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负伤累累
她瘫坐在地撕心裂肺的哭泣,哭声凄然让人一阵寒噤。
李石拉起她,她挣扎不起,一把把李石的手甩开。
他怒然:“为夫这是为她好!”
“为她好,你怎的如此自私,你以为我不知你怎么想的,你想联姻李家和你那外甥家,巩固你那外甥的势力,所以活生生将我的清雅推上去。”
他奋力将她拉起,粗暴的将她甩于交椅上坐着:“你起来,你起来!你这样成何体统。”
“你怎如此见识浅薄,那雍王见识过人,沉静明达,清雅嫁过去是乃是亲王妃子,还会委屈了她吗?”
“你以为入皇室门,便是荣宠无数是吗?你瞧瞧你自己的亲姊,入了先王府落了什么下场,年轻时被太妃苛待不说,晚来落了个皈依佛门的下场,清雅本在李家便受尽折磨,小时便被你那先头娘子万般刁难,而你个冷血的老匹夫,任凭那拏懒氏作威作猖,如今你还要将她送入皇门,你是非要了她的命吗?”
她坐于那椅子上不停的抹着泪水,哭声凄然连屋外的奴仆都私下里低头。
可李石无半分情意,他继续说了下去:“二丫头与禄儿打小的情意,自不会落的像长姊一般下场,而如今那逆女不听管教,如何是好?”
她苦笑道:“可笑,竟是可笑至极,清雅到底不是你的骨肉,你自然只是把她当做棋子,随意摆布。”
他背着手,瞪大眼睛:“好,便是如你说的一样罢!是又如何,我养她十余年,总得有所报答吧!姑娘家出嫁前从父,必得言听计从,万不可忤逆。”
“老匹夫,你个老匹夫!我终究是错了,不该嫁来你李家,不该把清雅生于这是非之地。”
他越来越来劲,三分讥笑:“我李家还亏待你了?便瞧着谁年轻不检点,做出羞耻事来,到头还要我李家收场。便与你说了清楚,李家乃我当家做主,还没轮到你越俎代庖,姑娘和儿我自有安排,你便做好你分内事即可。”
她听过颤抖着双肩,挥泪如雨,拿着拳头把那茶桌垂的吱吱做响,又使劲攥紧了自己的绢子,恨的牙痒痒,将头埋进怀里撕心哭泣。
李石挥袖而去,他的冷血与无情让人不寒而栗,原来这十多年他不过是披了一副慈父皮囊,内心却是虎狼之意,真当让人不寒而栗。
待晚间时刻,恭人整顿了情绪才决定去瞧瞧清雅,她面庞有些憔悴被侍女莫樱搀扶着上了绣楼,每一步都仿佛艰难万分。
撩开那层珠帘走进,李家大少郎李奎可焦切坐于屏风外,他眼底皆是担心神色,双手无处安放。
见恭人走入,他即刻站起:“姐姐,您来了!”
她焦切走过去:“奎可,清雅,如何了?”
奎可摇头:“不大好,方才女医已然瞧过,说是皮肉伤有些重,需每日细细涂药,现在娘子在给小妹涂药。”
“哎!姑娘便是如此糟践的。”
“奎可乃是心疼,便从太学回了,瞧着小妹瘦弱身躯,竟被爹爹下此重手,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好好保护着。”
看着他愁容满面,恭人也红了眼眶,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身走进屏风内。
素帐内隐约可见奎可妻子夹谷檀檀的身影,又朦胧听见她抽泣。
恭人便慢步走近,掀起那素帐,一瞧确是一番惨景。
清雅已然清醒了些,她身着亵衣伏在床上,咬紧牙关,强忍着痛泪,全身都在打着颤。
她背部显而易见的鞭笞之印还未好全,连上臂部都印着青红的印记,而她今日被打的臀腰处,血迹斑斑,肉体朦胧。
纵使檀檀十分小心上药,却每一次触碰她的皮肤,都痛的她全身颤抖。
夹谷檀檀拭了一番眼中横波说:“阿家,儿媳从未见过一个千金受如此苦的,阿翁如何能下这样的手?儿媳在做姑娘时,就是爹娘的掌上明珠,爹爹对我这个庶出的女儿,都是捧在手心里,哪里会打骂的,阿翁是有些过分了!瞧着妹叔旧伤还未好全,便又加上了新的。”
“你阿翁似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我平日里也说过了他,却也无济于事,可怜你妹叔白白被打成这样!”
恭人拿着绢子掩面哭泣,又朝着清雅说话:“你说你这丫头,也怎的如此不听话,非要中意那完颜亮,你若是乖乖待在府中,你爹爹便不会打你了!”
清雅苦笑,声音沙哑哽咽:“姐姐,我是有血有肉的人儿,不是物件,我有自个儿的想法,可爹爹便当我是个礼品,要献给表哥哥,我不想这样,我不想。”
“可那完颜亮,你也知道是什么人,他权倾朝野,陛下可忌惮着,你想入他府,不是自行跳入深渊吗?”
“女儿多年都是在恐惧中度过的,总算遇见了一个人儿能让女儿觉得安心的人儿,我万不可放弃。”
虽然挨了板子,可她一丝都未觉得自己错了,她说话时声音孱弱,气如游丝,恭人听了便锥心刺骨。
檀檀轻抚着她的发来:“可妹叔这样,总受罚,也不是个办法啊!虽说嫂嫂也是与你哥哥是情投意合,可终究嫂嫂的爹爹是极其赞成这门亲事的,你这般状况,可怎么好啊?”
“嫂嫂,人生一场,若不能自己做主那是多大的憾事,清雅便尽力博一番,相信会有用的。”
听过她说话之后,檀檀也生发了些感叹,她心中自是敬佩着这个姑娘,能有如此胆量与落后思想做斗争,但心中更担心她的处境。
檀檀轻轻的将她的衣裙盖上,坐于榻边与她闲聊着。
待晚些,众人散去,她便伏于床上睡了,面庞伴着些微红入梦,这一睡便是一整天,只到第二日午间才醒。
午间外头又开始下着漂泊大雪,寒风钻入那绣楼窗缝,屋内虽燃着炭火,却还是万般冻人。
清雅朦胧之中感觉翠荷来给她盖被子,便微微睁眼看,又觉得口中酸涩无比,像是有些发呕的味道,就唤了一句:“翠荷,我想喝些水!”
翠荷见她醒来,半丝欣喜:“姑娘醒了,奴儿即刻便拿给姑娘。”
“现在是何时候了?”
她伏在床上,臀部不能接触任何物品,所以翠荷便稍扶着抬她起来,亲自喂她喝水,咕噜几口下去,清雅觉得状态好了些,慢慢侧过身子来。
“是午间了,姑娘可想吃些东西吗?”
“吃些,我起来吧!躺着实在难受。”
她正要起床,翠荷急忙来扶着:“姑娘,您要食点什么,奴儿拿来便是,您身上有伤便躺着吧!”
她看着她担心的样子轻抿嘴笑了笑:“瞧着你说话的样子,像是我瘫痪了一般。”
“姑娘,翠荷想着,让伤口再裂开便不好了。”
她又摇摇头,样子很轻松:“哪里有那么严重,又不是伤了骨头的,破皮流了些血罢了!你便扶我起来吧,我想弹琵琶!”
“今日便算了吧!姑娘好生休息。”
“无妨,你拿来便是,我站着弹。”
她不能坐椅子,所以得站着梳妆,翠荷小心翼翼的扶起她来,给她选了一身精神的月白上衣配了藕荷色的襦裙,又把披风给她披上。
梳妆完毕,她把那把镶了象牙的琵琶抱着站于小栏前弹奏,一时间,动人声旋伴着满天白雪和几簇飘落的梅花,这如诗如画之景,竟叫人沉醉其中。
梁惜意身着束腰长袍走进,看着她起了身,准备说话的,但又看见翠荷“嘘”了一声,便收了话语,两人静静的在后面看着清雅弹那琵琶,享受那如珠落玉盘的磬音。
似是几个时辰的样子,于李家正厅,李石身着绯色官袍头戴三梁冠走进门,笑意盈盈轻挥袖朝外说话:“大王,您请!”
话语间,只见那门口走入一高大男子,雍国王完颜雍身着紫袍官服,服大独科花罗,着七梁额花冠走入,他身材伟岸,一身官袍衬的他体貌修长,他面庞棱角分明,皮肤略带些粗糙,眉毛浓如墨,五官英气十足,浅笑时若冬日暖阳般温暖。
如今他正当二十五,壮年初立,褪去了往年的稚嫩,更添了几分沉稳。
他性格沉静明达,不善言辞,为人谦虚谨慎且明理大度,他看着李石邀请着便也款款走入:“舅公不必如此拘礼,都是一家人罢!”
李石随其后,邀他坐于扶手椅上:“先君臣,再舅甥,这是祖宗之礼。”
侍女即刻上了茶来置于两人之间的茶案上,李石邀茶:“禄儿一路奔波劳碌,先喝盏茶吧!”
他即刻端起茶迎笑喝下瞧着四周说:“五六年时光,李家万事如旧。”
“自是不敢变的,怕禄儿回来不习惯罢!”
“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数年不见,舅甥两人在一起有许多话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