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推开世界的门

生命之始的单细胞生物获得的第一个天赋技能就是复制。

这种最简单的逻辑不需要太复杂的构造，也不需要消耗太多的能量，对一个单细胞生物来说，很容易做到。

后来，单细胞生物在外界的刺激下开始发生变异，在本体的细胞壁上长出一个新的身体，新的身体可以分担部分机能，它可以获得更多的遗传物质。到最后，多细胞生命体出现，并开始将组成身体的细胞分化成各个功能型细胞，然后便有了各种器官的出现。

这种多细胞形态可以获得更多的外界能量和生成更多的遗传物质，但是之前的「分裂」功能已经无法满足这么复杂的生命体的复制行为，于是就有了胚胎遗传。

无论是哪一种形态的生命体，他们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遗传优势的基因物质，也可以理解成优势进化。

这条思路很清晰的在宁安的脑海里转了千百回。

他可以断定，那种蓝色药剂就是多代基因互织的产物，主要作用就是不可逆基因重塑。

而冰层下那头八爪鱼应该是基因强化的失败品，本身具备了强大的生命力，却因自身基因抗体的自我保护的影响，神经元细胞和肢体细胞未得到强化，从而表现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想通了一切，宁安忽然觉得豁然开朗，抱住小猫亲了几下。

没事的时候，他开始研习生物遗传学科的知识，他想进一步印证心中那条逐渐明朗的想法。

军用多功能通讯器就像一座巨大的图书馆，内置强大的资料库里应有尽有，简直是是人类文明的一个缩影。

外面的世界，已经是暴雨滂沱的第53天。

酸性大雨将枯萎的植物腐蚀成黑色的泥土，到处都是蓝色的辐射烟雾，生灵绝迹。

天空被灰色的云层笼罩，还是不见阳光，地表温度逐渐下降，随后一场席卷全球的大雪覆盖了整个焦土世界。

这么些天里，宁安不止一次想出去看看世界怎么样了，他还在以为只这是一场核爆。

但是两个出口都被死死的封着，坍塌物土石方量的大小无法估量。他也考虑过定向爆破，又担心搞不好会导致整个仓库的坍塌，他不敢冒这个险。

随着时间的推移，仓库里的食品已经少了一部分，虽说还能坚持个一年半载的，但如果真的出不去，他还是要被饿死。

闲暇之余，他开始清点剩余食物的数量，以便安排。

在地底生活的第194天，宁安的军用多功能通讯器突然接受到一段断断续续的音频信息。

「幸存者请前往……食品药品……提供温暖住所……请速速前往……提供保护。」

听到这则消息后，宁安靠着在货车上拆下来的座椅发呆了很久。他原本以为是这个世界遗忘了他，没有人会知道这片废墟之下还有个人活着。

此时，想出去的欲望无比的炽烈，他来到那个大门前，隔着门缝看坍塌的废墟。

而此时刻外面的世界正在进行前无史例的变化。

部分地方开始有微弱的光线照耀进来，大地开始慢慢升温，曾经的焦土在酸雨的侵蚀下变得松软，强烈的辐射物质催生出许多变异的东西。

譬如这漫山遍野的紫色野草。

不知道是最初什么种子适应了这种极端的环境，开始在辐射基质的土壤里生根发芽，不出半月就长到齐腰深。

随后，这种紫色草丛里开始出现变异的小动物，他们在短短的时间里进化出了可以免疫辐射能力，变得异常凶残暴虐。

因为食物的极度匮乏，变异的生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它们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食物先成长起来的机会。

在这个星球的另一端，已经有穿着防护服的人类走上街头，他们像是生活在废墟里的老鼠，趁着一天中短暂的黎明，在残破的城市里寻找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

而那些饥饿到吞食紫色植物果实的人类，已经成为了那种植物的养料。果实所蕴含的辐射物质的浓度是植物本身的数百倍。吞食者很快就能丧失生命迹象。

对于幸存者来说，出了食物的匮乏之外，更可怕的是潜伏的变异生物。

相对于草丛里肮脏的小兽，没有被污染的人类才是最可口的美食。那些在城市周边游荡的怪物被人们称为觅食者，它们拥有惊人的力量和速度，擅长黑夜里袭杀。

苟活的人们慢慢抱团，他们修筑围墙，布设陷阱，在城市的一角建立了生存据点。然后他们开始利用无线电广播，寻找那些分散在各地的幸存者。

宁安收到广播消息后，立即，多次回复过去，但因为强电磁干扰的原因，他始终未收到任何回复。

有天深夜，仓库里突然出现「嘡啷」的异响，奚奚索索的像是在碰撞金属大门。

在这个仓库里，任何异响都会被放大许多倍，宁安被惊醒，他拿起手电和镭射手枪，朝着那个大门走去。

小猫比他要敏感的多，早已蹲在大门前，身体弓起，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宁安走到大门前，发现大门在晃动，有什么东西在冲撞大门。他隔着门缝将手电打了过去。

几只野猪一样的生物瞪着发绿光的眼睛也在看着他，眼睛里还微微泛着红光。随后他看到有只生物竟然蹲坐起来，尖尖的嘴巴上有着一对锋利的獠牙，嘴里还不时滴落黑色的粘稠物，一条等身长的尾巴长满了骨刺，灰色的毛皮布满创痕。

这几只莫名出现的生物似乎是觉察到钢铁大门这边的响动，好像是闻到了极具吸引力的味道，开始凶猛地撞击大门，把蹲在远处的小猫吓退了几步，瑟瑟发抖。

宁安才不管那么多，隔着门缝就是几枪。

高温高速的镭射光线无声地刺穿了这些怪物的脑壳，烧毁了它们的中枢神经。

门外安静后，宁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从门外飘进来，像是烧焦的动物毛皮的味道，还有一种腐朽的恶臭。

他换了一身防护服后才将大门打开，智能面罩一直叽叽叽地响个不停，这是辐射物质超标的警报声。

宁安仔细观察，发现这些长相奇特的生物其实是几只变异了的老鼠，并从它们身上检测出了高浓度的辐射物质。

宁安往外走走，在倒塌的墙壁下发现了一个直径40公分左右的大洞，大洞弯弯曲曲的透着凉气，那几只变异老鼠就是从这钻进来的。

宁安在老鼠尸体上撒了一层强水干粉，这些丑陋的家伙很快被溶解成一滩污水，然后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至于那个鼠洞，他用高强度钢构材料和混凝土碎块暂时封了起来，考虑到这群变异老鼠可能是被仓库的热源或者食物气味吸引过来的，宁安用泡沫填充剂把大门所有的缝隙都密封了一遍。

坐在卧室里，他开始反思这件事。

变异老鼠的出现说明这次「核爆事件」并没有造成生物大规模死亡，至少有生物幸存下来，也包括人类。

其次，变异老鼠体内的辐射物质浓度太高，说明外面的辐射量很大，甚至有可能超过核爆中心位置的分散量，仓库里这些非专业抗辐射的防护服有可能会失效，他若贸然出去，必定有被辐射到的风险。

最后是一个特别的事情。一般来说，生物接触辐射物质产生的本体基因突变的过程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一般在几年后才会显现出来，而现在距离灾难发生那天仅仅才过去261天。

这种离谱的超速度基因突变说明诱导物质不仅仅是单纯的辐射，还有可能伴随其他未知物质的参与。

这种不确定因素又增加了地表活动的风险性。

其实实验室里的一些基础实验器材还能使用，宁安一时心急，忘记在变异老鼠身上采样了。

不然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除此之外，他还想到了一件事。

那个老鼠洞，应该连接着外面！他可以爬出去！

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就像他的间歇性头痛一样，时不时的来折磨他。

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一个背囊，熟练地将一把雷蛇狙击枪拆解成零部件，背囊里已经有了一把暴风雨系列的冲锋枪和一把镭射手枪。

弹药，高爆手雷，医疗包，罐头和水。

小小的背囊被塞的鼓鼓的，40多公斤重。

在出发之前，他原本选中的厚实笨拙的E级防护服，但做了几个射击动作后，他就感觉呼吸不畅大汗淋漓，最后他套上了两层轻薄的D级防护服。

根据防护服的设计要求，他不能暴露在辐射环境里超过四个小时。

凿开鼠洞，他又感受到了来自外面世界的生冷空气。

宁安手持镭射手枪，开启头部防护罩的照明灯，绑在腰部的绳子另一端是装了滚动轮的背囊。

钻入鼠洞以后，他才发现，这个鼠洞要比想象的复杂，弯弯曲曲，还有钢构件的断茬，锋利的混凝土棱角。

大概是爬行了十多分钟，洞穴开始变得陡峭起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亮光了。这时，他听到哗哗的流水声，不是源自外面，而是从岔洞里传来。

他本能地竖起耳朵细听，但也就只有听到流水的声音。

迎着亮光，他终于爬出了鼠穴。

天空被极为厚重的铅色云笼罩，隔着云层，只能透出微弱的太阳光将大地照亮。空中飘荡着蓝色雾霾。

他所处的位置应该是街角的凌宇大厦，此时是一堆废墟，而他的枫林晚奶茶屋，已经和其他倒塌物融为一体了。

眼前还有一根光秃秃的合金电杆，上面布满坑坑洼洼的腐蚀痕迹，却依然屹立不倒。

宁安站在一个混凝土碎块上环顾了一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座城市被打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