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生血辟
“尔敢!”一声怒吼传遍文宣城,雄浑的灵气震散了云雾,那具惊人的巨影现出了他的真身。
这只血漭之物虎身而足立,身披白色毛鳞,胛后生着一对流光溢彩的飞翼骨骼,虎头上生着一只神光熠熠的独眼,两条金腹蟒挂在两侧耳朵上,又见他脚下踩着两条伏地的金蛟,怒号的蛟龙口中喷出金银两色的龙息,刹那,四周的建筑、草木、活物皆为黄白。
巨人右手一捞,无数白银涌上其手掌,眨眼便形成了一柄刻着古老兽图的银质板斧,一扬一抑,划过的银斧炸开一朵鲜艳的血花,速度之快,竟不及在虎纹夔印上留下一丝污渍。这位文家的尊者死得突然,让观战的众人有些来不及反应。
“寅收,这座城市都是你的贡品。”褪去的黑袍兜帽之下是一张俊俏的脸庞,肤色因长久避日而格外白皙,乌黑的眉眼收尾之处透露出一丝傲气,高举着双手向天狂笑。
血漭巨人低下硕大的脑袋盯着地上的小人,独眼中锐利的目光竟鼓起实质的烈风切向姜夔。
却见姜夔嘴角轻扬,似不屑般看向寅收,任凭疾风割裂了衣袍,划伤了脸颊。见他缓缓打开半握的手掌,随之一股难以言表的舒畅热气徐徐散开,同时散出一圈柠檬黄色的光芒,最终,手中只有一片亮黄色的细长长型花瓣静静地躺着。
寅收一顿,旋即威势尽收,他如山岳般的庞大身躯跪倒在姜夔面前,高举的左手上被吸收的大量金银组成了一柄金银狮头宽刃钺。旋即虎掌压着钺尾重重地砸入地面,仿佛是一座巨大的金银碑昭示着文宣亡魂之巨。
“劣奴寅之收叩见命主!”雄浑之音携带崇敬之意席卷了整个文宣地界,九字出,足以令大地震撼不止。
。。。
巨声传过徐文瓛耳边,只见他猛然一震,右掌痛苦地拍打着额头,似乎记忆被什么东西阻碍。片刻,见他再次抬起的脸上血红的眼眸逐渐变深,因微笑而咧开的嘴唇露出了细密的尖牙,令人不寒而栗。
正当他紧握的拳头即将被血气覆盖之时,一道天蓝色的身影从眼前晃过,随之一股清淡的香气入鼻,再看,自身却在文宣城百丈之外。
“你不应该死在这儿。”一句话让原本愤怒的徐文瓛平静下来,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布满结块的血污,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来文宣城不只是游玩吧。”徐文瓛看向城中巨人的目光逐渐严肃起来。
“血漭之物,传说之中存在的生物,你知道他出现的意义吗?”蓝袍人伸出右手,跃动的指尖盈盈闪动着光芒,仔细看去,其手指上缠着五条几乎透明、没入空气的金线,他就像一位傀儡师在操控着什么。
“与我何干。”
“从地位上来讲,我们和血漭相辅相成……”魂兮云谣淡笑着,将双手负于身后。
“?”
“但寅虎会干扰到我们的行动,所以留不得。”
闻此言,原本有些迷茫的徐文瓛皱着眉,看向云瑶。
“来了。”魂兮云谣猛然一抖衣袖,五道金光从他指尖疾射入文宣城的空中。
“什么……”
语未毕,忽见九天高处,一道高速生雷的身影如天陨坠地般破开人世。银色的破败披风在高温中发出彩虹的光斑,任凭狂风撕扯都无法取下的兜帽。突然,只见他收于胸前的双手伸展开来,两柄流光溢彩的银质长剑从他的胸腔里脱落,不名材质的缚身细链取代了银剑的剑柄。
“那是?”徐文瓛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一幕,心中猛然生出一种无名的恐惧感。
“这个世界肮脏的真相,七界的缇骑,那位大人的心爱之物,道法不训·八格鬼。”云谣用咏唱的语调向徐文瓛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来者。
“哈?”
。。。
银色的流星呼啸着坠入文宣城,溅起的尘土弥漫成遮天蔽日的烟霾,转眼淹没了半座城池,靠近看去,坠落点的巨大深坑底静立着一道刺眼的银光。从尚未散开的烟雾中射出的两束银芒带出了他的身影,只见银袍之人凭空转身,再次甩出的利剑将他暴射向眼前半跪的血漭之物。
“八格鬼!”白虎巨人见来人,怒喝一声,银斧被掷入虚空,在一阵金鸣爆鸣中,兀见银影一掌拦下锋刃,强大的冲击竟没有令他移动半步。
刀刃的余劲割开兜帽,露出了一张彩光流动的无相银面,而阻拦下巨刃的银色手掌亦有金属质感。陡然消失的身形让失去支持而坠落的银斧陷地三寸,交叉射出的两把利刃悲号着划出刺目的光线、带着八格鬼的身影径直刺向白虎的面孔。
看似笨重的血漭之物却轻巧地侧首躲过,旋即反掌拍下如同拍下一只虫豸般将八格鬼压入地面,巨大的掌力令大地惊慌了几番。未几,却见寅之收的右手背突然鼓起,在爆开的血花中,一对高速运转的银剑带出一只丝血不沾的八格鬼,瞬间扩散的剑刃轻而易举地划过了寅收的咽喉要害。
危在旦夕之刻,寅收身上的白鳞猝然一凛,与银剑相遇的白色茸毛如针般耸立,一阵金属爆鸣声过后,白毛尽数挡下了原本致命的危机。
“找死!”寅收大怒,猛然间蹿了出去,庞大的身躯带着截然不同的闪电之速锤上了八格鬼。落地收脚的瞬间却有另一道银色流星径直砸入北山密林之中,伴随着连连轰爆的最后一声响起,远处半座山已荡然无存,其中残枝断叶不可胜数。
。。。
“在八格鬼手下逃跑并不丢人。”魂兮云谣眺望着文宣战事喃喃道。
徐文瓛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但语气让他有些抗拒,却闻“南徐城那儿有你想见的人”,一声轻笑似是嘲讽,却在刹那僵住了表情。
“天是不会犯错的,错的是人,人不会改错,但天一定会纠正,生死亦然。”
在徐文瓛的注视下,云谣的身体散成一缕缕海蓝色的光线,如丝如缕般流向文宣城中战火交汇之处。
“秋棠……”背影留下的低语在风中被撕碎。
。。。
寅收硕大的独眼虎视眈眈地看着远处崩塌的山体,重新凝成的银斧在他右手中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那个、是……”
就在姜夔出声询问之际,只见从远处塌陷的深坑中放出一张由成百上万条不知材质的细链构成的宏伟壮丽的链文图章,链图之大以至于最高处没入云海之中,难以丈量。
寅收微怒的目光逐渐凝重起来,仰头咆哮间,强烈的音波让云海尽数退散,旋即倾覆而下的反震力轻易地覆灭了文宣城。
余音过后,魂兮云谣挥了挥眼前尚未淡去的龙游之气,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缓缓起身的人。站定的姜夔平举的右手上凭空悬浮着一道阴气袭人的咒印,又见他健硕的胸前印着一张几欲跃天的凰鸟简图,盘旋在其周身的刺眼血色气流也在逐渐淡去。
“干的不错,可惜我改变主意了。”一句咬字清晰的话传入姜夔的耳中。
闻言,姜夔眉目一紧,语气森然道:“你说什么?”
“西纪神藏典,自纵命师托付以来,一直都是我族供奉之物。”魂兮云谣慢悠悠地语气似在述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刹那,眼角微缩的姜夔悍然出掌,扬眉一刻掌风已贴脸。两人相错,云谣被击碎的身体化作四散的金色光线在姜夔身后再次成形。呼吸间,姜夔的右爪缓缓捏成拳,紧咬的牙关强行将复杂的情绪收敛,用余光瞥向云谣。
“王契是不错,可惜你打不中。”轻轻一笑,魂兮云谣又散离成线流向寅收。
“哼。”姜夔轻哼一声,甩了甩左臂,“打不中?无知,我怎么可能会留下这种明显的缺陷呢,魂兮家的。”
话甫落,人已失。
。。。
危机当头的寅收却将视线转向左肩,在逐渐汇聚的金色光芒中缓缓现出一道翩然的身姿。被巨大独眼紧盯的魂兮云谣却一脸淡然地望向眼前遮天断云的链图,锐利的目光丝毫不能改变他平静的面容。
“这就是玲珑锁,还不赖嘛,你说是不,地支寅收,易疆之王!”迎面吹来的风卷起云谣水蓝色的短发,寅收睁大的独眼盯着云谣发梢间若隐若现的模糊光文。
短暂惊讶之后,他的目光再次转向缓缓下压的链图。云谣也不在啰嗦,直言道:“我要你的一条手臂。”
“子求吾之死?”词义虽强,当却没有一丝威胁情绪。
“别误会。”云谣咧嘴一笑,“我只是有个实验要原始精力罢了。”
寅收独眼一跳,侧目道:“九龙影?哈。”
与此同时,只见他双手虚抓,顿时双掌附近的空气扭曲起来,一道道从他掌中散出的金光流银组成了一张正被掀起的金丝帷帐。延伸出去的金、银线逐渐变粗、定形,变成了一个阻止链图盖下的复杂支架。
“哎呀,都说了别误会,力量在先知先觉面前有些索然无味哦。”话甫落,只见反身后跳的云谣十指舒展,眨眼间,从他手指尖射出的十道明亮金线被翻转的身体带出一道光弧,精准地切上了寅收的肩关节。
危机迫近,勃然又怒的寅收全身放出刺眼的白光,鳞毛如枪,突向袭击而来的灵气线。纤细的金线与耸立的鳞毛急速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锐声,那些能够轻易挡下八格鬼斩击的白色鳞片竟不能阻止魂兮云谣随手甩出的金色灵线。
律动的手指将十条切割线合并一处,一只硕大的左臂在云谣脚尖点地的瞬间被完美地切下,摩擦的高温顺势封住了血管,以至于没有丝毫血腥。伴随着寅收的一声痛喝,魂兮云谣挥动右手,滑开了一卷早已准备好的白雕黑面卷轴,其左食、中二指并用,合着腾起的龙气点在卷轴的背后。
兀见,原本无字的卷面上浮现出一张灰色的阵图和延展开来的冗长阵文。恍惚间,巨臂被数片灰色的光斑包裹,再眨眼,二者双双消失。
“你!”身形失衡的寅收跪倒下来,看似牢靠的复杂支架在触碰链图之后分崩离析,转眼间,庞大的链图将整个文宣城废墟囊括其中。
在蛛网般的链图上有三个常人大小的银质脑袋,看似轻巧的细链却逾天地之重,让被压的寅收有些喘不过气。突然,三个银脑袋咧开了远超其脸型的大嘴,银色的尖牙像一根根牢狱栅栏刺碎了被贯穿的骨头,分别咬在颈、右肩和脊椎下段。
云谣没有一点儿逃跑的动作,面露微笑的他被庞大的压力瞬间碾碎成一条条金线,旋即就连光都泯灭不见。与此同时,收缩的链图将巨石沙砾一起裹住,即便细链之间的空隙很大,却没有漏出一块碎屑。只见一个庞然巨球从文宣城之地升起,留下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坑。
再看,只是呼吸的一刹那,石球已缩小了一半,没人知道减少的物质去了哪里,而滑动的细链还在不断地勒紧、压缩,片刻之后便再难以用肉眼观察到。
风刮过深坑的边缘,一道人影悄然浮现。姜夔缓缓摊开的右手中放着一粒被银色丝线缠绕的椭圆形黄宝石。
“我也要感谢你啊,魂兮家的。”只见缓缓抬起的面孔上,眼角露出的笑意似乎有些轻佻。
又一阵风带着飞沙,而四周无人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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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绵延的沧水东南,有拔地而起的另一条东部山系,沧沵山系,又因中古时代古皇封邑之故,亦名徐山。就在这片横跨两州之地的群山中有一座举世罕知的机关化城市,它便是曾经因旦夜筑城而名骚一时的南徐城。现今,在徐子陌的命令之下,它开始接收幸存的人。
“站住!”徐文瓛头顶那对惨白的玉质鹿角总是很容易吸引到别人的注意,隐藏在一侧的徐家旁族弟子突然出现,对他呵斥道。
却见徐文瓛仿若无人地缓步向前,目光锐利地盯向隐藏在山体中的南徐城,挥出的右手在空中虚晃一抓,负于身后。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好一个南徐公,这次算你走运。”
徐家弟子见来者不善,快速地按下身后某处的按钮,随之双掌划开一道蓝色雷光,带着轻微的声响袭向徐文瓛。两人错身的刹那,脚下窜出的数只血手不断地抓上徐家子弟的身体,眨眼之后竟已动弹不得。而另一人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不紧不慢地跨入南徐城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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