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你也经常咬牙切齿地这么想吧。但在好运来临时,你肯定不会再去想“为什么偏偏是我”这种事。
于是你认为深重的苦难常常将你压制的只剩下一口气,而你危如累卵,虚虚弱弱,这口气却断断续续期期艾艾地这么呼着。
你承认自己胆小怯懦,没有定力,脆弱不堪,却又自顾自挨过几个小槛儿之后觉得自己无比强大,重获新生,进而感慨渺小和顽强是如此鲜明的对比而又如此的和谐。
即便像冼扬这样的人,所有人,都是如此。
所以当秘境顷刻间化为飞霰,众人瞬间失重坠落时,都是一副挣扎惊呼的本能丑态。就连浮游生物一时也忘记了浮游的本能。
同样出于本能,冼扬接下后掉下来的江新年。
“徐海洋!”逸大喊。徐海洋在万丈高空中被风冲撞的几乎昏厥。
“徐——”“逸造境!”
好在他听到了!
呼啸的风声中,几人一灵与黑压压的一片影同时高速下坠,灵魂已经跌出身体,心脏已经跳出体外。一点点的伤口在这高速的冲击下都像一把把专挑伤口进攻的刀子。
湖泊,村镇,围栏里的鸡鸭,石槽里的……
轻轻地,“嘭”的一声,一个巨大的壳将这些形形色色的生命通通笼罩起,和缓地移动到一片空旷的地方,慢慢与空气融为一起。
地面上,忽的多了一大片生命,徐海洋和逸脱力倒地,谢受到未及消散的碎石撞击晕倒,杨玮平同样晕倒在地,更不要提本就受伤极为严重的刘汀。
冼扬放下江新年,惊魂未定地踉跄前去查看……却不知道应该先看哪一个……
禹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呆呆地立在徐海洋和逸身边。
他们只是太累了。
“变成人了?”“纹路……又出现了……”“徐海洋……”
而后自己又莫名发笑,“新的合作关系吗?合作的不错。”
“禹?”徐海洋虚虚晃晃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们怎么样?”冼扬抱着谢急匆匆到他们身边来。
“江新年呢?”徐海洋移开目光问道。
“在那边坐着,其他人也只是受惊了,应该没事。”
“我们没事。”逸边说边直起身子来。
“李彦呢?我们差一点都摔成烂泥,死在这儿了!”徐海洋站起来恨恨地说。
“多亏了你们,这种情况下还能——”
“你能不能别憋着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看你都他妈难受——”
“徐海洋别说了。”逸赶忙说道。
冼扬的脸色变了,他干巴地抿了抿嘴,却头一次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心里很乱吧。”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
几人侧过身,目光投注在禹身上。
“冼扬,它是禹,是我的朋友,它会帮我们的。”
禹没有看冼扬,反而重又看向徐海洋:“你是怎么面对他的?不觉得羞愧吗?还是自己觉得自己是迷途知返?”
面对禹尖刻的提问,徐海洋迟迟没有回复。
“不是他的错,也谈不上什么迷途知返。”冼扬没什么情绪地说。
他心里确实很乱,但是对其他人还能暂且压抑着,听到这个影的语气却压制不住的觉得不舒服。
“李彦!你在哪?赶紧滚出来!这些影是你的奴隶,没有你的命令甚至不会自己求生!赶紧滚出来!”
看着遍地懵懂无言的伙伴,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大家齐齐看向天空,黑夜寂静无声,没有一点星星,连一只鸟的痕迹都没有。
刘逸走到刘汀面前,蹲下身,为他灌注了一些自己的力量。
这么重的伤,普通人能够活着已经是奇迹了。他就应该坚持不让他来,这次的结果,或许也已经注定了。
“杨老师,你醒了。”
“您能感知一下李彦的位置吗?”
“我可没说让你们休息聊天。”一阵音浪打破了不安的短暂平静。
重重叠叠的影子中间,李彦赫然站立在中央位置。周身的气氛,仿佛和其他地方不是一个次元。
他与之前,判若两人。这种感觉,在他身边日久的杨玮平和禹感受更为烈。
其实不是他站在中央,而是周边的影都在向他围拢靠近,一旁的江新年也不例外。
“站住。”冼扬拉住她,目光紧紧盯着她神色异常的目光,手上却没用多大的力气。
“别再往前走了。”冼扬的语气近乎哀求,不是他拉着她,而是她拖着他往前走。而他的眼神从刚才起就没有很坚定,他心里明白,他拦不住,但即便如此,他又怎么能不拦呢?
站住,站住啊!别再往前走了!听见没有!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别走了……自己的脚步一步都没有停。
赋予我责任和使命,赋予我责任和使命,即便再艰巨,即便是自我毁灭,都在所不辞,甘之如饴。
僵硬地跪地。
一片黑压压的影与,一个人。
不愿去看的同伴。
松开的停滞住的手。
火,发不出来。
感知,探入不到,甚至触碰不到他的身体。
造境束缚能量更是徒劳。
“别再试了,除非你想再死一次。”禹淡淡说道。逸见徐海洋周身渗血,也停止了继续。
“他凭什么?!”徐海洋气急败坏,周身的疼痛也无所顾及。
“再来!”说着,又呕出一口鲜血。
为什么用不出来啊!快出来啊!冼扬也几近崩溃。
怎么就到这种情况了?没一个顶用的。但也不能怪他们。这……真烦死人了。
“爸爸,你回头跟妈妈说一声,我去找对面王劭鹏玩去了。昨天约好的,之前跟妈妈也说过了。”
“去吧,晚上早点回来啊。”
“嗯。”
幸亏爸爸好糊弄……
这个身体……怎么办啊……腿短胳膊短……
得找个精神力不外露的,承得住我的年轻人才行,哪里有哪里有……
“冼扬,你说我是杀了江新年呢,还是把其他的全杀了呢?我听你的,你怎么选,我就怎么办。”
“折磨人好玩吗?!”杨玮平已经走到了冼扬身边。
而冼扬仍在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做着无谓的尝试,已经到了近乎魔怔的地步。
“你们这副表情,真不错。”李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