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年轻人,冲动是魔鬼
这个周末过得漫长且压抑,家里的每个人都在担心被关在局子里的阿力。
我和东哥去了几处周末依旧开门的律师事务所,寻求尽早把阿力捞出来的灵丹妙药,可惜所有律师给出的答案都一样,必须要等到周一法庭上班了。然和韩子雯一直陪伴在杨诺烛左右,孕期的女人非常敏感,时不时会因为想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痛哭流涕。
她此时担心腿脚不便的阿力是否会被里面的警察时不时拎出来毒打一顿。
“不会的!他那种圆滑的性格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说不定此刻正在里面游刃有余呢。。。。。。”我极力安慰杨诺烛。
“呜呜,但是阿力他从小到大都不怎么会干活,他们会不会因为他做事情手脚不灵光而把他吊打一顿呀!”杨诺烛边哭边说,她对于拘留所的一点点认知仅仅停留在早期香港电影中的几处劳改桥段里。
“这么两天的时间,他们应该还不会派他去劳动吧。。。。。。”我被她说的有点蒙。
“嗯,他有一门修车技术,也许他们会派他去修理警车吧。。。。。。”东哥想象的更加理想一些。杨诺烛坐在一边不住的点头,对此观点深表认同。
“那他会不会趁此机会劫持一部警车然后,就越狱。。。。。。疯狂的躲避追赶上来的看守们!”我模仿着阿力飙车的姿势,陷入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出意外的招来了然一个大大的白眼。
周日夜晚大家都没有睡好。然整宿辗转反侧,惹得我愣愣的盯着天花板熬到了天亮。
五点钟我起身去厨房接水喝,东哥和杨诺烛此时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韩子雯正在给大家准备早餐,以便于六点钟的时候我们可以准时出门搭车赶往法庭。
这是我们首次体验多伦多早高峰时段的地铁,车厢内人不多,甚至还有几处空着的座位。韩子雯因为要照顾蛋蛋所以不得不留在了家里,我向学校领导请了一天事假,没说是因为要去法庭保释一个朋友,只是告诉他们家里突然遇到点棘手的难事。
抵达法庭的时候还没有开门,东哥点燃根烟,蹲在囚车将要经过的小路边吞吐了起来;杨诺烛忧心忡忡的来回踱步,生怕今天再出现任何闪失;然躲在一处背风的墙角,卷缩着身体盯住手机屏幕,专心致志的阅读下周课堂上要讨论的一篇医学论文。
清晨八点四十分左右,几辆囚车由小路呼啸着驶入位于法庭地下室的停车场,同时面向家属和律师的大门也打开了。东哥特地制作了一张巨型横幅用来欢迎阿力回家,过安检的时候被几位虎背熊腰的保安小心翼翼的盘问了许久。领头队长甚至指使手下去找来了位中文翻译,特地翻译了东哥用毛笔七扭八歪的写在上面的几个大字。也许是担心庭审的时候我们举起这幅横幅闹事吧。
写在横幅上面的几个大字是“热烈欢迎阿力回家!”其实最初东哥想写的是“热烈欢迎英雄阿力出狱!”这遭到了我们几个人的强烈反对。首先阿力并不是英雄,不配搞成白公馆或者渣滓洞那种“革命先烈”待遇;其次未经审判不能算是量刑入狱过,庆祝他出狱这种说法也并不成立。所以深思熟虑之后东哥改成了欢迎回家,给他一种暖洋洋的亲切感。
盘查之后我们被放进了审判庭,令人惊奇的是今天的主审法官竟然还是上周五的那位老爷爷。阿力是今天第一个被带进来的,他依旧穿着上周出门时的外套,双手被手铐拷在身前,在法警的指引下浑浑噩噩的站到了被告席上。
“你看他朦胧的双眼,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我低头附在然的耳边轻声分析道,“我甚至怀疑他在里面是不是连饭都吃不饱!”
“嘘!小声点,你难道嫌诺烛担心的还不够多么!”然紧张急切的打断了我,斜眼偷瞄了一下仅仅和她相隔两个座位的杨诺烛。
法官正襟危坐,居高临下的瞟了一眼阿力。然后清了清嗓子,神色威严的与他确认了一些个人信息,确定是犯人本人之后又简单翻阅了几页各方描述的“犯罪经过”。
“你今天是为什么站在这里呢?”
“因为打架,法官先生!”阿力的语气唯唯诺诺的,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桀骜不驯。
“但是为什么我看案宗上面写,你是被别人开车从脚掌上面碾了过去。。。。。。”法官浑浊的眼神中带着捕捉八卦的兴奋感。
“是的,法官先生!我的脚被车轮碾压,就很痛!然后我才一时冲动,把开车压我脚的司机给打了。。。。。。”阿力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言语中透出些委屈。
“额,听着就很疼。。。。。。你脚被压了,还能去攻击别人?”
“。。。。。。嗯”
“哎!年轻人!冲动是魔鬼!”
“我错了,法官大人!”
“嗯嗯,所以你今天是想被保释回家?”
“对,法官大人!”
“好的,批准了,但是你这个保释需要有一些附加条件。”
“我完全同意,先生!”
“要有二千块钱的保释金,如果你在保释期间再犯下其他的罪行,这两千块钱就会充公!还有就是你必须和压你脚掌的那位司机,也就是挨了你一顿毒打的那位可怜人,全天候保持一百米以上的距离。”
“完全没问题!谢谢法官先生!”
附加的两个保释条件我猜阿力一定会遵守。有了这次失去自由的教训他必定不会再去犯同样的傻事,而第二条似乎是想不遵守都不行,因为他早就忘记了对方的个人信息,被碾压过的脚也只能白白被碾压了。
签署了几页文件之后,阿力就被当庭释放了,严格的说是被保释成功了。杨诺烛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将头深埋进臂膀里委屈的哭了起来。东哥赶忙递上了准备好的横幅,试探着问阿力要不要现场展开鉴赏一番,被他严词拒绝了,“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好啦好啦,一切都结束了!”我也围过去好言安慰他。
“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然也在一旁故作轻松的给他打气。
“奶奶的,别让我看到压我脚那个孙子!害我吃了三天牢饭!看到他我一定好好修理他一顿!”阿力右手指向天花板,又肆无忌惮的大声叫嚣起来。因为刚刚走出审判庭不久,杨诺烛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生怕万一法官能听懂中文,再差人出来把他给重新铐进去。
“冲动是魔鬼!”我们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冲他吼到。
回程的路上阿力一直在滔滔不绝的描述局子里面的所见所闻,丝毫没有做过错事的愧疚感。
“进去警局之后给我带到了一个独立的拘留室,脱衣服做全身检查。那个羞耻啊!隐私部位通通被搜查了个遍,鞋带皮带都被没收了,估计是怕带进去用来自残。。。。。。被两个粗糙壮汉按在墙上摩擦的时候,我的心情那个悲壮啊,差点就没忍住仰天长叹嚎啕大哭了。”阿力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的描述自己当时窘迫的情形,我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努力憋住笑。
“还好你的长相挽救了你。。。。。。”东哥幽默的感叹了一句。
“滚!”阿力冲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喋喋不休的陈述起来,“然后我就被投进了警局的拘留室,条件那个悲惨啊!厕所就在床边上,哦对,那个所谓的床就是一个石头台子!我第一眼望上去就联想起“神雕侠侣”杨过躲在山洞中练功的那个什么冰床。。。。。。我当时就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蜷缩着身体坐在冰床上瑟瑟发抖!”阿力说着说着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环视了一下我们,见大家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讲了下去。
“在拘留室里面我是一夜未眠!根本睡不着!阴阴我是好人,我是受害者,却遭到无情的羁押,天理何在呀!而且当夜我隔壁的拘留室里面关的是一个酒后闹事的醉汉,一晚上都在大声狂叫,又哭又笑的!听的人头皮发麻。。。。。。”
“你难道这几天都没有睡觉?”我忍不住关切的打断了他。
“你看他这么精神抖擞的,哪里像是没有睡觉。。。。。。”然伸手指了指阿力,抢先回答我。
“我这叫迫不及待的与你们分享自己的悲惨遭遇!”阿力神色不满,开口为自己辩解,“在拘留室里没有睡!但是在监狱的三天晚上睡得还不错!”
“啥?你去了监狱?你去监狱干嘛?”先前不发一言的杨诺烛突然瞪大了眼睛,费力的想要挺直身体。
“就知道你会问!去监狱怎么说呢!只能说我运气有点太差了!”阿力挥了挥手指,故弄玄虚的眨巴眨巴眼睛。
“每个犯罪分子都会把责任推给运气!”东哥歪着嘴巴淡淡的冷笑了两声。
“第一,我觉得自己还不能算是‘犯罪分子’;第二,去监狱这些事情真的是运气!”阿力扬起脖子驳斥东哥,一副誓死捍卫自己贞洁的强硬态度。
“别第一第二了!赶快说吧!”杨诺烛不耐烦的催促着。
“哎!就是周五那天,我本来都应经在审判庭门口排队了。。。。。。结果原本排在我后面的那个老头先被叫进去了,又苦等了一阵之后法警告诉我今天法庭下班了,我得下次再来,就又给我押会囚车了。。。。。。原本坐的满满当当的囚车回程只有我一个人。。。。。。真是不知所措啊!”阿力咽了咽口水,定定的眼神仿佛带着他回到了当时的场景。“回程的路途比来的时候要漫长许多,等到达目的地我下车一看,竟然和来的地方不一样。。。。。。我战战兢兢的回想了半天自己究竟做了多大的坏事,难不成要被单独转移到个荒郊野外秘密处决了?”
我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阵要不要将法学院同学参观审判庭的这段插曲告诉阿力,瞄了下然发现她正在不停的冲我挤眼睛,示意我不要乱说,于是我顺从的保持了沉默。后来然向我解释当时是害怕这段匪夷所思的遭遇会刺激阿力脆弱的神经,担心他不管不顾的冲回去一把火将法院给焚烧掉。
“后来法警告诉我因为警察局的单间有居住的时长限制,所以他们不得不将我临时拉到位于多伦多西边的一处监狱,让我暂且在这里委屈几日。”讲到此处阿力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么听起来好像是有一点点运气差。。。。。。”东哥不可思议的小声嘟囔了一嘴。
“别打岔!然后我就进去了。。。。。。里面的狱警给我发了一套橙色的囚服,简单做了个体检,最后被丢进了一间双人牢房。。。。。。”
阿力说到此处停顿了下来,伸手示意杨诺烛将手上的矿泉水递给他喝几口。
“然后呢?!然后呢?!”“是不是有电影里面那种捡肥皂的镜头!”“另外那个犯人帅么?!”我和东哥争先恐后的问着一些八卦,目光迫切的期待他的回答。。
“你们先等等。。。。。。我喝口水的!”阿力仰起头灌了口水在嘴里,腮帮子被顶的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