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繁塔(下)
“子脱?”张择端有点纳闷:“此一‘脱’字甚是少见不知作何解?”
杨翼面现尴尬之色硬着头皮心念电闪道:“这个..这个脱啊!所谓**者皆脱也我辈读书之人当怀坦荡赤诚之心愿身事国忧鞠躬尽瘁岂不闻圣人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兼有诸内形于外是为一脱而表拳拳之心兄台可知东汉祢衡**击鼓骂曹操事乎?此大丈夫气节耳!”
这番胡说八道把**和赤诚硬是结合在一起张择端听来觉得有点牵强不过见到杨翼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很正义的样子倒也不便去深究。
杨翼这时已明白此人既然是张择端那幅图当然就是清明上河图的草稿了因为正本是画在绢上的大感兴趣下连忙追问:“正道兄!为何在高塔上作画呢?”
张择端答道:“此处可俯阅全城人物、车马、道路、桥梁历历可辨诚为良所。”杨翼恍然大悟历史和艺术学界长期争论清明上河图到底是作者于街市中观摩后再画出来的还是在汴京附近的哪座城楼或山丘上累日画成却不知原来作画观景的场所是在后世已经损毁的繁塔之上。而且杨翼也想明白了这幅图中人物景致极多看样子张择端也才刚开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那么历时十数年到宋徽宗时再献画刚好合适至于徽宗题名“清明上河图”当然可能是因为此图以春夏中捕捉到的景致为主倒不一定非是清明时节那几天了。
杨翼心中还有两大疑问一是据后世分析留存的图不应该在一入开封城后就嘎然而止可能还有后半部起码应该画到金明池边。二是在图中某处有一草棚前面坐着一个妇人有一些古代书籍记载妇人身后有一头驴然而后世通过拼接留存在故宫博物院的真迹上该处并无驴学界为此争扰不休实乃千古谜团。不过杨翼也知道那张择端的画才刚开始到底是要画成怎样或者那地方到底有驴没驴估计现在张择端也回答不上来好在如今已经相互结识总有一天自己能搞明白这些个千古之谜吧。
当下两人就着画攀谈起来张择端是于画上浸淫日久当然兴致高昂而杨翼真心敬仰多把后世专业大师对此画的品评和总结拿来奉承听得张择端是眉飞色舞心中折服。待又见到杨翼博学广闻对历史典故和此处经刻碑文的见解无一不精愈觉得今日不虚此行心动之下便生了结交之心直把杨翼当作是良师益友。
两人话语投机不知不觉日已偏西意犹未尽之下张择端便邀请杨翼前往自己居住的客栈用晚饭顺便认识几个同住的朋友。杨翼当然愿意今天居然认识了闻名贯耳的张择端就算回去晚了被杨传香教训一顿也是值得的。
这是一家不大的客栈离飘香楼却也距离不远门面看起来有些时日了进去之后来到张择端居住的别院一阵子曰诗云从房间中传来。这别院也有点破旧了杨翼心想看来住这的几位都不富裕呀!
几个人被张择端叫出来给杨翼作介绍。杨翼一一看去左边那个身材瘦削高挑的叫石贽字子仕中间方头方脸的叫江鞪字别鹤――是不是姓江的古人都特别喜欢和“鹤”字联系在一起?看过古龙小说的杨翼心想。右边那个虎头虎脑的叫黄柄炎字云凯。他们几个包括张择端都是各地贡生为了元佑元年的省试而来由于今年省试破例改在秋季举行早早到了京城但都囊中羞涩攀了交情后合伙租了这个破落小店的别院居住每日里除了想办法卖字卖画弄点饭钱就是在此读书复习满心希望混个进士及第改变目前的窘境。
待到张择端介绍起杨翼几个人却都一样的心思:这个什么杨子脱看起来壮得像头牛凶神恶煞哪里有我辈读书人风流儒雅的样子?还说什么博古通今该不是个骗子吧?正道兄也真是的还要请他吃饭明天早餐我们还没着落呢!
杨翼虽然觉得这几位有点冷淡但替他热情吹嘘的张择端还是让他很满意看看这四位也不像有钱请得起饭的样子想起自己还有一贯钱便拱手道:“久仰诸位兄台大名!今日前来拜访扰了各位读书写字的雅兴实在过意不去不若我们前去外街的飘香楼饮宴如何?由小弟作东定让诸位尽兴。”
几个人大喜这日已偏西自己几人都还饿着肚子现在有人请客而且还是颇有点规模档次的飘香楼当然千肯万肯只要你出钱别说你自吹是读书人就算你说你是饱学大儒、一代宗师俺们也是相信滴!当然读书人的矜持还是要的几个人虚情假意的推拖一番就急不可耐的和杨翼出门一路上对杨翼自然是亲热无比称兄道弟。
如果用王朔的语言来形容汴京的夜就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站在柜台里望着不远处正在热烈的交杯换盏、谈天说地的几个人杨传香心中非常郁闷这杨翼也不知的哪门子邪出去一整天才回来还带来一帮子人你说你要是帮酒楼招揽生意那是好事呀结果你自己买单你要做冤大头我不拦你可一贯钱不够还要老子给你赊帐本店盖不赊欠你懂不懂?你又没工钱可扣当着人面你叫我叔叔我还真拉不下脸来。那伙人倒像读书人我说你一武夫你装什么呀你装。
这边张择端几个是一点不客气吃肉喝酒不落人后看得杨翼是连感叹脑子里浮现出后世某部贺岁片的场景:男主人公醉醺醺的捂着路易十三的瓶子说:“醉了我也不吐死都不吐!八千块的酒呀!我舍不得!”
只听得江鞪道:“正道兄文笔风采皆是当世一流声名远播此次秋季大比自当进士及第。”
石贽接过话头:“若殿试得隆圣眷便是状元亦未可知呀!”起身和张择端对饮一杯。
听到他们相互吹捧杨翼却是心中一动他记得史书中说元佑二年朝廷就将罢常科取士(此处为笔者编造其实应为元符二年即1o99年)改为“学选”和“制举”因而今秋大比乃是贡举常科最后一年若是今年不能考上那么以后就得读个学校出身才能做官了又或者有特殊才能可获朝廷开制举科。自己要做一番事业何不想方设法入仕为官呢?
对于杨翼的这番心思其他人当然不懂只听得张择端说:“别鹤兄过奖若今次不是因为司马相公重上朝堂与新党力争礼部又怎会重开词赋科?我做经史策论是不如诸位的唯有靠词赋取胜了。”
这番所说却是杨翼不知道的连忙接话问:“今年开制科吗?”
有宋一代这制科即是“制举”是国家因为需要某种人才而特设的招考不是定期进行也没有固定的章程只要考中即可入朝为官而士子考取制举后往往比正科出身的待遇还要高上一筹。杨翼因为不是贡生举人当然不能参加省试但如果是参加制举没有出身的要求就有一定可能故才有此一问。
哪知几个人却面现惊讶黄炳炎到:“新旧党争激励至此今年秋季大比为了开考科目两方早已争论许久最后达成妥协常科开考、制举也开考连昔日王安石相公制定的学选三舍法亦一并进行此事天下皆知子脱兄竟然不知吗?”
杨翼非常惊异此事历史上并无记载是自己搞错了?还是历史因为自己的到来生了某种改变?且制举开科若是自己符合要求不就一样可以参加科举了吗?
杨翼脑子里乱糟糟的独自怔怔起呆来其他几人也不疑有他只道杨翼虽然有些才学但毕竟不是举人看到自己即将省试而感怀身世罢了。
这顿饭已吃了一个多时辰各人都醉意渐浓吃了这许久几个贡生连晚上的宵夜加明天的早餐都一块吃进了肚子里毕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遂起身告辞。
等他们走后一算帐吃了近两贯的钱这可不是小数目呀够上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开销了。“记我帐上”杨翼也不理睬脸色绿的杨传香独自摇摇晃晃回房睡觉身后传来杨传香愤怒的叫声“你有钱还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