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都监大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都监大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都监大人

赫连知秋乃是吴子矜此生第一个心仪的女子,虽是碍于华夷大防,好梦成空,如今更是天人永隔,然数年来吴子矜却是一日未曾忘怀。纵然他此刻已与石凝霜定下三生之约,赫连知秋的身影却仍深印心间。

这坟墓之前,父亲寝榻之侧,正是当年二人诀别之所。吴子矜触景生情,悼念亡父的心伤、对逝去之情思念,种种情绪交织,泪眼迷离之间,忽见红衣女子,那打扮、容貌依稀便是赫连知秋模样,心神激荡,蓦地冲上前去,伸手握住了那女子的玉手,叫道:“知秋妹子,是你回来了么?你……你是来看我的么?”

“啪!”的一声,吴子矜面上火辣辣地着了一记,神智立时清醒,身前那红衣女子贝齿轻咬唇瓣,神色又羞又恼。吴子矜霍然明白,面孔发烧,低声道:“李……李姑娘,怎么是你?”

那女子正是李依琪,她本就长相与赫连知秋一般无二,再加上衣着相似,却是令心智大乱的吴子矜认错了人。李依琪冷哼了一声,本欲立时甩袖离去,终是身子顿了一顿,道:“梁乙逋大军夜间便到,不想死的便早些离去。”

她话方说完,便即头也不回地离去,一路疾驰数里,方才停下脚步,伸手按住胸口,只觉心跳甚急,面红耳赤,心忖:“我……我这是怎地了?难道……难道当真如师父所说,我……我喜欢上了此人?只是……只是这些日子我屡屡梦到此地,却不知为何?我似乎从未来过此处,却对此处这般熟谙,当真好生奇怪。”

吴子矜兀自僵立在原处,鼻尖似乎犹自嗅到淡淡的幽香,只觉得适才的李依琪似乎有些不同,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他愣了半晌,方自回过神来,目光掠过爹爹的墓碑,忽地心中大是羞惭,自己在老父坟前兀自想着那些儿女情长,当真是混帐之极。

哀恸之念渐渐升起,吴子矜双膝跪地,俯身拜将下去,口中不住喃喃道:“爹爹,爹爹,不肖儿看你来了。”

想起昔日父亲音容笑貌,正自哀伤,耳边一人轻叹道:“吴大哥,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只等手刃仇人,当可令伯父含笑九泉。”原来石凝霜到了。

一旁李文仪却道:“吴大哥,你可曾见到了故人么?”吴子矜心头一动,抬起头来,见李文仪目中透出一丝狡烩,心忖:“这小妮子难道知晓李依琪适才来过?莫非她是故意将凝霜引开的不成?”

他心中正自转念,二女却是瞧见了他脸上的红痕,失声道:“吴大哥,你怎么了?”吴子矜这才想起,适才李依琪掌掴之痕仍在,却是不好解释。李文仪目中笑意宛然,口中不言;石凝霜兰心慧质,她与吴子矜相知相识,自是相信他不会对自己变心,却也不开口询问。这倒令吴子矜长出一口气,一旁李文仪却是失望得紧。

此时二女诸般祭品已然备好,纸钱烧毕,吴子矜再度提襟跪下。石凝霜与他有鸳盟在身,理所当然在吴子矜身旁跪下。李文仪愣得一愣,道:“我敬大哥如亲兄长,也算我一份。”便在吴子矜身后跪倒。吴子矜摇头苦笑,心道:“爹爹一生与西夏作对,可没想到居然会有西夏公主跪拜自己罢。”

三人祭过坟,收拾一应事务,离去时已是未时一刻。石凝霜道:“吴大哥,祭拜事了,如今我们是立时回去,还是在定西城中盘栈?”吴子矜摇头道:“不忙,不忙。”他心道今晚梁老贼便到,自己怎可就此离去?当下道:“文仪,你离家有些时日了罢?这边地刀兵频起,盗贼横行,危险得很,你是金枝玉叶,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李文仪摇头道:“那可不成,本公主武功盖世,哪里怕什么盗贼?我曾听赫连姐姐说,这定西城是你老家,我怎能不去观瞻一番?”她说到赫连知秋,吴石二人皆是心底一黯,吴子矜道:“文仪莫要顽皮,如今夏国大军转眼即至,须知刀枪无眼,可莫要误伤了你。”李文仪却拍手笑道:“怎么?梁相国的大军要来了么?那可好得很,我幽居深宫,可从未见过战阵厮杀,今日更得见识一番了。”

吴子矜与石凝霜面面相觑,大是无奈。他当初在西夏灵州皇宫之中与李文仪相处数月,心知这小妮子年岁虽小,却是个拗脾气,一旦认定之事,怎也劝解不来。当下便道:“也罢,你是他们的公主,到时只须亮出身份,想必也不会有事。如此你便随我入城,只是到得城中你可不能泄露了身份。”定西城百姓与西夏有着血海深仇,若是知晓了李文仪居然是敌国的公主,群情涌涌,只怕后果堪舆。李文仪见吴子矜不再赶自己走,大喜过望,连连点头不迭。

吴子矜道:“凝霜,我离开这里已有近六载,物是人非,也不知如今的都监是何人。只是此地毕竟是我生长之所,总须得前去报个讯,免得一众乡亲促不及防,遭了毒手。”石凝霜明白他的心思,报讯之外,只怕还有留待仇敌之念。是以也不劝谏他离去,点头道:“我随你去。”二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并肩北行。

一路之上百姓逦然而行,神色平常,显是不知大军压境。吴子矜只看得微微叹息,心道再过几个时辰,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成刀下之鬼。三人一路疾行,申时不到,已然望见了定西城关。

昔日熟悉的守城卫卒早已换了人,吴子矜却是不识。三人随着人群入城,那数名士卒却是丝毫未曾盘查,防备之松可见一斑,吴子矜暗暗摇头叹息。

那都监府坐落在定西城南,吴子矜自小在此玩耍,闭上眼睛亦可走到。三人径直南行,走至牌楼处,却见两名军卒手按刀柄上前阻拦道:“此地乃是都监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可擅入,违者立斩!”

吴子矜一愣,他记得此处距离都监府尚还有不小的路程,当年爹爹吴猛在任时并无禁地,甚至下令府门大开,不禁百姓出入,颇有前朝包龙图之赞誉。吴子矜讶道:“敢问军爷,小人记得此处似乎离都监府尚远,何时都监大人搬了府第?”

那士卒斜眼瞥了吴子矜一眼,道:“你是本地人么?怕是多年没回来了罢?”吴子矜点头道:“是啊,小人出外经商数年,今日方归。”那士卒道:“这便是了。你不知道这城南都是都监老爷的产业了么?”

吴子矜“啊”了一声,定西城并不大,这南城便占了三分之一。吴子矜记得本城的两大富豪府第便在南城,自家的老宅也在南城附近,如今却是全成了都监老爷的产业,这都监老爷端得厉害。身旁石凝霜道:“军爷,此地虽是都监大人的产业,只是却也不必拦阻百姓往来经过罢?”

那士卒陡见得石凝霜容貌,惊为天人,愣了一愣,方道:“几位来得不巧,今日都监老爷焚香斋戒,正请了和尚大做法事,为防有人打扰,方才下令禁行,几位还是绕道罢。”

吴子矜道:“原来如此,小人有紧急军情上禀,事关全城百姓生死,还请军爷回报。”那士卒道:“什么?军情?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说什么胡话?我大宋如日中天,夏贼年余不敢进犯,怎会有战事?莫非派出去的斥候都是废物不成?快些走开,莫要捣乱!”

李文仪笑道:“有趣,吴大哥,这位差爷不信我们的话,你今日怕是见不到都监大人了。”那军卒却是笑嘻嘻道:“小姑娘,他说的话我自然不信,你若是到哥哥跟前说,我自然便要相信了。”说话间禄山之爪已然探将过去。

吴子矜面色一冷,大是恚怒。李文仪却笑嘻嘻迎将上去,任由那士卒握住自己右手,道:“好啊,军爷便好好听我说罢。”

蓦地杀猪似的嚎叫响起,二人望去,却见那士卒右手仍与李文仪右手相握,李文仪葱葱手指外翻,正捏住了那军卒中指指根。她面上笑意晏然,那军卒却是面色煞白,额头豆大汗珠不住下滴,显是吃了不少苦头。另一名士卒见势不妙,伸手拔刀,大喝道:“尔等要造反不成?”

若是换了平日,只须待夜间潜入,自然便可见到都监大人。只是今日军情紧急,万万不可等待。吴子矜与石凝霜对视一眼,倏然发动,石凝霜袍袖挥出,不待那军卒拔出腰刀,将他右手连同刀鞘裹住,“格格”轻响,已令他右臂脱臼。吴子矜却是头也不回,疾冲而出,直趋都监府。

那两名军卒瞬息之间便为二女所制,尚自来不及发出警兆。那都监平日里从未见过有人敢硬闯禁地,除他二人之外,只安排了一队巡哨,此刻还未曾巡到,街道上寥寥数人,皆是他产业下的役从。

吴子矜身法展开,宛若一缕轻烟,路人但觉微风拂面,哪里瞧得见人影?此地乃是吴子矜打小玩耍之所,自是熟谙无比,瞬息之间已然瞧见了远处的都监府大院。都监府之侧,隔了一条街道,一座华屋矗立,正是吴子矜老宅。再临故地,吴子矜心中平添许多感慨。只是此刻不及念头转动,吴子矜却大是讶异。原来吴宅之外一队军卒手持刀枪卫戍,院内却是禅唱阵阵,诵经之声竟是自吴宅内发出。

吴子矜愕然,心道:“这都监老爷不在衙内做法事,却跑到我家里为何?”旋即明白:“我倒是忘了,已然事隔六年,这吴宅怎会还姓吴,想必已然随都监府衙一并换了主人。”他此时孑然一身,并无亲人,不再记恨他人并夺老宅,一心只想寻到那都监大人报讯。见门前人多,当下转过半圈,寻个僻静处,足下运劲,上了墙头。

这里正是他当年自家偷溜出来的所在,年少时乃是自狗洞钻出,此时当然越墙而入。落地处正对着厨房院角。

吴子矜眺目四望,但见院墙蛛网密布,落叶满地,显是已然许久未曾有人居住。他原以为此处已然做了都监老爷的别院,只是看情形却是出乎意料。侧耳听去,诵经声在前院正厅,当下循声而去。

过不多时已到了正厅之侧,吴子矜凝目望去,但见院内十数名僧人盘膝坐地,木鱼轻敲,香烟袅袅,一旁十数名卫士簇拥着一座太师椅,椅上那人背对吴子矜,但见头戴长翅,身着公袍。这都监大人乃是武官,却未曾顶盔贯甲,而是一副文官打扮。这袍服吴子矜曾见父亲穿过,知自己确认无误,当下探身而出,叫道:“都监大人,小人有要紧军情上禀。”

那都监大人大惊,高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一个身子瑟瑟发抖,自太师椅上瘫将下来。吴子矜暗叫不妙,一个箭步飞身而上。喝斥之间,一众卫士刀剑齐至。吴子矜嘿然一声,右手轻探,长剑脱鞘而出,寒光闪动,“当啷”之声不绝于耳,瞬息之间众人手腕早着,兵刃纷纷坠地。吴子矜身子略测,已自人缝中硬生生挤入,左手疾探,搭上了那都监的左肩。

电光火石间,那都监大人猛地左肩下沉,右手翻将上来,反搭在了吴子矜左手手背上,五指曲张,扣住了吴子矜左手中指、无名指,竟是一招极精妙的擒拿手。

吴子矜促不及防,叫都监一击而中,倒是大出意外,左手轻抖,已将他五指震落,跟着掌心下按,抓住了都监肩头。那都监还待反抗,但觉“肩井”一麻,却是叫吴子矜剑气封了穴道,跟着双足凌空,叫吴子矜给提了起来,只唬得不住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吴子矜伸掌轻轻一拎,已将都监提回太师椅上,笑道:“都监大人休惊,小人此来只是禀告军情,并无加害之意。”说话间他已缓步转至都监身前,二人目光相对,不约而同失声道:“原来是你?”

那都监体若筛糠,叫道:“吴公子饶命,我……我可未曾占你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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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矫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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