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皇帝转性了
国师这个位子,虽无甚实际职权,但却是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历代国师的职责都是协助君王管理国家大事,通常需要十分有才能并精通阴阳之道,五行八卦,观星测位的人担任。
一般来说,国师最大的功能就是,在必要时作出预言,占卜吉凶。
骆流宣,逾矩了。
“朕听见了。”锦色格外平静地说道,“现在,自罚三杯。”
国师大人,失宠了。
陈安暗叹道。早有端倪啊早有端倪。
骆流宣目光冰冷地看着她,然后仰头饮下三杯酒。
骆流宣喝完了罚酒,但他显然十分倔强,还是要冒死说下去:“西北蝗灾,西南水患,到处民不聊生,可惜陛下未能亲眼得见!”
锦色举杯遥指星夜,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那国师理应为南昌占上一卦啊。”
陆蕴忍不住微微蹙眉,狄宸厉冷悍面孔上眉头狠狠皱起。
秦桑梓眸中不屑,暗骂道:这昏君!
江晚枫和温靖恭则是一副置身事外,不为所动的样子。
锦色思量着要给某些人设局下套,于是开始信口胡编:“国师……择日共钦天监一同看看天象,是否有北斗南移,紫薇暗淡之象。”
在场诸君皆是脸色微变,北斗南移,紫薇暗淡……要么指皇帝昏庸上天要降天罚了,要么是说朝廷气数衰弱,快要改朝换代了。
帝王向来唯恐不及地避讳这些,萧瑾朝想要干什么?
骆流宣冷冷斥道:“荒谬!”
诸君眼睁睁看着女君面色陡然冷了下来,无差别攻击所谓的心上人,声音里是一派全无商量的威严冰冷:“放肆!你当朕是什么人?”
说吼就吼,女帝不要面子的吗?
“再者,占卜天象本就是你份内职责,有何荒谬可言?还是说你实为藐视上天,轻慢神佛?”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锦色说话可以说是丝毫没有留情。
平时一点不如意的小事都能处死数人,现下牵扯到国运勃然大怒还不得大开杀戒?
一旁的内侍宫女纷纷噤若寒蝉,连歌姬舞者也都停下来惶恐不安地退到一边。
“臣不敢。”骆流宣起身离席,走到正中央缓缓跪下谢罪。
这是他第一次屈膝跪拜女帝,从前无论如何,绝不会出现今天的场面。
锦色突然起了杀鸡儆猴的心思,话是对着跪着的国师说,眼睛却看向了身侧秦桑梓,“为人处世,最忌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国师如此,朕亦如此,人皆如此。”
锦色眼神清明如水,秦桑梓被她那一眼看得竟然觉得有些心悸。
“起身吧。”骆流宣本来满心愤慨,却听女君接下来十分坦诚地说了一句:“你虽有错,可朕的错更大。”
陆蕴看着女君眸中暗光流转,漫不经心地一字一句吐出惊天之言:“天降灾厄,当是朕冶国无能,朕不日就会下罪己诏,向上天谢罪,罪己责躬以悔过。”
“陛下圣明!”慕容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率先高声呼道。
陈安在经过短暂的错愕后,很快反应过来伏地高呼道:“陛下圣明!”
然后周遭侍卫宫女太监呼啦啦跪下一大片,纷纷齐声呼喝。
秦桑梓和江晚枫对视一眼,眼里情绪晦暗不明。
温靖恭看了眼似乎温和无害的女帝,眸中多了几分深思。
狼王狄宸厉眼神颇有深意地看着上首眉眼淡然的女君,他好像有些看不懂她了。
从前他们结盟联姻时,这人满心杀意面目冷厉,却很容易看得出她想要的是帝位和权力。
如今她敛尽一身杀伐之气,剔掉身上唯一的软肋,眉目温和美好却犹如身着铁甲,坚不可摧。
锦色酒意慢慢上头,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起身恹恹道:“都散了吧,各自回去安寝吧。”
她搭着陈安的手臂,几乎半个身子靠在了大内总管身上。刚才还威武霸气的女君,转眼间就醉得一塌糊涂。
在众人的目光中,陆蕴神情坦然地上前,伸手接过女帝半扶住,温声问道:“陛下,要臣送你回宫吗?”
“……”女帝头一歪,直接昏睡了过去。
陆蕴及时挪了一步让她的头不至于落空,然后打横抱起素来残暴得人人敬而远之的女帝。
独属于女子身上的柔软香气丝丝缕缕钻入他鼻间,怀中人一双瑞凤眸微闭,眼角晕开一片近乎艳丽的殷红,毫无防备的柔和眉眼动人至极。
他不由得收紧了下手臂,然后才抬脚稳步离开。
“……都疯了。”看着陆蕴抱人离去的身影,秦桑梓低低道。
温靖恭侧头对慕容熄轻笑道:“陛下,似乎有些转性了呢。”
慕容熄挑了下眉,不置可否,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有趣……”
秦桑梓眸中不屑而厌恶,那种生性荒淫暴虐的人,怎么会真的转性?
凤栖宫中,陆蕴动作轻柔地将女君放在床榻上,脱去她足上金丝凤履,拉开锦被给人盖上。
他坐在床边,低头凝视了安睡的女君半晌,这人变化之大,众人皆有目共睹,其中到底有何内情?
“……陛下?”陆蕴欲起身欲离开时,低头一看,却见不知什么时候锦色的手无意识地勾住了他一根手指。
他试图往外抽了抽,却引得女君更加攥紧了些,口中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再次沉沉睡去。
陆蕴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笑意,侧头对外面说道,“陈大监,陛下身有不适,今夜我就留宿凤宫中侍疾。”
屏风外待命的陈安闻言先是一怔,接着释然,挥手示意宫女太监一同离开。
女帝的确是变了。
他十三岁就随侍陛下身边,一路腥风血雨历尽坎坷走到今天,无论暴虐或平和,残忍或悲悯,他的命属于帝王,这一生只会侍一主。
如今陛下虽然变得有所不同,但看起来似乎是……比从前更好了。
不过同时也令人更加捉摸不透,身上隐隐透着股虚无缥缈的气质,比之从前的残暴君王少了几分有血有肉的真实感。
就连侍君多年的他,也渐渐开始看不懂如今的女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