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窦芮娥
方涛瞪圆双眼,迷茫的盯着木制天花板,缕缕灰烟围绕在顶画附近,久久不曾散去,衬托出这幅仙鹤叼桃图的缥缈出尘。
不过有个小小的副作用,就是让方涛感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更加诡谲。
我在哪?今夕是何年?这不是苏式园林的风格吗?古代或平行世界?
难道我魂穿成大户人家的小孩了,总不可能仆人家的仔,也有资格睡如此精美的房间吧。东家这么大方的嘛。
无论是那种情况,都显得很不缺钱哟,若非我时来运转,从此可以过上撵鸡遛狗的纨绔生涯了?
啊,真是万恶的新生活,舒服。
满脑子,杂念乱飞的方涛,越想越“郁闷”,不由自主的,留下了悲伤的,口水。
嗯,真是悲伤的,毕竟父母的下落还不明。
阿宅到底把两老带哪去了?祂究竟是什么生物?
反正绝不可能是只猫,至少也得是位千年老妖。
“哒,哒哒”,错杂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方涛连忙抛掉愁思,抬起袖子擦干净口水,闭眼装睡。
现在他已经逐步接受自己重返童真的事实,就是不知道这寸长的身体是不是原装货。
如果不是,其实方涛会略感些安慰,毕竟这几天穿脱衣服,总得被几个恬不知耻的女流氓,恶狠狠的羞辱。
她们竟然喜欢弹我的……臀部,以及某关键部位!真是够了,丢光我老方家的脸啊!
若真是借尸还魂的话,那就方涛还能找个借口,捡来的身体嘛,随便你们咋蹂躏,还能保留点自家的体面。
脚步声停下了,闭眼装睡、噗呲打呼的方涛瞬间感到脸蛋一疼,然后是轻轻的揉搓、捏掐加按压。
讨厌,那帮恶女又来了,求放过,都肿了,真气人啊!
接着是一阵熟悉的腾空失重感,和透入骨髓的冰凉,方涛浑身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他明白自己又被捧进石头盆子里,泡药浴啦。
他为啥会知道是药浴?
废话,那么刺鼻的臭味,方涛还品尝过嘴唇边贱到的水珠,又苦又涩。
不是药,还能是毒不成,那他也早嗝屁了,哪能活到今天,好吧。
大概十多分钟后,(方涛顺着心跳默数的,时间不一定准)
他就被人抱起来,腹部再惨遭“拍打”几下,咳去七窍中的残液。
紧接着那人用毛巾替他擦干身体(这质量超好,很顺滑亲肤,方涛给一百个好评。)
然后是吹热风,拍黑粉(像是香炉灰,不要问他怎么清楚的,方涛不想说自己傻乎乎的舔了一口,哼!)
套件上下连体的红色单衣,最后把方涛放回软床,盖一层薄纱,那人便功成身退了。(全是和毛巾差不多材质的,此户人家肯定超富有,这很关键!)
啊,万邪避退,每日任务终于完成了,我又混过去一天,可后面的日子仍要接着糊弄,想想就心累。
脚步声渐行渐远,方涛重新睁开眼睛,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只被人遗弃的宠物,在未知的领域里,瑟瑟发抖。
但恐惧也使他兴奋,因为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和留恋的了。
………………
“芮娥,妹妹,我家男人发来消息,讲理圣尊允许我收养这娃儿了,谢谢你润色过的建议报告,我都不知该怎么回报你!”
昨日挂断了王卓兴的电话后,宁银川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结婚几十年,终于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圆她做人母亲的梦啦,简直美得如同一场梦。
起初由于天色已晚,为了亲爱宝贝的安稳睡眠,本急于和闺蜜分享喜悦之情的宁银川,却愣是站在药材铺外,等了一整夜,与两位守在门外的监察部队员聊起育儿知识。
明明三人都没抚养小孩的经验,可说起各种注意事项却是一套一套的,还都挺正确,这等奇异的知识储备,了不起!
天亮,鸡鸣,可她也没立刻冲进去,得估摸着泡澡结束的时间,万万不能打扰医生配汤药,此乃常识。
在门外又枯等了半个小时,宁银川才迫不及待地闯进药材铺,向闺蜜窦芮娥报喜!
身披紫罗裙,头带红木钗,发质黑中夹白,皱纹略显,形似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窦芮娥,倒没第一时间搭理自个的好姐姐。
而是继续手握雪猪鬃,反复搓刷石盆,她千万不能分神回话,否则哪怕力道多上半斤,都会破坏盆里养足五十年,薄薄的、肉眼不可见的菌层。
不刷也不行哦,不同材质的药汤之间会产生对冲。
残留物不洗干净,岂不是草菅人命,毒害下一位病患?
至于要做到【一方一盆】的理想状态,实在太难了,窦芮娥没这本事。
先不说上门寻医问药者,体型未必一致,这还是能解决的,用缩小符呗。
关键也不是缺材料,而是同时蕴养三只大、中、小的石盆,就接近窦芮娥的极限了,再多盘几个,那真得抽干她的气血,加重自个的病情呐!
唯心的力量有一最大缺陷,便是每种职业的个人风格太过浓烈,无法融合。
不同于物理科技,可以建造工业流水线,大批量生产同类器物。
一脉相传、系统相似又怎样,师傅压箱底的法宝,交给徒弟用,都不一定匹配得上,灌入十成功力却仅仅激发出七分威能的,实属正常操作。
只有自个打造、蕴养出来的配套道具,才是最适合的,方可人器合一。
二十秒后,窦芮娥停下手中的活,抓牢石盆边缘,使劲朝地上一甩。
“噌”的一声蜂鸣,只见无数稀碎的透明泡沫同时炸裂,空洞内的药液便都给震没了。
清理完毕,窦骁窦站起来,往右侧走上几步,将石盆放回柜台内后,才扭头向宁银川笑着说:“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哦,我差点忘记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可何时才能轮到我呢!”
说到最后,她终究没绷住精神,言语间流露出一丝羡慕之情,自己都申请了十来年,但回信却仍旧遥遥无期。
听完这酸话,宁银川也不恼火,反倒直接凑过上前,故意贴着窦芮娥的耳朵吹气,想逗她笑,别耷拉着脸:“那多简单,把这娃娃当成咱姐妹俩共同的孩儿,不就行了呗。
我决定让他认你当干娘,你看怎么样,合适不?”
窦芮娥顾不得麻痒的耳垂,激动的捏住宁银川的手腕,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姐,你舍得?”
共享小孩,哦,不,现在应该称作:认干亲,在如今的年月里,已经是件很普遍的事了。
没法子,现在人类的寿命越来越长、公共资源更是多到用不完,外面有的是无主之地。
每位水星的合法公民,在二十八岁生日的当天,【世界树】组织,便会主动上门邀请你垦荒。
自愿与否,随你心意,不过同意后,有额外补助的哦,统统都是免费的哟!
野兽、异兽也比人多的多。
只要你不懒,单就种田、打猎都不可能会饿到肚子。
那在满足物质需求的情况下,人们就开始追寻起了精神文明的建设。
而延续自己的理念、血脉和姓氏,便成了全联邦公认的,最值得做的一件事。
(联邦明文规定,只要是有行为自主能力的成年人,都可以随时向十七圣下属的任何一个分部提交【扩宅】申请,五天内收到答复。
正常情况下基本都会批准的,那你便能不掏一分钱获得两保镖,在监管期限内自行垦荒。
只要劲够大、耐性足,两三百亩也能算你家的。
不过这般贪婪的人,几乎没有,土地后续的维护成本又不低。
大部分都是明智的,开拓的土地够一家人住的舒服了,便停下。
该条例的主要目的,也是法圣尊为了避免,某些不认真学习、粗通阵法的族人,无意间破坏掉整座城池的风水格局。
类似的事发生过岂止几万次,叫肇事者赔嘛,他又觉得冤枉。
那不如索性搞麻烦点,必须在专业人士的陪同下才能动土,别蛮干!
当然挖地啥的还得是申请者做,追求个人的幸福生活,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实现。
在水星没有任何一位同胞有义务提供无偿帮助,这是联邦的责任,也只能由联邦来安排,别胡乱揽权哟,想做慈善得有证。)
但伴随着寿命的延长,人族的生育力却直接降为了零点。
夫妻俩的级别越高,那么繁殖成功的可能性也越低。
到白银级就近乎于无,基本没戏唱了。
楚元乔已是特例中的特例,属于基因恶性变异,百万人里才只有一个的那种。
可即便如此,楚元乔也是与丈夫共同奋斗了近八十年,日夜颠倒,才怀一胎……
河洛城去年一整年,只诞下二十位新生儿,要知道这里可是有四十万居民的,不算小城哦。
人哪,贱皮子,越缺什么便越渴望得到什么,俗称:奋斗的意义。
如今每户家庭都想要一个娃娃,那比什么都重要。
因为物质层面、精神层面都过度圆满的水星人,真希望能有位延续生命的子嗣,等归天之后,还会有人记得自己的名字,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我为族群做出了贡献。
连吃饱穿暖,衣食无愁的单身人士都想领养个娃娃,一个人太寂寞,可又不想被婚姻所束缚,每晚枕边都会多个人,真接受不了。
但现实生活总是相对公平的,新闻社负责管理一切孤儿(意外无处不在,即使有系统的辅助,但开挂的人嘛,总喜欢作死,真未必能寿终正寝。
浪过头的,多了去了,不是嘛!)
可新闻社永远优先考虑,夫妻感情和睦的家庭,哪怕窦芮娥这样的单身“贵族”,排了许久的队,也仍在末位序列中。
但窦芮娥不急,五百年的寿数并不是终点,而且她才过了一半,只要旧伤痊愈,仍能再向天争个五百年,她有的是耐性。
“姐,认干亲的事恐怕还得里面那个小家伙同意,我们四人先前都看岔了,你要注意点,这娃娃不简单,他的智慧不弱于二十岁的少年郎!”
窦芮娥抚摸腰牌,开启静音结界,委婉的提醒自家姐姐,这几日她暗中观察方涛的表现,感觉有些不对……
宁银川搂着她,微微摇头:“他是人,是我们的同胞,不是外星异族,甚至可能是我们的先祖,这便足矣。
也就你和那娃娃,两个小傻瓜,自以为很聪明,其实我们都知道,包括外面守着的那两位,哈哈哈!”
好嘛,窦芮娥被自己闺蜜嘲讽的脸蛋通红,见宁银川笑得愈发开心了,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钻出她的怀抱,伸出修长的纤手,往她胳肢窝里挤:“让你笑话我,为老不尊的丫头片子,看招,我使劲挠,非笑到你肚子抽筋,不可!”
“哈哈,别搔,哈哈,芮娥,我,哈,还手,哈哈!”说着宁银川仗着自己级别高,直接将窦芮娥压在瓷砖上,反手瘙她的痒。
两人就这样打闹起来,放下了心中最大的执念,她们现在超开心。
幸亏药材铺的隔音符阵修得极其完善,不然里屋的方涛听见这一波波的女子笑声,又得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