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君子
邀月书院离洛阳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祖熙在路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来到了这座修仙三大圣地之一,看到两面院墙上刚刚重新粉刷过的标语祖熙不免暗自叹气,这正是他平时不大愿意来这里的原因。
卢凤很热情地接待了他的这位老友,勤务生端上茶来之后向着祖熙深深地鞠了一躬,“实在太对不起了,没有好茶招待贵客,只好拿些烂树叶来充数,这样的东西只怕饮驴饮骡都不配,太失礼了,请贵客万万不要见怪。”
祖熙在心里叹气,嘴上却必须大大的客气一番,他知道今天这个勤务生还算是好的,上次他来在酒菜上席之后厨子居然跑来说这些烂菜臭肉连猪狗都不吃,当时噎得他根本就没动筷子,当时他这位朋友毫不介意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勤务生下去之后祖熙压低声音向卢凤问道:“我真的想知道邀月书院的创建者究竟是一位怎么样的人物,写下了‘以谦虚多礼为荣,以骄傲自满为耻’的座右铭也就罢了,他怎么可能创出一套使用者越是谦虚威力就越大的剑法出来。”
卢凤摇头苦笑,“我们也很想知道,可惜自从祖师爷升仙之后再没有人能够完全掌握谦谦君子剑的第十层心法,自然也就讲不清究竟为什么这套剑法需要使用者谦虚多礼才能发挥出威力。说起来你我这样不拘礼节的谈话大违君子剑的宗旨,今天与你一见误我修行不少。”最后一句卢凤是笑着说的,听起来虽然是一句玩笑,不过未尝没有真实的成分在里面。
“我也是遇到了难事才来向卢兄求教,最近朝廷要裁直黄河卢兄可知道。”
“只是略有所闻。”
祖熙愣了一下,“是真的略有所闻还是卢兄在谦虚?”
卢凤哈哈大笑,“不是谦虚,刚刚我已经说了与祖兄在一起误我修行啊。”
“那卢兄对此事有何见解呢?”
卢凤没有祖熙在数字上的天赋,再加上已算是化外之人,所以对这件事还真的没有多少见解。“怎么?这事有什么不妥吗?”
“大大的不妥,”接下来祖熙将他计算出的一些结果向卢凤仔细地讲解了一遍。
“听起来祖兄算得倒是很有道理,不过这个我不大懂,也说不大好,只是祖兄对胡人的担心恐怕是过虑了,邀月书院对朝堂上的事情一般不会做什么干涉,不过华夷之辨是礼教大防,谦虚的说若是胡人真的敢闹事邀月书院绝对可以保证让他们讨不了好去。”
“我不是说胡人闹事会成多大气候,而是说王岐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要逼反这些人,他又不是个糊涂人,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
卢凤想了想,“据说王岐美若天仙,既然如此他不应该是个坏人啊?”
祖熙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是无法说服卢凤了,于是他只好转换话题:“其实这事虽然古怪但是我也只是限于怀疑,所以如果要勉强解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还有一事,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自从那个王岐提出他的计划之后我为他和他的各项计划占卜了不下百次,结果次次都是上上大吉,卢兄可曾遇到过这等事情?”
听闻此言让卢凤一愣,“这倒是从未听说,一件事就算再怎么圆满也不可能处处都是大吉,不如我们再来起一课看看。”
连扔了十几次铜钱之后卢凤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知道卢兄在先天之数上也很有造诣,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卜卦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有法可破的,不过每设一法都颇为麻烦,刚才我连问王岐从前程到婚姻十余事居然件件都好得不能再好,再加上祖兄通过天象看到的都是吉兆,这就实在是不可想象了。”
“卢兄认为这不可能是人力所为?”
“绝不可能,你觉得会不会是这人真的就有如此运程呢?”
“哪有人会有这样好的运程?”
“普通人当然不可能,不过如果是奉天承运那就不一定了。”卢凤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淡淡的,祖熙听了之后却打了一个寒战。
“奉天承运?你是说…?”
卢凤点了点头,“大吴立朝已有十二世,若说已经到了新旧更替的时候也不是不可能,王岐容貌绝美,足勘大任,若是这次能够立下大功,那么将来取代朱氏又有什么不可以?”
祖熙承认卢凤说得有道理,但是他绝不相信黄河真的可以裁直,因此仍然无法相信王岐奉天承运,“可是他的计划绝不可能成功。”
“就算计划不成王岐还是有机会的,毕竟这个工程极其浩大,必然耗日持久,在此期间许多军政之令都会出于王岐,过两年等他做了宰相那就更厉害了,所以只要工程没有失败王岐就仍然可以凭借着它登上大宝。”
祖熙有些被说服了,“真是奇怪,从天象上看吴柞并未动摇啊?”
“王岐刚刚二十岁,这事可能还早着呢,天象上没有反应也属正常。”
“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大吴的江山就此断送吗?”
“这个…,天命不可违啊,可是你是太史令,这就有点麻烦,不过我想你等到天象变化之后据实上奏也就对得起他们朱家了。”
在离重阳节还有几天的时候司马夫人也来到了南京,夫人与九江王不算熟悉,不过司马家是王后的娘家,所以夫人和王后的关系倒是十分密切,九江王后十分喜欢自己这个堂弟妹,每次回娘家小住的时候都会拉上司马夫人陪他,因为有了这层关系所以夫人到了南京之后就直接住进了王府。
两位姑嫂见面之后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寒暄,等到左右都退了下去之后司马夫人一把拉住司马王后的手,“姐姐,现在外面满城风雨,都在说你和十二王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司马王后一听这话立刻柳眉倒竖,左手一挥一把玉如意就在几案上砸得粉碎,“那个出尘老狗,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不成竟然到外面去散播我的流言蜚语,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你是在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司马王后的反应把司马夫人吓了一跳,本来她是想为自己这位闺中密友谋划一番来应对这件事情,没想到看起来司马王后倒是一肚子的怒气,这让她对自己原先的推断有了一些怀疑,“我是在南昌听到的,王后还没听说过吗?”
司马皇后哼了一声,“那些奴才肯定不敢告诉我,回头我再收拾他们。这个出尘如此可恶,我若不对他严加惩治如何能消心头之气,这个家伙本来不过是个乡下士族,仗着学了那么几手三脚猫的本事在王爷面前装神弄鬼,本来王爷既然喜欢这个调调他爱装也就由他了,难道我还会在乎养他的那点钱米不成,没想到这次居然无缘无故地欺负到我和王儿头上,既然王爷现在不想再追究这件事我就自己来,咱们司马家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姐姐已经有计划了吗?”司马夫人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司马家虽然财雄势大,可是和修道之士为敌还是很不划算的,尤其是像出尘这样有些名气的道士,以司马家的实力想请动高手来对付他还是有些困难的,可是如果没有同级别的高手出场仅凭一些普通人不但很有可能劳而无功而且对手的反击也很难应付。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已经给父亲和哥哥修书一封,让他们赶来帮我。”
“出尘是化外之人,让老爷和大哥来对付他会不会太担风险了?”司马夫人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并且准备展开进一步的劝说。
“我当然是有所准备才会请父兄前来,难道你以为我就这样傻乎乎的让两个凡人来对付那些左道之士吗?”
“原来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司马王后叹了一口气,“洪堂已经答应如果出尘要对我和我的家人不利他就一定会出手阻拦,这个老头也真是迂腐,非要说什么结盟可以,他食王爷的供奉若是出尘有什么不利于王府的举动他自然也义不容辞,可是暗杀就绝对不行,大丈夫要赢就要赢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这个老头如此糊涂我又哪用得着大老远把父兄请来。”
听到洪堂愿意介入这件事司马夫人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洪堂这番话听起来义正言辞,不过却也不是没有漏洞可找,因为他只是说自己不会参与暗杀,却没有说禁止司马王后暗杀出尘,所以出尘一旦还击洪堂出手的条件就算是满足了,司马王后既然有了这个保证行动自然不必再有太多顾忌。
“你介绍到王府来的那个小神仙真实本领如何?”司马王后这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王府中只要是有真实本领的她都想招揽过来,可惜想要弄清楚王府中的供奉谁有真功夫简直是不可能的,所以王后就很自然的想通过一些自己信得过的渠道来搜罗帮手。
司马夫人来南京后还没见过张守义,她也不知道张守义这段时间的进展如何,不过根据司马夫人对八公园的了解她猜这段时间张守义多半是一无所获,“他恐怕还不勘大用。”
“那就有点可惜了,八公园里的人我都不怎么信得过,不过这个年轻人好像和出尘的关系不怎么好,再加上又是你介绍来的,把他拉进来倒是再合适不过,尤其是他和林灵走得很近。”
司马夫人听了这话稍微有些吃惊,“林灵这个名字我有些耳熟,是王爷收养的那个孤女?”司马夫人知道九江王对那个孤女异常喜爱,这里面多少有些不正常的味道,所以听说张守义又赶进了这趟浑水不觉有些担心。
“不就是她吗?妹妹你都不知道九江王对这个义女如何的宠爱,就是那些亲生的也不及这位的一半。”
“想来也是有缘,”司马夫人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问得太细,看司马王后的意思对这个干女儿多少有些反感,不过似乎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女儿分了她儿子的父爱,如果仅止于此司马夫人倒是放下了心。
“说来也怪,王爷总是说她是自己一位挚友的女儿,开始我还以为是他的私生女,后来看他教养的方式又实在不像,这女孩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之后王爷也没有别的意思,说不定真如你所说,这两个人就真有父女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