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元洲〈十四〉

第五十一章 元洲〈十四〉

据《海内十洲记》记载:“元洲地方三千里,去岸十万里”,此言虽有夸张之处,但整个元洲岛方圆百余里还是有的,徐安然此时施放的是虚平所绘的木遁符图,谁知这一符下去竟行了近六十里,遁距比之往日多了近三倍,这个发现只让他心喜不已,免不得又赞叹了几声“果然仙家福地”。

第二道遁符施放,当徐安然从岛心处的一株参天巨木中探出身子时,赫然见着前面不远处就是一片杏黄道衣,当下复又施了一道土遁符,直向岛心谷地一边的山坡上遁去,所幸此时谷地中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前面,也无人注意到他。

徐安然运足目力从山坡上的两石交叠处探头向下面的岛心处谷地看去,见下面的地形与大心川颇有几分相似,在四周的参天巨木中围出一片平坦的谷地,只是与大心川不同的是,这处谷地上的绿草碧如黛玉,草地上各式盛开的繁花多是不知名的异种,谷地一侧有一条清可见底的河流蜿蜒流过,而在平谷的中央部分,却有一块儿数丈方圆的巨石。

这块巨石状似馒首,浑然一体的石身上散发出清幽的碧光,远远看去浑似璞玉堆成一般,在巨石的顶端,一枚大小如手掌的灵芝在巨石上凭空生出,最抢眼的是这枚灵芝竟不是单色,而是由青绿红蓝紫五色构成,在淡淡的月辉下散发出柔和圆润的光辉。

距离五色灵芝根部不远处是一个天然生就的小小石臼,浅浅的石臼里面存放着约一茶盏份量的碧色液体,与那五芝不同,纵然隔的较远,但徐安然依然闻到了由山风带来的碧色液体的奇香,香味入鼻,顿觉身心一片空灵,单是闻香已是如此,遑论能将此液体饮入口中?

五芝灵涧,所谓五芝并非五枚灵芝,而是一芝五色,这也就罢了。最让徐安然失望的是《海内十洲记》中言之凿凿记载的“灵涧”竟然是这么个浅浅的石臼,只看里面存放着的液体份量,怕是连两口都不够,再低头看看下面黑压压一片的人头,隐匿在山坡上的徐安然真有些无语,《海内十洲记》作者的这个玩笑实在是开的太大了。

山坡上的徐安然好容易将目光从“五芝灵涧”上收回来,这才注意到下面的谷地中聚集的怕不有五六百人,这五六百人此时由巨石隔开分立两方,一边是杏黄道衣飘飘,而另一边则是各色服饰均有。

这隔石而立的两方里,道士们领头儿的是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一身杏黄道衣上满是用金线绣成的云文图案,因他相对于徐安然是侧身而站,是以也看不清楚面容,但让徐安然倍感古怪的是,眼前这个中年道士分明就站在那里,但他仔细看去时,眼神儿却总也把握不住道士的具体位置,似乎这个安静而立的道人时时刻刻都在变幻位置一般。

徐安然再次定睛仔细看去,却又发觉这道士不仅是身子和手,甚至连道衣的袍袖都没动分毫。这种动与静的巨大反差只让人看的矛盾无比,双眼没在那中年道士身上停留多久,徐安然就觉得心中烦闷的想吐。

从这古怪的道士身上收回目光,徐安然扭头又向另一边杂色衣衫的人群看去,这些人中领头儿的是个灰发的五旬老者,深陷的双眼,高高的鼻子,颀长的身形,徐安然甫一看到这个人时,脑海中油然想到的竟是一只鹰,尤其是这老者的双眼瞳孔中的金黄之色,更是与苍鹰一般无二。

正当徐安然依着山石细细打量时,下面正与身边人低头说话的鹰形老者蓦然扭过头来,金黄色的双眼中厉芒一闪,山坡上毫无准备的徐安然如遭重击一般,心猛的被揪紧,瞬间的刺痛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就势一个翻身避开了鹰形老者的目光,躲在山石后面的徐安然喘息了小半盏茶功夫后,揪紧的心才渐次舒缓过来,悠悠的山风吹来,徐安然只觉额头一片清凉,原来就在刚才,徐安然在不自知时已出了一头的白毛汗。

“这老儿好厉害!”,因李慕道要带着修为低下的乌鸦及赵曾银,是以阅历甚浅的徐安然根本无人打问这鹰形老者到底是谁,而他刻意将指间的镜月司南对向那老儿时,前些日子百试百灵的镜月司南竟没了一点作用。

刚才吃了个暗亏,自知已被发觉的徐安然也不敢再冒然向下张望,就这样背依着山石静静等候。

他等待的时间并不久,约略半盏茶功夫后,就听下面山坡下谷地中一个清朗的声音想起道:“无咎道友,贫道的提议你思量的如何了?”。

山石后的徐安然听下边已开始说话后,这才又转了个身子探头向下看去,见说话的正是道士头领。

随着这中年道士发话探问,刚才向徐安然瞥了一眼后又继续与身边人小声说话的鹰形老者扭过头道:“如此就依玄会真人,五芝与灵涧一家一半”,这鹰形老者声音沙哑,说起话时就如同铁锅炒石子,硬炝的刺耳。

言至此处,鹰形老者又嘿嘿笑了一声道:“如此,也免得你我相争,让宵小辈别生出许多痴心妄想来”,话刚说到这里,此人的凌厉的目光再次向山坡处瞥来。

徐安然刚吃了个暗亏,这次一听鹰形老者话音不对,当即滚身躲避,堪堪避过了这道如同实质攻击般的目光。

早在鹰形老者回话答应时,随着金文中年道士挥手处,他身后已走出了一群道士,远远到谷中巨石三十步外便各自站位,组成了一个阵势。

与这些道士的动作相类,随着从山坡徐安然藏身处收回目光的鹰形老者一挥手,他身后已涌出二十余人,随后就听一阵儿锵然作响,这群人头顶上空已多了一片璀璨的光华,二十余柄法器已凌空而起。

“贼老儿欺人太甚,我总有一天要找回这个场子来!”,山石后的徐安然险险避过鹰形老儿的目光,口中恨恨自语了两句后,当即再无迟疑,复又行了一道遁符,往右边另一处山坡而去。

山坡上的徐安然遁符刚起,鹰形老者眼中立时又闪过一道金黄异彩,双眼直向对面的中年道士玄会看去。

鹰形老者目光到了玄会身上时,便如一块凌厉无比的尖石投入暗流涌动的平静湖面,湖面下的水波激荡之间便已将尖石的巨力化了个干净,视若无睹的迎上鹰形老者的金黄双眼,玄会真人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他又侧身回去低声吩咐了几句。

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一闪而逝,鹰形老者转头向布好阵势山谷中央的道士们看去。

恰在此时,已布好阵势的二十一名道士整齐如一的跨前了一步,这一步正好突破了三十步的范围,随着他们跨前的这一步,已转移到右边山坡上一株巨树后的徐安然就听到一个声震九霄的巨吼,就在他轻揉着发麻的耳鼓时,下面谷中的巨石边已显出一只背生双翅,全身雪白的狮子状怪兽来。

乍一见到下面这只怪兽,徐安然已轻呼出声道:“狻猊!”,早在当年随塾师习经时,他就曾在《尔雅·释兽》看到过关于狻猊“狻麑如虦猫,食虎豹”的注解,随后在大心川偶尔翻阅到《穆天子传》,其中也有关于狻猊“神兽,亦食虎豹”的记载,没想到元洲护宝灵兽竟然是它。

凭空而出的狻猊啸叫声起的同时,那二十一名道士已开始走步运阵,与此同时,鹰形老者一侧的二十余柄法器再爆光芒,下面的大战已是一触即发之势。

眼见大戏开演,正屏气凝神的徐安然蓦觉指中的镜月司南轻轻一颤,随即一股威压油然而生,心中感应有警的徐安然再也顾不得看下面的大战,转身探手处已自怀中掏出了一张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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