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特调局(4)
薛然既忐忑不安,又只得跟着姜恂一路进了特调局大楼,
她抬眸望着对方笔挺的后脊,心觉他并不是长得一副狠厉相,五官轮廓流畅,嘴唇红润饱满,只要不拿他那双冷淡的眼睛盯着你,不说话的时候甚至给人种很好相处的错觉,
不过她现在意识到,这人可能就只是长得年轻帅气了些,内心其实跟个老头一样刻板又无趣。
薛然撤回视线,转头饶有兴致观察起特探局里的其他人来,只觉这些精英们头上的谎言值,看着也并不比普通人低多少。
“你是不是,很喜欢窥视别人?”姜恂背对着她,突然这样说道。
“我,”薛然闻言愣了下,眉心瞬间皱紧,语气已然有些怒意了,
“我没有窥视别人!”
她不能理解,两人之前分明没有过节,她也从未招惹过谁,为什么总感觉这个人对自己怀有这么大的恶意?
姜恂倒是没留意她的情绪,推开眼前办公室的房门说:
“进去吧。”
薛然犹豫片刻,还是抬脚迈进了门槛。
她刚坐上沙发座,就见姜恂反手关上房门,特制降噪门瞬间将外界的哗声阻隔,静谧的房间此刻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见姜恂两手插在兜里,缓缓朝她走来,薛然不安地咽了口唾沫,只觉看不到他的谎言值,让她很不习惯,现下这种陌生的感觉又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说吧,”姜恂正坐在她对面,“我听你解释。”
薛然:“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你先说,信不信由我判定。”
“我,”
薛然下意识舔了下嘴唇,将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在脑子里遛了一遍,而后说:
“我有特殊能力,能……能听懂猫语。”
闻言姜恂饶有意味笑了笑,“哦?”
“我,总之我解释不清楚,但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薛然一脸决然道:
“我能坦白的就这么多了,反正我问心无愧,相信你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平白无故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吧?”
虽然她其实清楚对方一定有这个能耐。
【话说的越少越好,不要给对方提问的机会。】
薛然心下默念,低头看了下手表,故作认真地道:
“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还有个面试要参加,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能先回去了吗?”
她都这么说了,姜恂也不便把人扣留在这儿,便点头答应了。
“谢谢。”
薛然站起身,顿觉如释重负,纵使这会儿两腿发软也马不停蹄逃离了这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的办公室!
.
……撒谎倒是挺会。
看着前人的背影淡出视线,姜恂不疾不徐站起身,他扯了扯衣领,眼睫一抬,转身问道隔断后的人,
“查到她全部信息了吗?”
——“探长。”
夏铭盛从隔断后走出来,扬了扬手里单薄的一页纸说:
“奇了怪了,有关她的资料少得可怜,统共就这么点儿。”
“都写了什么?”
“我看看啊,”夏铭盛抖了抖手里的资料,郑重其事开始念道:
“薛然,二十二岁,身高……”
“等等,”姜恂抬手打断他,没耐心浪费时间听这些毫无价值的信息,
“有关于她的出身,和家庭状况的吗?”
“家庭状况啊,”
夏铭盛手指在纸页上一行行划过去,忽然眼睛一亮,“诶!还真有点儿东西!”
“父母离异?”姜恂猜道。
“不是,她是被收养的,准确的说,是被现在的养母捡来的。”
“捡的?”姜恂抬了抬下巴示意前人,“接着讲。”
“据说当时一个叫梁雪丽的小食店老板娘,寒冬腊月的大晚上看见一小姑娘穿着短袖蹲在马路边上,人都冻得不成样子了,出于好心招呼她进店,一问才知道她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姜恂眉心拧了下,“迷路?”
“哦,她说自己失忆了,家在哪儿,父母是谁,这些都不记得,不过她倒是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知道自己今年十二岁了。”
夏铭盛接着说:
“梁雪丽的丈夫早年车祸去世,这些年都孤孤零零一个人过,于是就决定收养了这个孩子。
不过奇怪的是,附近的人都说从来没见过这小姑娘,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孩子,人口登记处的数据库里没有录入这孩子的身份信息,警察后来也一直没找到她亲生父母。”
“对这些,她也不是特别在意是吗?”姜恂问。
“呃……好像是这样的。”夏铭盛说。
姜恂:“这么多年,警方也没查明她的身份和来历吗?”
“她这种情况还真不太好查,”夏铭盛说:
“而且警察看小姑娘怪可怜的,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人想着一个小孩儿能出什么大问题?就允许她重新登记了一下身份信息,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姜恂略显不满地拧了下眉,“在她出现的那段期间,有未破获的人口失踪案吗?”
“没有。”夏铭盛说:“只有几个儿童走失的案子,但都跟她没关系。”
闻言姜恂不再发问,垂下头若有所思。
“不过探长,”夏铭盛憋不住好奇心问:
“话说这女孩儿不是上次……”
姜恂挥手打住,表示这个话题就此作罢。
正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两声,显示出一则新短信,他垂眸看了眼,而后说:
“陈绘醒了!”
.
推开门,只见陈绘背靠枕垫坐在床头,正双手捧着保温杯轻轻吹着上面的白气,看样子神志已经完全恢复,现下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前惊恐的神色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姜恂抬脚刚要上前,倏然又顿住了,担心自己直接向她询问,不小心触发对方什么机关,她又会像昨晚一样,跟鬼附了身似的发疯尖叫起来。
忽然间,后脊闪过一道激灵,姜恂蓦地转过头,见一个黑发齐肩,身材高挑,穿着纯白色工作制服的女人孤零零站在清冷的过道里,
女人挺翘的鼻梁上架着副金边眼镜,细长的眼睛透着股慵懒的意味,此刻正透过镜片注视着他。
那是唐英,这家综合医院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据说她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读懂人心。
这种说法未免有些夸张,不过姜恂知道她专业素质过硬,尤其在心理疏导这方面可以说是天赋异禀,能力自然毋庸置疑。
这时候,他看见唐英微微一笑,眼神示意他过去,他便叫上一旁的夏铭盛,两人一起朝眼前的女人走去。
“小夏,……姜探长。”
作为一名顶级的心理咨询师,唐英身上似乎天生带着股亲和力,让寻常人一靠近就会不由自主放下戒备,吐露真心。
“唐英姐!”夏铭盛热情招呼她,一旁的姜恂倒是神色淡定,面无表情。
“诶,问你们个问题,”唐英若有所指地道:“你们说,迈过二十九这道坎,三十岁的我算大龄女青年吗?”
“哈,今天你生日?”夏铭盛这才想起来,“抱歉啊唐英姐,把你生日都给忙忘了,恭喜恭喜啊!”
“恭喜什么?恭喜我又老了一岁?脸上细纹又多了一条?”唐英自嘲道。
“瞧我这嘴笨得!”夏铭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唐英姐可不会老,是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美了!”
……
不知道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要说多久,姜恂猝然打断他们的谈话,
“唐医生,”他一脸严肃的表情看着对方,毫不迂回直接问道:
“你知道陈绘到底在害怕什么吗?”
“我知道。”
唐英抬起头,视线扫过姜恂的眉眼,只觉他果然还是那样不解风情。
“难道这陈绘有阴阳眼,”夏铭盛瞪大眼睛问:
“她能看见鬼?”
“不是鬼,”唐英两手抱臂,遥了摇头,说:
“是人。”
姜恂:“什么人?”
唐英抬手挪了挪眼镜架,娓娓说道:
“你们也知道,陈绘的父亲陈正安是有名的企业家,早年为了牟取暴利也做过不少违法乱纪的事,
具体细节陈绘没有透露,她只说她父亲当年动用了一些非法手段,把竞争对手的公司搞到破产,却没想到那些人本来就是地痞之辈,报复的方式更加恶劣。”
说到这儿,唐英目色有些怜悯,
“他们从陈正安女儿身上下手,雇佣男性躲藏在陈绘当时所在女厕所的隔间,弯腰在门缝下偷窥,并且拍摄照片和视频,啧……想想都够恶心的!”
她厌嫌地摇了摇头,说:
“这些人企图以手上的视频敲诈陈正安一笔巨额资金,要是对方不肯交易,就将照片视频公之于众,总之公司破产他们也活不下去,走投无路就想了这么个鱼死网破的损招。”
“怎么会有这种下三滥的人渣!”夏铭盛不禁慨叹一声。
“什么样的人没有?”唐英抬眸看了他一眼,接着说:
“作为这起事件最无辜的受害者,陈绘当时才十六岁,本身比较敏感,这种遭遇对一个花季少女来说,无疑是能毁了一辈子的灾难,她当时险些想不开跳楼自杀。”
夏铭盛闻言耸了耸鼻子,“倒也不至于寻死觅活的吧?”
“怎么不至于?人心是很脆弱的,”唐英说:“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看得开,甚至有时候,让一个觉得活不下去的理由,是你想象不到也无法理解的。”
而心理医生要做的,就是感同身受。
唐英沉了口气,她毕竟不是当事人,才能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经历,
“这件事在陈小姐心里造成了严重阴影,以至于她一看见那些阴暗的门缝,就会想到自己当时被偷窥的情景,继而导致神经紊乱,情绪失控。”
“现在你们知道陈绘精神反常的原因了吧?”唐英说:“她患有恐怖性神经症,也就是恐惧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