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找到柏蓥
烈日当空,蜀州的春日比起青州的来说更是要热上几分,这才真正让人觉得春天总算是来了。
她坐在马车里,看着还是纹丝不动的温叶庭,发现他的头发已经长出短短的一截黑发,衬得那些还未掉的白发越发白了。
她拿起一旁的水壶,小心翼翼地往温叶庭的嘴唇上沾好清水,以免空气干燥得让他嘴唇起皮。
其实她和冬青都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只知道那个人一定在安乡的附近,或许就在某个角落看着她们。
而她们,也必须得找个机会引他出来。
于是冬青驾着马车并不着急,反倒有些悠闲自在,慢悠悠地在四处闲逛着,好似在春游。
途径一个驿站,冬青想要休息一下活动手脚,二人便下了车来,找店家要了一壶茶水。
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得旁边的一桌客人正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隐约能听到一个人说道:“你们听说了吗?村里东边那个孤儿,前两天失踪了。本来一个孤儿失踪了,倒也没什么人在意。只是那个孤儿失踪之后,他的邻居,就是前几月本来快要入土的那个男子,竟然生龙活虎地回来了。”
另外一人惊讶道:“我听说这个男子的家人都替他准备好后事了,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好了?而且那个孤儿多可怜啊,村里的老人家时常都去给他送些剩饭吃,这好端端的能去哪里?”
“谁知道呢,只是有人看见这个男子曾经去找过那个孤儿,后来这人就失踪了,这男子呢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才有传言说这个男子吃了孤儿的肉,才得以痊愈。”
“哎呀你快别说了,吓死人了,哪里有吃活人肉的道理!”
两人便立马住口了,又仰头喝了几杯茶水,起身赶路去了。
冬青等他们走开,低声对她说道:“听起来有些蹊跷,不如我们去看看?”
她颔首,将手中那被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就往临近的那个村子里去,随意向一位村民打听了那个孤儿的住址。
等去到那处,顿觉心酸,要说这是一个房子也真是太不贴切了。那座屋子极其小,极其破旧,房顶上大大小小的窟窿数都数不清楚,墙壁四处也都是斑驳的掉成一块块的泥土块,别说遮风挡雨了,能不坍塌就已经是万幸。
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灰尘气息,呛得她连咳了好几声。
冬青拦住一位过路的村民,佯装好奇地问道:“这里原先住的那个孤儿去哪里了?”
那村民挑着水桶,不以为然地回道:“哦,走丢了。不过……你们是他什么人?”
冬青又淡定地答了一句,“远方亲戚。这不,听说他父母都去世了,我们也是几经周折才找到这里来的。”
那个村民狐疑地将他二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随后压低了声音,“那你去问问前面路口那家人,都说那家的男主人是最后见过这个孤儿的人。”
“好,多谢。”冬青说完向她使了个眼色,于是两人便随着村民的指引,朝着那户人家走去。
这户人家看起来倒也普通得很,和寻常老百姓家差不太多,想必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
她站在门口盯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只是低低地问道:“如果这个人真的见过柏蓥,为何柏蓥会选中他……”
冬青摇摇头,他也搞不清柏蓥选人的标准。
两个人远远地站在那户人家的门口,看到从门内跑出来一个孩童,年纪尚小,正调皮地在追着鸡。
随后一位扎着头发的妇人也跟着出来了,一边还责骂着,“不是说了让你待在家里吗?再出去我就把你腿打断。”
那小孩念念不舍地跟着鸡跑,却被妇人一把捞进了屋去。
那妇人还不经意地看了她俩一眼,好似有什么隐瞒的事情一般,很快就避开了她们的眼神。
“不对劲。”她轻声说道。
“这个年纪的小孩就在院子里跑跑跳跳按理说也不打紧,但是那位妇人却相当紧张。”冬青也接话道。
“会不会……那个孤儿是替这个孩子受罪了……”她猜测道,想到那么可怜的一个孤儿,却被无情地当做替死鬼,就恨得牙痒痒。
冬青微微颔首,他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十分大。
“我们今晚就来一探究竟罢。”说罢她转身离开了此地,心中却有万千思绪,她感觉有一种愤懑的情感,占据了她整颗心。
等天已经黑尽,她和冬青蹲守在那户人家的门外。夜半时分,她们还未来得及先去找那个男子询问,只见他却偷偷摸摸地从门里出来了,手里好像还抱着什么,整个人鬼鬼祟祟的,一边快步走一边向四处张望着,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心虚。
她二人便跟了上去,等走到一片密林中,视野一下变得格外不清晰,只有淡淡的月光能隐约透过树叶照进来。
那个男子突然停下来了脚步,又立马跪在了地上,好像在叩首,又好像在祷告。
她和冬青站在树后看着这一切,也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在那浅薄的月光下,一位看起来容光焕发、身手矫健的人露出了身影,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清冷的气息。
冬青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向她示意,是柏蓥。
那个男子见到柏蓥,连忙把手中那个紧紧包裹住的东西递了过去,她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孩童的头颅。
只听得柏蓥好像说了什么话,那个男子不停地叩头,这次好像是在求饶,还能隐约听见他的痛哭声。
柏蓥大手一挥,那个男子顺势倒地,再也没有了动静。
虽然这个男子也可恶,但柏蓥更是不把人命当命。她有些看不下去了,见柏蓥准备离开,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冲了出去,飞身上前按住了柏蓥的肩膀。
柏蓥倒也没有反抗,只是背对着她,浅浅笑了一下,“怎么?不躲了?”
冬青没来得及拦住她,也知道此刻她已经心急如焚,等不下去,也没办法放过这个好机会,于是也只得跟着她到了柏蓥的身后。
“哦,竟然还有个老熟人……”
她听到这话,觉得好可怕,柏蓥并没有回头,但已经认出了冬青。她不自觉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害怕,从前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惧怕过别人。
柏蓥回过头来,她的眼前出现的并不是一张老态龙钟的脸,而是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的脸。
冬青也吓得瞪大了眼睛,虽然上一次见他时还是几十年前,但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还是当初的模样。
柏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盯得她有些毛骨悚然了,身上一股寒意流过,差点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有意思……”柏蓥的嘴角上扬,朝着她饶有趣味地感慨了一句,“真有意思……”
她好似听懂了柏蓥在说什么,但又不敢肯定,未必他就这么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是个鬼魂了?
冬青被柏蓥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也懒得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我们前来找你,乃是有事相求。”
柏蓥听完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摇着头,一边感慨道:“冬青啊冬青,你从前不是最看不起我吗?如今竟也有求我的时候。”
“你……”冬青被他这话怼得哑口无言,只是气闷地吼了一声。
“是我求你。”她无所畏惧地回道。
“哦?那你跟我来……”
柏蓥倒很爽快,说罢转身便往前走了,冬青拉住了她的手,她将冬青的手臂推开,示意他没关系。
冬青知道不能跟上去,否则按照柏蓥的脾气,这事情肯定就办不成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跟着柏蓥离开。
她紧紧跟随着柏蓥的脚步,却觉得这里的路格外复杂,每条路看似都一样,又各有不同,想必是柏蓥设下了障眼法。
一路上柏蓥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昂着头一直朝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总算到了一座看起来像是荒城的地方,城并不大,却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
像是血腥气,又像是腐烂的腥臭味。
她不自觉捂住了鼻子,跟着柏蓥到了城中央,这里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景。到处都是盛开着的花枝,花的香气掩盖住了那难闻的气味,总算能让她喘口气了。
柏蓥迈进了一个高耸的像城堡一样的房屋,整个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闪耀的烛火在悄悄地燃烧。
他朝着高处的靠椅而去,随意地坐下之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一边挽着手肘处的袖子,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谁,哦不对,你们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她和花间都颤动了一下,她们没想到隐藏了这么久,却被眼前这个神秘的人一下子看穿了。
她也不好再隐瞒什么,也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瞒不过他,索性就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说了,说得她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柏蓥一直静静地听她说,直到她说完,他才开口问道:“所以,你找我是为了救你心爱的人吗?”
“心爱的人……”她在心里默默地又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随后点了点头。
对面居高临下的柏蓥竟有些可惜地看着她,轻蔑地说道:“你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竟也为了情情爱爱做些可笑的事。”
她听出来柏蓥言语之中极尽的讽刺,但她才不管柏蓥怎么想,她只想赶紧救活温叶庭。于是又大着胆子问道:“你有办法吗?”
“办法自然是有。只是,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我做事是有条件的。就像刚才那个愚蠢的男子,我治好了他的病,然后让他把自己的儿子交给我,结果他却偷梁换柱,找了一个孤儿来骗我,还怕那个孤儿说错话,直接杀了带来给我,好好的活人变成了尸体,我要一具尸体作甚?”
听完这话,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所以柏蓥生气的点并不在于这个男子骗了他,而是在于他想要的是活人。
但她还是镇定自若地回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柏蓥俯下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她,从嘴里沉沉地吐出一个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