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虎父无犬子
我喜欢一个人在夜间游荡
那迷离的暗淡的猥琐的灯光
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寂寞那样凄凉
我喜欢站在酒吧的舞池中央
肆意地疯狂地忘我地摇摆晃
那夹杂着异性身体的丝丝体香
连同麦克风里的尖声叫嚷
还有那被风箱掀起的少女的裙裳
裸露的肌肤时刻不停地刺激着我的心脏
我想到了地狱想到了天堂
你说你看到了我的放荡我的**
你说我已经没有了灵魂没有了信仰
我看着你那传道士一样的目光
那嗜欲的渴望压抑在你纯洁的脸上
世界已经发骚发霉发臭发狂
他们打着正义的幌子欺骗人们的善良
他们为荒唐的世界盖上布幌
假装斯文假装性感假装保守高尚
我狂野的新娘
我想我尚且还有一丝力量
我想我还能够尽情歌唱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床上
请把我埋葬在醉月楼后的荒凉高岗
我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撕裂着我的大脑,眼前闪现的只有横七竖八不着衣物的女人,还有几对寂寞疯狂的孤男寡女。他们在酒吧的黑暗地带激烈地碰撞着,歇斯底里的呻吟声逐渐淹没了吧台点播机里的披头士音乐。音色有高有低,韵律十足。
我颤颤悠悠地从满是**味的沙发上站起来,右手使劲捶了捶前额然后向垃圾桶里吐了口唾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脑海里杂乱无章如同失忆一样记不得任何事情。我只知道自己喝了太多的伏特加,桌子上的这些空酒瓶子足以说明一切,而且我感觉到阵阵剧烈的疼痛在撕扯着我的脑袋和肠胃。
我刚刚看到的只是幻影而已,现在我的眼前完全变成了另一番景象,舞池里已经站满了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有的人穿着奢华暴露,甚是体面。有的人披着从地摊上买来的皱巴巴的仿名牌,脑袋下挂着两三斤重的金闪闪的链子。音乐还未开始一些男人已经迫不及待毫无美感地扭动起来,时不时地摸两把身边女人那撅得老高的饥渴的屁股。我使劲拍了拍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清了清嗓子点上一支万宝路。透过迷蒙的烟气,我渐渐地记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片段,我记得我是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打车来到了这样一个酒吧。然后,我就开始喝酒,我喝了许多酒,许多酒,然后一个女人来到了我的身边,给我点上一支烟,我没有抽烟,而是把她按在了沙发上,扯开了她的衣服……
一个花枝招展的豹纹短裙女人向我走了过来,我不知道她的脸上究竟抹了几斤脂粉,她像一个抹了白粉的戏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我多多少少有些恶心。可是我并没有拒绝她的邀请,而是将香烟扔进烟灰缸里然后随着她走进了人群。
我抚摸着女人的腰肢,感觉到下体开始一点点儿燃烧,舞台上的灯光和音乐一同迸发出来。从帘子后面走出几个丰满妖娆的钢管女郎,舞池里的男人女人发出癫狂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迭起。
“快看,地狱酒吧的台柱子出来了,听说这女人都快四十了,还这么骚这么浪。”女人贴近我的耳根,压过噪杂声大声对我说。我看见她脸上嫉妒、厌恶和不屑的表情,仿佛自己的男人劈了腿勾搭上了这钢管女郎,她一定在想,装什么逼,老娘四十的时候绝对比你要淫荡,绝对比你还要火!
一个穿着肉色丝袜的性感女人站在舞台中间的钢管前,她的三点只零星点缀着几块布,乍眼一看,的确放荡的很。女人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可是当她爬上钢管将头发甩起来的那一刻,我完全傻了。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
我的名字叫巴叶,那时父亲本来是要给我起巴爷这个名字的,可是想来想去还是将爷换成叶。他觉得如果那样的话他在家里的地位明显就降低了,反而每天得叫我“爷爷”,不妥,实在是不妥。我是家里的独苗儿,父母本来是计划再生一个小女孩的,倒不是因为他们害怕计划生育罚钱什么的,他们压根就不缺钱。也不是因为母亲承受不了生育所带来的痛苦,他们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我这个裤裆里挂着巴儿的家伙的未来应该不会特别明朗。他们坚决认为我以后肯定成不了国家元首,哪怕是当个县里的妇女主任都有些困难,因为我总会不时地给他们招惹各种各样没完没了的麻烦,让他们来收拾烂摊子。
那时一听见他们说要打算要二胎,我就哭天抢地,横冲直撞,恨不得拿个炸弹毁了整个家。我选择了自残,用剪刀在胳膊上滑来滑去,也尝试着将头插进水里享受窒息带来的快感……无所不用其极。因为我觉得家里如果再有一个比我小的孩子,我的地位就会从此被撼动,家庭格局将会发生不得了的变化,我将不能再独占父母的爱。就像末代皇帝溥仪一样,只能做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那怎么可以,我绝对不可以让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
虽然只有四、五岁,但我那时已经过早地叩开了成熟的大门,因为我已经懂得借酒消愁这档子事儿。母亲看着我当时颓废痛苦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我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安慰过来安慰过去。我的小脸蛋儿被她用一只手强压在她那深深的乳沟里,差点儿就断了气。现在想想,没准儿那时老妈还真想过让我就这么离开人世,用这样香艳刺激的方式。老天有眼,我的阴谋最终得逞,他们就这样渐渐地埋葬了再生一胎的想法。
我从小生长在河城的深宅大院。
不要误会,我可不是那种天天就知道蜷缩在封闭的院子里,见不得太阳的所谓的“大家闺秀”。我是一个不消停的孩子,我从小就告诉自己要有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你如果把我和那些立志成为国家栋梁的人混为一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可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我的父母也没指望我能够做出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事儿,他们的愿望就是我能够老老实实地活着,然后再老老实实地死去。
其实父母也曾试图培养过我,本来是想把我培养成中国的贝多芬来着。有一天父亲运气实在是不济,在公司里被上司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喝茶的时候差点就把自己给噎死了,准备回家时又发现自行车没了。
当时他就想到了自杀,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跳水比较好,既能留个全尸还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痛苦。跳楼不好,太矮的话摔不死不说如果变成了残废那他这辈子还要承受更大的苦难。跳楼太高也不好,那么长的路程,他还没落到地可能就会被脑子里闪现出的画面活活地折磨死。他也想过割腕自杀,但是他怕掌握不好力度割不成功。他也想过和海子一样选择卧轨自杀,但是他还是放弃了,因为他不想让别人以为他和海子一样,患了精神失常,他健康得很,他是没有毛病的。
所以父亲就来到了子母桥上,当然现在这桥已经没有了。桥很早之前就被政府给拆了,因为这桥造就了太多的末日英雄。父亲爬到桥柱子上张开双臂,像一只将要展翅翱翔的雄鹰,动作美极了。我觉得泰坦尼克号上的男主人公在这一点儿要输给父亲,因为他拥抱的是一个女人,而父亲拥抱的则是一个必死的信念。一个人能有一份儿信念是难能可贵的,父亲这样的品质值得任何人学习。
父亲自杀的计划还是流产了,他被一个路过的算命先生给抓了下来。
“你呀,你糊涂啊,年轻人,你真是***糊涂。”父亲倒在了地上,算命先生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包里算命的铜钱儿滚了出来。
“爷啊,你拉我干什么啊,你就让我死了吧,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啊……”
当时我正津津有味地趴在我母亲的怀里喝奶,我如果在场的话我非得扇他两巴掌。他作为一个大男人也太没担当了,他倒是潇洒地走了,到另一个世界里快活去了,可让我们娘俩怎么过!老爷子啊,你也太不是个爷们了,你就是懦夫一个啊,你还算是什么男人。
“混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爹娘饿死了,老婆饿死了,九个孩子也饿死了,我不也活过来了!”算命先生从布袋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手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已经三十多年没流过眼泪了,日子再苦他也没哭过。
算命先生给老爷子算了一卦,并做了一句话总结,那就是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末了也提到了我,说我这小子日后在音乐这条道路上定会有一番作为,能给他争口气,扬名立万。
老爷子对算命先生的话深信不疑,父母在我两岁多时曾经带着我来到河城最著名的音乐学校学习钢琴。当时父亲就和母亲说了,“这孩子天生就是弹钢琴的料,你看他那修长的手指,这小子一听钢琴曲就来劲儿,算命的也说……”
我辜负了父母的期望,这一点父亲最为痛心。当时学校里的老师给家里打电话说我总是趁他们不注意爬到钢琴上,然后用脚踩出“动听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