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起云涌
新一年的朝会,和着“齐国公世子出走”的八卦流言,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中开始了。这一年的第一次朝会上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南苏上书,表示今年要遣派使者进京朝贡,这本该是礼部的事,可高寅卿却对礼部尚书杜嘉说:“杜爱卿年事已高,朕不舍你再因此事操劳费神,不如你先歇息一段时间,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办吧。”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寂寂无声。罗子钦以为,这是对他杜嘉教子不严,致使杜汶在万寿节那日逾矩而受到的惩罚。可高柏卿却清楚,这只怕是皇帝要对他的人动手了,此次也不过是借机警告他,要他安分守己。
至于第二件事,则是齐国公上书,他请求高寅卿准许他将乡野医女——鸿雁认做义女,以解他们夫妇早年女儿走失的相思之苦,以报她救了自己独子的恩情。此言一出,朝堂上便瞬间又变得热闹起来,人们都在小声讨论:齐国公要认义女,私下请了亲朋故友公布了就好,怎么还要上书请示?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忘了前些日子自家出了什么丑闻吗?怎么还有脸来说这个?
又有人说:早听说罗小将军和这医女定了亲,如今这一出,莫不是在公然表示他们楚氏要支持罗家,不愿皇帝裁改军队置配了吧?只是他前些日子不是将那枚兵符都交出去了吗?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对于此事,高寅卿沉吟了许久,最后说道:“朕知公之辛苦,只是今日事多,容后再议吧。”
楚南溪也不争,只是随着众人行礼退了朝。临出宫门时,高柏卿不得不拦住了齐国公,道:“楚公有些着急了吧?”
楚南溪斜睨了他一眼:“我老了,可剩不了几个九年了。”说罢便挥挥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刚黑的时候,高柏卿才刚用过晚饭,正准备写些东西,便被宫里的人匆匆忙忙地请进了宫去侍疾。
高寅卿这病来势汹汹。据说,是正在同德妃用膳的时候,突然就口吐白沫,晕倒在地,德妃也是个不中用的,见此情景竟也直接晕了过去。但太医来诊了脉,说是受了风邪。
高柏卿到的时候只见殿内众人神色严肃,太子正跪在床头给自己的父亲喂药,高柏卿向内看了一眼,转回头表情很是晦涩地问许豫:“御膳房的那些人呢?”
许豫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王爷,刚发现陛下不对劲时,奴婢就已派人将那一众人都看管起来了,必然不会有一点差错。”
高柏卿放下了心,这才迈入内殿将太子请了出来。高淇澳满脸忧色:“六叔,父皇这突然一病,侄儿是真有些六神无主了。”
“陛下这病来得的确蹊跷。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太子殿下,您是时候担起这一国重任了。”
高淇奥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半晌道:“孤尚且年幼,未曾接触政事,且现下心乱如麻,怕是担不起这重担。况且,于孤而言,恐怕查清父皇此次发病的缘由才是更为重要。”
“殿下言之有理,是臣唐突了。”高柏卿说着一顿,“既如此,臣恳请与太子一通查探,也好略尽绵力。”
高淇奥看着他,良久,突然问他:“此情此景,六叔可觉得熟悉?”
高柏卿突然觉得浑身冰凉,一瞬间,他好似再听不到四周稍喧闹的脚步声,木炭燃烧时的哔剥声,连同门口灌进来的呼啸风声,此刻皆没了踪影,只剩下那触手可及的回忆:十余年前,一个身形瘦弱的他,跪在烈日炎炎下,乞求着再见自己父亲一面。那日他也是说:“皇兄,让我再见父皇一面,也好替他再尽些孝心。”
可出门来回他话的,只是一个脸生的太监:“六殿下请回吧,太医说了,陛下需要静养,人太多反而不好。”
一旦回忆起往事来,便如滔滔不绝的河水,永无停息之日,高柏卿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袖内的拳头狠狠笼作一团,可面上却还是言笑晏晏:“殿下是在说什么?臣听不懂。”
高淇奥淡淡一笑:“不懂就算了。只是孤相信,六叔到底是心疼侄儿的,绝不肯让那些无稽往事再度重演。况且,六叔教我多年,也该清楚孤是什么样的人。许内侍,传孤指令:宁王身子还没好全,暂时就不必进宫侍疾了。”
说罢,高淇奥便甩手又回了殿内。高淇奥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只要你安分守己,孤不会像当初的父皇逼迫你;再则,孤也不是当年的你,只能任人宰割。
高柏卿脸色发白地走在出宫的路上,许豫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直到走到了无人的地界,高柏卿才停下脚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半转回头问:“是那药的缘故吗?”
“回殿下,遵照您的吩咐,那药只日日加了一点在安神汤里,按照您给我的剂量来算,应该还不到时候。”
“那今日试菜的人如何?”
“无一丝中毒迹象。倒真像是突然发病。”
“呵,突然发病?你信吗?”
许豫犹豫了一下:“难不成是太子殿下?”
高柏卿瞥了他一眼:“太子殿下可是储君。无凭无据的,许内侍说话可要当心。”
许豫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噤了声。高柏卿挥了挥衣袖,转身继续道:“我近来不能进宫,劳你替我多加照料。”
许豫拱手而立,目送高柏卿离去。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而高柏卿为了替父皇复仇,替自己讨回公道,他已隐忍蛰伏多年,暗地里四处安插人手眼线,只为了能够达成夙愿。可如今高淇澳却对他说,自己和自己当父亲不一样!
真可笑!当自己是三岁孩童吗?那么好骗。
可苏家却在这时送了书信来,是一首讲述夫妻和离的诗。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
高柏卿叹气:门生遍布的苏氏最终选择了太子,到底还是放弃了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亲王。
高柏卿有些遗憾,自高淇澳那次不声不响的西明之行后,高柏卿就一直在失去那些可改大局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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