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手可摘星辰

序章 手可摘星辰

一场大雪将大地变成苍茫一片,又见寒冬降临。

放眼广袤银白之地,千山繁木披袄,万里河面封冰。

动物绝迹近郊旁,人踪罕见都城内。

在城内一小院之中,一童子从厅堂大屋之内跑出,来到院角的小木屋中迅速把木盆添满黑炭,然后又迅速奔回。

厅堂之门向南而开,挂有草帘。草帘厚实而重,童子用了很大力气才将草帘重新封好。

屋子里的地笼中燃有一大盘炭火,炭火在明暗间偶尔爆出一点火星。

童子跪蹲在地笼旁,用铁钳从旁边木桶中挑出一大块敲裂,然后挑出适中的木炭,轻轻架在炭火之上。

一老人从回廊走了过来,掀起草帘进得大屋中。

童子见到老人,急忙放下铁钳,跪拜叩首。

“早上好,李师。”

“早上好,小贤。这煨着什么东西,闻着好香啊。”

“骨头煮粥,再等一会应该就入味可食了。”

“好的,辛苦你了。”

俩人正说着话,有一人掀起草帘钻进屋中。张口就道:“这烟味够重的啊,早上起来时重新引火了?”

小童急忙回答:“早上好,老周。这些天来这炭火都存得不错,未曾灭过的。早上起来时我扒开灰泥,还有不少的火种燃着。刚刚是有根炭头,发现之后挑出来的时候晚了些,所以烟还未能散尽呢。”

“没事,这点烟味一会用完膳食就该散尽了。”老人和蔼挥了挥手,“若是还有味儿,等早膳之后周大你再挑开帘子让冷风吹吹,也不会耽误姬子前来听讲。”

“诺。”

不一会,又陆续进来几人,都尊称老人为师。有人整理好草席垫子,擦拭木桌,还有人将碗筷等摆放好。老周与小贤则把壁炉的火也升了起来。少顷,大家陆续过来围坐地笼四周,分别低声交谈起来。

小童见他们都各自跪坐好后,开始打开鼎盖,拿一长耳勺伸入铜鼎中捞拌几下,开始为众人分粥。

骨头粥浓香四溢,加之炭火相依,众人皆感觉室暖如春。

默默无言之中,小童熬制的一大鼎粥被大家分食得一干二净。

休息一会,老人见众人都用完早膳。

于是开始安排授课之前的准备。又是有人开始将碗筷收走,有人重新擦拭木桌,有人整理草席垫子,有人添上灯油,有人将竹简搬来。

老人挑了一份竹简置于桌面摊开,开始检查。

过了段时间,小童听见院墙之外传来车马之声,有轱辘滚动到了大门前停下,于是院门处有了热闹的动静传来。

在忙碌一阵之后,院门传来关闭之声。随后,再传来车马离去之声,有人沿回廊走了过来。

草帘再次被人挑开。

小童见到一华服少年低头踏过门槛走进了屋内。

熟悉的场景,在这段日子里重复上演着。

小童见那极为俊秀的面孔进屋后先是凝望见到自己,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再随后,华服少年走到老人桌前弓腰对着老人开始行礼问好。

老人与少年客气答礼一番,然后大家都入席而坐。

小童没有席位,居于老人李师旁边,为其挑灯添墨。

李师开始先为华服少年姬子讲授自己所悟所感,然后就是一问一答进行解惑授学。

之前一起食用早膳的众人,则是相互间熟练地分工合作,有人将之摘录在竹简上,有人搬运整理编连竹简。

“王一人者,张臂不过2尺。天下之大,非伸臂而可得也,是以王封诸侯而分治天下,王始得以无为焉,而天下至滨莫非王土,是以不治之治。”

李师为姬子解惑非常耐心。对此情景,一旁的童子小贤是极为羡慕的。不过,小贤知道自己身份低下,所有一切知识虽然离自己如此之近,却也是如此之远,远到难以企及。

小贤更关心自己身旁的炭火,若是像上次那般不小心燃过了头,又会被周大等人训斥一通,那便不好了。

当见炭火暗淡了些儿,小贤就又起身去添了一些早已选好的上好木炭加在了几个地笼之中,让屋子之内始终有着些温暖之感。

一直至正午的时候,华服少年姬子才拜别李师而去。

之后,众人开始将整理好的上午授业记录给李师过目。也有人按李师以往传授的方法,在屋内凝神静坐。

众人一直在昏暗的灯油下各自忙碌到了晚上。

至有女仆入内询问,饭食可否端上。

屋内之人都感觉饥肠辘辘,皆大笑而呼:“这可又忙到饿也忘了。”

女仆返身而出,不一会则有女童等仆人端入后厨煮得时令野菜清汤与硬馍,屋内众人都各自将硬馍用清汤泡软然后食之。

不久,俱分食完毕,然后众人开始整理收拾屋子。不断有人将竹简穿绳卷好,堆于屋内一角。

至最后,只剩童子小贤一人留在屋内。

小童将所有地方都搽拭完毕了,正在小心整理着火笼里的炭火。炭火不宜留多,过多则浪费,也不可太少,少了则无法待至天明。灰烬不可多,多则难存下余火。也不能少,少了可能引火成灾。

李师曾说过,学问一道,不外如此。

全部收拾完后,小童才小心拎着一个小手笼子出来。将屋门关好,回到自己与周大等人睡觉的小屋里边。

冬去春来,时光轮复,人循行环。至绒雪渐消,院内枯树出了几处嫩芽,又将到了万物复苏的时节。

一夜乌云密布,似有风雨俞来。

半空起雷,恰逢李师起夜。

李师似有所感,抬头望去,只见光明忽至上而下,劈入草堂壁炉。

于是火起,大火很快吞噬了草堂。

幸而,众人均一呼及起,扑救及时。终于在天明时分将火完全扑之,只是燃烬了整间草堂大屋。

李师望去见众人均相安无事,松了口气。却见童子小贤嚎啕大哭甚为伤心,遂上前轻抚小贤头顶,安慰道:“不哭,不哭,旧逝新来,天道如此。这草堂冥冥之中有此劫难,缘尽缘起,却总有聚散离合,我等微薄无力改之,遂顺其自然即可。”

小童垂泪难止,张口想答,话至嘴边却是黯然想到,我伤心是因为昨晚好不容易将李师您布置给我的课业抄完,可这火一下就给烧了个干净,这件小事儿却是不好说出口的,小贤只得继续哭泣不已,哽咽之中勉强吐出俩字:“师父,……”

小童顺势扑入李师怀中,哭得更为伤心了。

“师父。”

一声轻唤,让秦无敌慢慢地从回忆中退了出来。

只见秦深恭恭敬敬地奉着一杯咖啡跪在身前。

是啊,又是我这一脉开枝散叶的时候了。

秦无敌从秦深手中接过杯子,轻然泯了一口,然后随手置放桌边。轻声念到:“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你如今正式拜入我门下,为我这一脉的入室弟子。希望你能接我传承之位。我奉李师为父,你当呼为师公或是师祖。你师公名单独一个尔字,及至到你是三代弟子。我们这一脉,讲的是沿自然之道,修己身之德。”

“墙上画像画的就是你师公了,你且磕几个头拜上一拜。”

秦深抬头望去,墙上挂着一张旧画。画中朦胧一片却无半个人像,仔细看来倒像是个火字。

秦深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三个头,再抬头望去,画图依旧,毫无变化。

秦深纳闷问到:“师父,这画中的师祖样貌我怎么看不到。”

秦无敌板着脸回答:“你师祖模样我也无缘得见,想来是这个模样,我就照此画了。观其神,明其心,不要在意那些个旁枝末节。”

为何无以得见李师,秦无敌是记得的。

自己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在那冬日里,无处不在的寒冷似乎随时要扑将过来,想把自己湮灭。

但自己终究是挺了过来,靠着的是一点微光。是的,每当自己的生命快要黯然湮灭的时候,有无数的微光不断聚拢过来,将自己包于其中,于是自己在这温暖中熬过了寒夜慢慢才存活了下来。

那时,李师总是喜欢慢悠悠地将自己的所得分享出来,或用来教那位被唤为姬子的少年,或用来教身边的小贤、老周等人。那些都是李师留下的其他大道之脉吧,却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自己那时还无法开口问道,只能将李师的道默默记于心中。姬子、小贤、周大等人,那些人那时经常抱怨李师口授让大家记录得太过辛苦麻烦,却依然没有人愿意就此停笔,相信他们也领悟了不少李师传下的道吧。

李师总喜欢说,道法自然,了悟于心而彼德己身。

而对于自己来说,那时候只是想着该如何存活下去。

是的,办法总是会有的。

只要肯想,只要去做。

那夜自己忽有所悟,却是因得道而不由自主飘然离去。

那时走得甚为匆忙,还是没有机会能睁眼看一看李师的模样。记忆之中,那李师房门中走了出来,那是一团光芒笼罩的朦胧模样。

那就是我印象之中的李师了。

秦无敌忘了自己在虚幻之中飘荡了多久,只是记得自己离开李师之后不断地四处游走,不断学习和领悟身边的道。

那段时光,过得甚为逍遥自在,伸手可摘星辰,张口可吞日月。

然后某日某年某月某时,自己飘飘然间似乎又见到了那棵老树。

故人在否?这念头一旦涌出来之后而就再也难以抑制。

于是就想仔细上前看看,却甚为可惜,只是与记忆中的气息有些极为近似而已。

然后呢,嗯,就有了如今的我,秦无敌。

然后,似乎是见到了印象之中与某个童子的气息极为相似的人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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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苦纪年之大道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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