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阿嚏!”宋音音捂着被子狠狠打了个喷嚏,连带着青纱帐子也跟着晃动几分。
彼时她脸颊潮红,手脚却一片冰凉,哪怕盖着厚厚的被子也没用。
庚殊那个疯子!
不过犯了风寒也好,她就在殿里呆几日,拖到程夕悦苏醒之际,她就出殿。
按原书剧情来的话不出十日,她便能醒。
程夕悦再不醒,她就快要被庚殊折磨死了。
“变态!”她愤愤骂出声。
而正在为同门师兄弟指导剑法的庚殊,却无端打了个喷嚏。
宋音音以纤细皓腕撑起身子,将她前两日在书贩处买的话本子拿出来。
庚殊此人长年位居青云榜第一,姿色又乃人间绝色,必定逃不开人界的编排。
什么《清冷仙君爱上我》、《仙君的金丝雀》......
什么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简直百花齐放,百书争鸣,为了夺人眼球,剧情是越写越离谱。
就是不知道庚殊本人有没有看过。
肯定是没看过的,不然这书怕是活不到今日。
书中的女主角有以程夕悦为原型写的,也有自行编纂的,她翻翻看看,甫时竟然还夹着一本,霸道千金宋音音与清冷仙君庚殊的爱恨情仇。
宋音音看到书封就嫌恶的丢到一边去了。
她才不想和庚殊炒cp呢。
宋音音抽出最底下的书,白皙纤细的手指摩挲着书封面。
还是这本得她心。
书里,庚殊被杜撰的女主伤身又伤心,苦苦哀求却不得,让宋音音狠狠的爽了一把,呆在殿内看了几日,看到深处,又为庚殊流了一大把眼泪。
五日后,翻看完最后一页,宋音音将它放在了储物戒的最深处。
宋音音哭得眼眶通红,她不理解,为什么书里的书也能这么虐!
虐得她心肝疼。
殿外倏忽雷声轰鸣,宋音音的哭嗝被吓得戛然而止。
紫色电光划破沉寂的黑夜,如墨般浓稠的天空霎时间白光大亮。
那绛紫色闪电直愣愣地劈向程夕悦的屋顶,一道又一道,一道比一道厚重,光电如流星般四散,周围房屋无端起了火。
顿时,天圣宗烟雾渺渺,呛人的烟雾席卷着铺满半面苍穹。
程夕悦提前苏醒了?
宋音音捏着手中的药丹,沉思了起来。
原书里,程夕悦逆天而为补了金丹和灵脉,又于睡梦中连晋两阶,引来的雷劫自然威力巨大。
就着茶水饮下药丹,大殿外传来响动与闷哼声将宋音音惊动。
宋音音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披起外袍就往殿外走去。
刚踏入庭院,庚殊的模样便映入眼帘。
来人步伐踉跄,单手捂着胸口,身材高而瘦削,墨色衣袍松垮露出纯白里衣,衣绣处与前襟都有火烧灼的痕迹。
他的面色苍白,脸颊有一抹血痕,墨发凌乱,有碎发搭在额前和脸颊两侧,有一种无端的破碎感。
宋音音快步上前接住快要倒地的庚殊,却被庚殊一把推开。
“滚。”庚殊目光锐利,言辞冷冽。
宋音音皱着眉看他缓缓走入殿内,走入卧房,不顾衣袍肮脏盘腿坐于踏上。
青芒将他笼罩在其中。
她想起来了,庚殊因何受的如此重的伤。
程夕悦的十八道雷劫,庚殊一道不落的将其挡了下来,但庚殊不愿让他们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之态,雷劫一消便匆匆离去。
挡雷之功,反倒被姗姗来迟,被屋前的紫火烤灼衣袍的顾逸鸣给揽下。
程夕悦自睁眼起,便看到顾逸鸣狼狈焦灼地蹲守在塌前,下意识的便认为他是救下她的“大英雄”。
剧烈的咳嗽声让庚殊吐出一口鲜血,鲜红的血液自嘴角而下,染就纯白里衣。
宋音音蹙紧眉头,将庚殊的那句“滚”抛于脑后,阔步走到他跟前。
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宋音音摸了摸鼻子,垂首便与他的眸子对上。
“滚出去。”嗓音嘶哑,开口的瞬间又是一口鲜血顺着唇瓣流出。
庚殊的嘴唇被染得猩红。
在宋音音的眼里,庚殊就像个拒绝医生治疗,不听话的重症病人。
该被推进ICU的那种。
庚殊见宋音音还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向他的目光也怪异得很。
“我懂了。”庚殊轻笑出声,唇角扯动间眉头微蹙。
“你懂什么了。”宋音音不懂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被雷劈十八次,他真当他是天神啊。
庚殊用手指抹掉唇角的血液,眼眸冰凉:“我受伤了,你便可乘此机会报复与我。”
“我与你不是同类人,你有病。”宋音音坐在塌前,翻出她最珍贵的药丹,捧于手心,“这是云芝丹,你吃下去就好了。”
庚殊目光低垂,看向宋音音白皙粉嫩的手心,捏起丹药,端详起来。
“云芝草生于极北之地,一株难寻且三百年长成一株,有血肉重塑之神效。”
宋音音默默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快吃下。
讲真,她真不知道这东西这么厉害,她只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这是个极好的良药。
“不愧是瑶山宗宗主之女,一出手就这么阔绰。”庚殊将云芝丹放于鼻尖下轻嗅,道“没毒。”
宋音音心里腹诽,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阴阳怪气,面上却无奈回道:“没下毒,快吃吧。”
手指上的鲜血将云芝丹染得鲜红,庚殊指尖青芒大盛,云芝丹变成粉末四散于虚空之中。
“没下毒啊,那我不吃。”轻轻浅浅的笑意自唇齿间溢出,带起胸腔鼓动,全身经脉绞痛,额角迸沁着冷汗。
“你!”
都痛成这样了这人还能笑出来,还能发疯。
庚殊伸手抓住宋音音的掌心,另一只的手掌中无端出现一把匕首。
匕首被强硬地塞入宋音音的手中,粘腻的鲜血糊满宋音音的手背,庚殊握着宋音音的手,将剑尖抵在他自己的胸前。
“你疯了吗!”宋音惊呼出声,瞳孔睁大,用力想将被桎梏住的手抽出来。
这人都被伤成这样了,手劲还这么大。
一番牵动,不知抵到庚殊的何处伤口,他闷哼出声,剧烈咳嗽之间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猩红血色融入墨色衣袍,寻不见踪迹,反倒是宋音音的衣裙被蹭了个遍。
见他如此,宋音音也不敢动了。
只得放低嗓音好言相劝。
“生病了就要治,要吃药。”
“宋音音。”庚殊手掌用力,将匕首狠狠刺入断裂的胸骨之中。
“你应该这样。”
宋音音似乎能听见刀刃磨蹭骨头的声响。
“我折磨你,你该还回来。”痛感让他笑得更甚,有近乎妖异的美感。
“世人都是如此。”
他自出生那日起便在这苦楚中循环。
“你也应该如此。”
他手下用力,握着宋音音的手又刺入几分。
疼痛让他神智混沌,愈发癫狂。
宋音音见他眼角泛红,眼神偏执,只得强压下心中的崩溃与骇动。
她学着庚殊的笑容,连嗓音也似那轻柔的语调;“我想自己来。”
“好。”庚殊许是被折磨的神志不清。
点头的模样近乎乖巧。
宋音音蹭他放下戒备,手下动作迅速,一张定身符直愣愣地贴在他脑门上。
“啪”的一声巨响,宋音音贴得是,快、准、狠。
符咒在庚殊额间微微浮动,竟让她看出几分滑稽。
“看你怎么发疯。”宋音音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大喘了一口气。
这符对付如今的他刚好。
一共两颗云芝丹,被庚殊毁了一颗,她翻找出另一颗,捏着庚殊的下巴,就着茶水给他强灌了下去。
宋音音将庚殊缓缓放于床榻之上,阖上他的双眼,艰难地取出胸膛间的匕首。
她看着血淋淋的刀刃,恨不得扇庚殊两巴掌,若不是她,换寻常医生来根本取不出。
刀刃直插碎裂的胸骨之中,如何取都免不了会碰到两边的胸骨。
她看着僵硬地躺着的庚殊,愤愤出声:“你可真会选地方!”
她要被气死了。
怎么会有如此不珍爱身体之人。
宋音音一边气,一边替他脱下脏污的外袍,又寻来干净的布料,为他擦拭脸颊与双手。
一番下来,宋音音是心累又身累,趴在庚殊的床边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