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我差不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全凭我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解释明白,并说明了想带她一起走的意愿,难怪古人会说:“三寸之舌胜于百万之师。”原以为她会固执己见,不放弃让我回学校的念头,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会很干脆地一口答应下来,这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也不是傻子,不愿意再提出这件事,立刻见好就收,鸣金收兵。

之后,我们俩又一起计划出去吃了一餐快餐,因为差不多有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现在真是饿的不行,她也一样,饿的腰围缩减了一圈,看上去快赶上楚王宫中宫女的腰了。我们在一家叫“号角餐饮有限公司总店”门口停住脚步,看这个招牌真是大的吓人,想兜里面没有俩孔方兄还真不还意思进去,里面却小的像旧社会女人裹的小脚,餐桌上的塑料布当然就是裹脚布啦。还有更让人泄气的呢,这里上至老板娘下至一般服务员个个脚上套一双拖鞋,而且还是光着脚丫,我是说没有穿袜子,每个人的脚指甲上还染上五光十色的颜料,那些脚丫真是丑的要人命,我觉得你要是来这家什么公司吃个饭,不用点菜,进门坐到桌子上,光看她们的脚,就能让一个一百天没吃饭,饿得快要去见阎王老爷的人把前一百零一天吃的饭呕出来,我一点儿也不夸张。我建议花朵换个地方,这里实在是倒人胃口,她死犟的脾气又来了,还说什么这里便宜,以后出去两个人要省钱啦之类的屁话。就算我不高兴,她也不在乎。她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犟起来真是整个俄罗斯的装甲师也拉不回来。

我们俩坐到最角落的位置上,一脚趾甲血红,手指甲鲜绿,披头散发的女服务生将菜单摔过来,然后一句话都不说,自顾自的玩起双手来,连正眼也不瞧我们一眼,像是对待两个叫花子。当然,叫花子是轮不到点菜的,我们却有权利翻开菜谱,证明我们比叫花子要高级一些。我和花朵随便点了两个菜,便谈论起我们的计划来,我的意思是继续南征,她的意思是北伐,争论个不休,为这还浪费了我不少唾沫星子,最后,争执不下,还是轮到我缴械投降。她为此特别高兴,而我脑海里一直想着“好男不跟女斗”来安慰自己,眼睛不时瞟着不远处几个互相比较谁的脚趾甲更恶心的服务生。

大约磨蹭了半小时的时间,那女魔头又来,递上两杯白开水,这倒是我一直希望的事情,刚刚争论的差不多口吐火舌了,现在嗓子眼还冒着滚滚黑烟。我往杯里瞧了瞧,又看见花朵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这哪是白开水,里面瞟着一团一团的小泡沫,看上去明显是唾液之类的东西,我哪怕是渴死也不会尝一口的,眼看着花朵皱着眉准备一饮而尽,我手疾眼快,慌忙从她手中夺回水杯,顺势撒到地板上,她惊愕的望了望我,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却什么也没说。

“喂!你这客人是怎么搞的,怎么随便往地上泼水?”一个老而不死的,脸上上了几百层涂料的肥女人,摆着肥臀应声跳出。

“你觉得你这水是人喝的?”我一点也没被她的肥胖吓住。

“怎么不是人喝的,啊,怎么不是人喝的,你不喝就不喝,反想败坏本店的名声,你也不打听打听去,这里可是享誉山陕的百年老店,这水是我们拿桶烧的,工艺比王老吉还复杂呢!怎么不是人喝的,怎么不是人喝的,怎么不是人喝的,怎么不是人喝的……..。”她一口气大概说了一万句“怎么不是人喝的”真是搅得我头昏脑胀。

花朵不甘示弱了,“腾”地站起身:“怎么就是人喝的,怎么就是人喝的,怎么就是人喝的……。”也差不多说了一万句“怎么就是人喝的”来。

“怎么不是人喝的…”

“怎么就是人喝的…”

两个人一人一句,嗓门渐高,反正谁嗓门高,谁就取得了制语权。

剩下的所有店员,包括厨师,包括我,全都睁圆眼睛盯着她俩看,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两只怪兽。

两人越吵越凶,只是语言上暂时还未涉及别的事物,说来说去逃不出那两句话来,我怕他们继续争吵下去,定会饿死在这老鼠洞里。连忙走到花朵旁边拉住她的手,请她息怒。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气鼓鼓的,都着嘴。老不死的半娘见自己略占上风,知道不可恋战,仅仅瞟了花朵一眼,就一扭一扭像收银台处走去,我一直抓紧花朵的手,怕她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一直等到菜端上桌为止。我在花朵的碗里夹满菜,催促她快吃,她还生着气,身子一扭一扭的,在我不断催促下,竟然哭起来,吓得我失魂落魄。我赶忙把她揉到怀里,死死按住她不断发抖的身体,那些狼心狗肺的丑八怪竟然理都不理我们两个,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我的心被她的眼泪感化的特别软,我开始不断指责自己起来,恨自己没有在刚才站出来帮忙,反而看得高兴。等花朵由痛苦转到抽泣时,我站起身,拉起她就往外走,差不多到门口时,被一个戴厨师帽的小青年拦下来,说是没有付账,真是可笑,我左腿向前一伸,他立刻摔了个狗吃屎的姿势。

这就是,我和花朵在那间令人作呕的餐馆发生的事,真是叫人泄气。

我们回到房间,每个人肚子里都憋着一团火,想想又不值得为此,我叫花朵去收拾东西,自己钻到厨房里熬了一锅粥,我不会烧什么狗屁菜,从小到大学会的也就熬粥,熬的也不是太好,管他呢,只要能吃就行,我才不在乎饭的好坏,只要不是太恶心怎么样的都行,这是我在我身上找到的许多优点之一。

我将粥端到桌子上,看见花朵收拾了差不多两大包东西。

我提了提两只胳膊差点齐齐断掉:“怎么拿这么多,你以为我们是去逃难吗?”我有些不悦,主要是我懒得拿这么多东西。

“这些都是随身要带的东西哦。“

我打开其中一个稍大些的包,把里面东西一个个捞出来,堆到桌子的一角,真是应有尽有,香烟、打火机、笔记本、两本诗集、鞋垫、内衣内裤、毛巾、水杯、玩具狮子、帽子、围巾、纱巾、钢笔、筷子、饭盆、勺子、双面胶、透明胶带、各式各样的充电器、感冒药、肠胃药、一沓报纸、抱枕、睡衣,“嘿”居然光丝袜就有好几种颜色七八条,还有些小东西连看都懒得再看下去。

“那个包里是什么。”我指着另外一个稍小的布包。

“或妆品啦,化妆工具啦什么的。”

“你带的东西太多啦,我们俩会被这些东西给拖累死,到时候我是照顾这些东西呢,还是照顾你。”

“那怎么办?这些都是要用到的。”

“除了换洗的衣服外,什么都丢到这里,又不是不回来了,对了,顺便把卫生间里那一卷纸带上,剩下的统统不准夹带。”

“好吧!”她费力的将两只包抬到衣柜里,拿出一个差不多有一头大象大的白色包包出来,只带这一个包行了吧!

“不行。”那包拿在她手里,我还以为她拿出个睡袋来。

她又拿出个黑色的旅行包出来,朝我扬扬。

“嗯,这个还行。”

“我把你的衣服也装里面了?”

“那是必须的。”

差不多到了晚上十点多钟,我俩锁好房门,终于出发了。

这一次绝对是真正的出发,是实现我漫步天涯梦想的开始,走在去往火车站的路上,我的心里充满壮志豪情,唯一不合常理的是身边多了个女孩,可不像当初想象的那样,当初离开学校时,我脑海中的蓝图是孤身一人,穿过闹市,夸过小桥,越过高山。现在变成两个人穿过草地,翻越雪山,像是重走长征路,哎……谁叫我不怕远征难呢。

我俩一路走,一路基本不说话,唯一一次,是过一条马路时,面对一辆呼啸而过的轿车,我对她喊了句小心,然后问了问她的真实姓名。

我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她的名字,说来真是惭愧,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媚藻。嗯,是不错的名字,既然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以后可不能再叫她花朵了,我寻思。

山陕的火车站,和我来时没有多大改变,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改变,还是那副糟糕的样子,黑糊糊的地板上四处躺着各色闲杂人等,有等待列车的乘客,有晚上回来过夜的流浪汉,有闲着发慌出来溜达的黄毛社会青年,还有老的快要进棺材还不消停的老头老太太,长着一张四处漏气的嘴,戴个红袖套,眼睛贼溜溜的专看你有没有往地上吐痰,擤鼻涕,就是你不小心摸摸鼻子,也会顿时从地底下钻出几个这样的人来。像这种老头老太,在我们这个国家的很多地方存在,尤其是火车站,长途汽车站一类的地方,你要是觉得他们只是帮助国人改变不良生活作风的话,我劝你回幼儿园重读,领个毕业证再来说话,他们可是为了罚款不择手段的一帮家伙,而且是一帮老家伙,你又不能怎么地他们,甚至连稍微提高点声音分贝都不行,他们会说你不尊重老人,说你恐吓老人,说不一定还会当场晕倒或是假装晕倒呢。他们要是瞅准你了,你是绝对逃不过他们的手掌心,就是你老老实实找个地方呆着,他们也能有办法让你乖乖掏钱出来。不过,他们也是有优点的,譬如,他们不会管你是达官显贵呢,还是丐帮弟子,一视同仁,老少咸宜,大小通吃。这可比我们社会上的很多势利眼可爱不知多少倍。

我把媚藻安顿在一根柱子旁,叫她别动,跑去售票厅买票,看见里面长长的队伍,吓的魂立刻飞走三分,仔细估算了一下等轮到我买票,差不多要到末日审判了。便四下转悠起来,寄希望于插个队,我当然做好了被群众口水淹死的准备,已经淹过好多次,也不在乎这一次,这好像叫“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什么的。

我转来转去,还是没能如愿,我秉承某部电视剧里“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一如既往,视死如归。大概过去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没有任何一个空隙会让我插,现在人的防范意识普遍提高,一见有人四下转悠,立刻就能意识到危险降临,想你小子还想插队,老子当年早玩过了。几个陌生人,甚至陌生男女为了保护好自己的既得利益,不惜前后手牵着手,完全坏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防,倘若朱熹老夫子在天有灵,一定会翻身从棺材里爬出来,手持李逵老汉的板斧,把这些男女的胳膊一个一个砍断。嗯,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我开始对队伍中一些长相破坏环境的女人,做起媚眼来,拼命搭讪,希望以此混熟,借个方便,可还是行不通。她们个个以仙女审视凡夫俗子的眼光,把我全身鄙夷个遍。这倒让我想起以前学校时,有个室友说的话来。当时班上有个小子,从一上大学来就拼命找女朋友,是这小子长相实在有些令父母寒心,朋友遗憾。一来二去什么也没捞着,还空留下一个坏名声,后来他想通了,把注意力从全校女生转移到校外一溜理发店里,想自己堂堂大学生找个洗头妹妹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后来的一个月里基本上在学校看不见他的身影,班长有事找他得一个一个理发店里去找,结果还是铩羽而归。当夜,和所有失恋的混账一样,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酒借怂人胆,寻思迷惑的,这时候最经典的话终于登场了,我一个室友刚好在他们宿舍,大概意思是告诉他没必要因此自卑,还是找个女同学好,那些好女孩只要进了理发店,就算是自己知道自己长得像个猪头,也看不上门外走过的所有男人的。想想这句话说的真是不错。比那些狗屎名人名言说的都好听。

一个又干又瘪,留着男人头,身上穿着黄色开襟毛衣的女人,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的我不好意思起来,不禁低头表示害臊,没想到,她会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眼神更加坚定,我在脚底抹好油,准备开溜,她开口道:“小子,要票吗?正宗的黄牛票,假一赔十。”

我似乎看到了救星,高兴起来:“多少一张?想敲我一笔的话,立刻滚蛋。”

“我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看上去特别神气。

我一摆手:“别来那一套,那是公仆骗老百姓的,到底有没有。”

“有,你要哪的,几号的?”

我想先带媚藻去看一看真正的大海,然后乘船北上,也让她不枉白和我一起走。我要了两张去桑海的车票,倒真不是太离谱。比好一些人民公仆实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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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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