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暗中的眼睛

第8章 黑暗中的眼睛

日光荼蘼的午后,清雅舒适的茶座里,茶香袅袅在杯中。

裴子诺双手攀着沙发背,似笑非笑地盯着对面的萧俊辰。

“喂,我可听说了。”他挑起眉,故作神秘地道:“你爸爸又高升了,这回可直接成了江海省的一把手了,真是了不得啊!”

萧俊辰的表情异常平静,一丝喜悦的感觉都没有,只是静静地品茶。

裴子诺嘶一声,探身上前,不解地道:“你这个做儿子的不替他高兴吗?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他是他,我是我,再说了,他从来没有管过我,我又为何要在意他?”萧俊辰低下眼睛,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热茶。

裴子诺咂咂嘴,有些感慨万千的样子,顿了顿,又神色欣喜地恭维道:“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嘛?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你也会走上伟大的仕途呢?”

萧俊辰摇摇头,很是不以为然,片刻后,又正襟危坐着,低沉沉地道:“不说我的事了,最近有没有叶朗清的消息?”

“没有。”裴子诺表情悻悻,很快回答了他,顿了顿,又相当不满的叫嚣道:“这家伙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相处了数月,我们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真是奇了怪了,招呼也不打,直接退学走人了,真是传说中的狠人呐!”

“我听教导处的人说,是他的家人为他办理的退学手续,想来,他现在应该回家了吧!就是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他还会不会跟我们联系?”萧俊辰一只手捧着茶杯,眼神波动着,认真地分析道:“还有那个王胖子,他一直在找叶朗清的麻烦,又是受何人指使?他和叶家那个大哥到底什么关系啊?”

“谁知道呢,叶朗清之前就是很沉默很神秘的一个人,问他家里的情况,他也缄口不言,不过,我们好歹兄弟一场,我也不希望他出什么事!”裴子诺目光复杂,一只手拖着脑袋,幽幽地望向窗外,转瞬间,又似乎看到了什么,吃惊地呆在了座位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萧俊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笑了。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有一个穿着蓝裙子的短发俏丽女孩,左顾右盼地找着什么,走着走着,女孩清亮的目光很快投向这边的茶座。

“糟糕,她看过来了!”裴子诺连忙埋下身,恨不得藏到桌子底下去。

“褚思恬在找你啊,你躲什么?”萧俊辰皱眉,哭笑不得地望着对方。

对方却急剧摆手,做出求饶的样子:“你也躲一下吧,她看到你自然就找到我了。”

“我不躲!”萧俊辰不睬他,甚至坐得更直了。

——

深夜,月色和星光笼罩了大地。

一栋带着花园的白色欧式建筑连着一条宽阔笔直的大道。

大道两边种着高高的水杉树。

橘黄色的路灯下,花园里的花草都被染上了梦阑般的温柔色彩,轻轻吐着夏日的芬芳。

四周很安静很安静,突然间,空旷寂静的别墅里传来一阵阵揪心的哭泣声,是从二楼那扇窗户里传出来的。

色彩斑斓的画室里,一身白色休闲装的中年男子高高挺立着,握笔的素手微微抬起,气定神闲地描着画板上的人物油画。

跪在他身后的女孩满脸泪痕,嘤嘤抽泣:“King,求你了,你就饶了二哥这一回吧,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放他出来吧,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画架前的男子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似乎对女儿的哭喊声置若罔闻。

女孩佝偻着身体,泣不成声。

在二楼拐角处的一间密室里,暗黑一片,没有灯光,也没有丝毫声响。

男孩没有挣扎,也没有怨怼,很平静地仰面躺着。

缓缓地,他抬起一只手来,睁大眼睛仔细瞧着。

婆娑的月光透过淡色的纱织窗帘。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眼睛还是时好时坏,有时突然就看不见了,但是只要他咬住牙挺过那一阵剧痛,很快就会没事了。

黑暗和光明像两个淘气的孩子,在他的世界里来回穿梭。

晚风轻轻掀动他的衣角,飒飒作响。

男孩在黑暗中很轻很轻地笑。

——

到了星期天。

晌午时分,庭院里很幽静,只有榕树上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欢畅淋漓。

石砌的花圃里,那棵秀挺的樱花树盛开了满树的芳菲,粉色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着柔亮的色泽。

地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水盆,旁边的椅子上堆放着一些要清洗的床单被罩。

哗啦啦的自来水流淌过夏若青白皙柔嫩的小手。

她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哼着儿歌,一边洗衣服。

明媚的阳光洒在她如玉的脸庞上,她温婉宁静地微笑,淡粉色的嘴唇里呵气如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约莫快到十二点了。

若青踮起脚尖,将洗好的衣物,床单被罩,轻轻搭在晾衣绳上。

暖风吹拂下,干净透亮的床单轻轻飘起一角,似乎在对女孩招手,若青微微一笑,身子倾斜,用双手抚平了它。

这时,她的表哥夏若白推着车子进了家门。

“哥,你回来了?!”

看到若青在晾衣服,夏若白将脚踏车放好,走过去帮忙。

若青将手中拧干了水渍的床单给了他,弯下腰又拾起一件,一边拧着,一边巧笑倩兮地问:“哥,你大学咨询好了吗?想学什么专业啊!”

“学医!”夏若白信心满满地回答。

“学医,好啊!这样以来,我就有一个当医生的哥哥啦!”若青昂起头,神情振奋。

夏若白憨厚地一笑,抬起手扶了扶眼镜,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他背过身去从包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发箍,递给了若青,“这个送给你,你戴着肯定好看。”

“咦,我又没过生日,干嘛送我东西啊?!”若青瞪大眼睛,笑容有些卖乖。

夏若白沉默地笑笑,也不说话,他双手抬起,将发箍轻轻别在了妹妹的秀发上。

若青眨了眨眼睛,笑着望住他,坚定地说:“哥,你将来一定是一位很好很好的医生!”

——

当若青晾完了衣物,和表哥回到客厅的时候,舅妈汪沛菡正怒气冲冲的坐在沙发上等她。

“妈,发生什么事了?”夏若白看到妈妈脸色不对劲,便张口问。

汪沛菡努力咽下一口火气,目光盯向若青,直直地说:“我问你,我皮包里的钱你动了没有?”

“什么钱?”若青惊了一下,本能地回答,“我不知道啊!”

夏若白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妈,你丢钱啦?”

“今天上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现在钱不见了,我不问你问谁啊?”

“舅妈,我没有见你的钱啊!我一直在院子里洗衣服,我也没有碰过你的皮包!?”若青表情困惑,急急地解释。

“妈,会不会是若蓝拿了,没跟你说啊!”夏若白在旁边推敲。

汪沛菡生气地瞪儿子一眼,厉声道:“你妹妹是不会动我的钱的。”说着,又扭头,把凶狠的目光盯向若青,“我再问你,我早上逛街回来后,把皮包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现在里面少了两佰块钱,是不是你拿的?!”

“我没有!”若青惊栗地后退一步。

“不是你,还有谁啊!难道那钱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汪沛菡话里冒火。

“妈,你会不会记错了呢?!夏若白拽了拽妈妈的手臂,忧心地劝道。

“我自个儿的钱,我自己心里还没数啊!那两佰块肯定是有人拿走了!”汪沛菡一撇头,义正严辞地瞧着若青。

若青提了口气,手指微微握了握,万分诚恳地说:“舅妈,我妈妈过世,你和舅舅收养我,我在这里吃你们的用你们的,受你们的恩惠,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我怎么会偷你们的钱呢?!”

“我又没说是你偷的,你看看你急成那样!”汪沛菡翻了翻白眼,别过脸去,冷哼道:“生了不教,还跟大人顶嘴!”

若青的嗓子眼蓦地酸涩,泪水差一点滚滚而落,但是她瞪大了眼眸,强自忍住。

汪沛菡手摇扇子,自顾自地讥讽道:“你妈妈当年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非要跟一个没钱的画家乱跑,哼,这倒好,怀上你不久,就被人家抛弃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若青手指扣住掌心,刺痛的感觉,她的眼泪热辣辣地流了出来。

“舅妈,你可以怀疑我!”女孩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神却无比坦荡,“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可你不能说我的妈妈!她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还有我爸爸,他从未抛弃我妈妈,你不可以污蔑他。”她没忍住,开始凌厉地反击。

“怎么了,我说说还不行啊!”汪沛菡表情愤怒,不依不饶地咬着牙:“你还觉得委屈了不成,你爸爸没有死,他活得好好的,就是不愿意接纳你而已?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找他当面问清楚呀?!”

若青彻底傻眼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簌簌滚落下她的面颊。

“妈——!”一旁的夏若白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气地插了一句进来,“你是做长辈的,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你太过分了。”

汪沛菡转过头,盯着儿子,正要发火。

这时,她的小女儿夏若蓝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跑进了客厅,一脸的天真无邪。

似乎没有觉察到客厅里弥漫的火药味,她笑呵呵地伸出手来:“妈,早上我和同学去唱歌了,从你包里拿了两佰块钱,这是剩下的钱。”

汪沛菡猛地呆住。

若青转过身,看了看表妹,再看了看舅妈,忽然抬手捂住嘴,疾步跑了出去。

“若青!”表哥在身后大声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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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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