是个大染缸,我的能力又不太强,能不能压住那些邪气呢?推荐我那位同志又解释说:“汪有志本事是不大,可他那个丑样就不会再发生桃色事件了,这样起码不会影响剧团的名声,工作总可以开展了。再说,汪有志人长得不好看不说,关键他是娘子腔,娘子腔是女人道,女人最不喜欢男人有女人道。还有,汪有志不能与翁明亮相提并论,翁明亮所谓的黑着脸对女演员耍凶,那都是假象,都是为了玩女人装出来的。汪有志不是那样的人,汪有志比翁明亮老实多了。”就这样,县委决定,对剧团进行整顿,让我担任整顿工作组组长,如果我能够胜任的话,再任命我当团长。
听我果真表了态,陈书记便对我语重心长地说:“你去,的确是一次机会,剧团团长是科级干部,你若能经得住考验,将剧团整顿好,不光你进步了,也为县委立了一功。”
我听了陈书记的这一番话,十分激动,“嚯”地一声站了起来。陈书记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就瞪着眼睛看着我。可我却又笑了,我也不知道我刚才的动作算是啥意思,便不好意思地说“太激动了。”就又坐了下来。
陈书记说:“不是激动的问题,是你要保持清醒头脑的问题,不要到了那里学老翁,经不住几个女人的诱惑,做了资产阶级的俘虏、、、、”
听陈书记这样说,我又一次“嚯”地一声站了起来,嘴撇得脸都变了形,说话声音也走了调,这一次,我也是激动,可我是头脑清醒的激动,我说:“陈书记,你看你说得好了,我能跟老翁是一样的货色?哼,我是拒腐蚀、永不沾的一块好钢,我就不信,它小小的剧团还翻了天了不成?我就不信我汪有志拿不住它。”
陈书记看了看我,说:“你怎么个拿法?还有什么法宝不成?”
“当然有了。”
“啥法宝?说给我听听?”
“小手枪呀?这一次,我要带着你发给我的小手枪去,***我看哪个美女蛇敢来缠我,我就让她们认识一下,是她们那蛇头蛇腰厉害还是我的小手枪厉害!”
这时候,那个年代的号子声惊天动地地喊了起来。全国上下,到处红旗招展,人民公社成立,人们开始跑步奔向**。为了配合三面红旗的宣传,文化宣传部门都冲到了前面,可剧团的班子烂了,就少了一块宣传阵地,陈书记对这事也很急。
我到剧团报到那天,是陈书记亲自带着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去宣布的。
组织部长宣布过县委的决定后,陈书记在剧团的全体职工大会上作了重要讲话,他说:“县委对剧团的工作是极为重视的,剧团出现了乱子,责任不在广大的演员身上,而在我们党的领导干部身上。个别领导干部,经不住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侵蚀,在敌人的枪炮中没有倒下,却倒在了资产阶级的美色之下,被糖衣炮弹打中了,非常让人痛心。今天,我们又重新给剧团加强了领导力量,就是让我们的反匪英雄出马,亲自来整顿剧团的班子,让我们的大众剧团,真正成为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剧团,成为咱们雉水县革命的文艺战士。”
陈书记讲完话,因为还有其他事,就与组织部长先走了。接下来,是宣传部主持着继续开会。宣传部长就让我与剧团的职工讲话。
为了在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将炮放响,我特意穿了一身蓝制服,又特意在腰里别了那只奖励我的小手枪,屁股后面露出了半寸长的铁管子。我在讲话之前,抖了抖精神,清了一下嗓子,神情极为严肃,在职工们热烈的掌声中我走向了主席台。
“同志们,这一次,县委决定让我来担任剧团整顿工作组的组长,我感到非常地荣幸。”由于我是娘子腔,同时,剧团里的人除了小白鹅外,大都是第一次见到我,就感到十分地好奇,便哄哄哄地在底下偷笑了起来。这举动叫我很难堪,我知道笑我的那些人一定是在背后议论我脸上的那些特点,不把我当正常人看,我感到人格上受到了侮辱。于是,我便不往下讲了,一拍桌子,将讲话的口气变了,讲话改为训话:
“笑什么笑?嗯?有什么好笑的?你们想验证我母狗眼,糖锣脸,一笑仨酒窝说话娘子腔是吧?对,没错,我长得就是这个样。怎么的?嗯?可我的心是红的,思想是干净的,身子是纯洁的,意志是坚无不摧的。告诉你们,我这次来,就是要来剧团扫除妖魔鬼怪的,我不怕你们中间的个别妖娥子,施妖法,出斜道,我是带着法宝来的,专拿你们中间的妖魔鬼怪的,不信你们就试试!”
说罢,我就将我的小手枪往方桌上一放,摆出了镇压地主恶霸的架势,让台下的演员大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