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忠臣良将

第26章 忠臣良将

云霓站起身,拉着将军夫人的手,温声说道:

“夫人,萧将军累了,该休息了。今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我。”

“王妃,请慢,我还有一件事,”

床上的人忽然说道。王妃站住脚,回过头毫不迟疑地说:

“萧将军,什么事?请尽管讲,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办!”

“听说萧罗大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我想亲自来审这个案子,可惜现在这个样子不行了。王妃,这个案子不能让东丹朝廷来审,要由王妃亲自督办,如果王妃不愿意插手,最差也要交给南京,让皇都直接审理,不是有钦差吗,让钦差办。我这条胳膊不能白丢,不揪出真凶王妃和世子就不会平安。”

王妃望着对面那双喷火的眼睛,缓缓道:

“将军放心,别的事可以不管,这件事我管定了。”

云霓和兀欲朝外面恭候着的车马走去,立即有人将脚凳放在车门下面,兀欲先上去,伸手来接母妃,一个大个子小兵伸出胳膊来搀,王妃一只脚踏上脚凳,想了想又退回来,招手让肃立在一边的亲兵队长迪克过来,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小校挺胸道:

“王妃放心,卑职即刻去办,包管妥当。”

銮轿启动,车轮在冰雪覆盖的地面上碌碌前行,兀欲的头靠在云霓的肩头睡着了。经历了这大半天天上地下的跌宕起伏,云霓也感到筋疲力尽,昏昏欲睡。回到王宫,天色尚早,云霓让迎出来的宫女、内侍把兀欲扶去休息,自己朝后院的寝室走去。路过正殿,见宫女内侍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她顾不上问,继续往里走,刚到旁边的侧门,就见云裳和大氏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两位妃嫔都穿上了从前的华丽衣裳,云裳披了一件银色貂皮昭君袍,大氏穿着绿色缎面小羊皮斗篷,她们都涂了胭脂,抿了红唇,一下显得年轻了好几岁。云裳笑吟吟道: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呢?”

“我去歇歇。”

大氏几年都没有高兴过,开始是唠叨守活寡,后来又抱怨吃瓜唠,如今在地狱里走了一遭回来反倒活明白了似的,脸上见了晴天,跟着说道:

“正殿已经收拾好了,姐姐何不去那里歇着,我们正要过去看看还缺什么不,这些个下人办事总是靠不住。”

云霓惊诧道:

“正殿?为什么要去正殿,原来的屋子不是挺好的。”

大氏道:

“那怎么成,姐姐现在是东丹的摄政王妃,就像国王一样,你不住正殿谁来住?”

云裳觑着姐姐的脸色小心问道:

“姐姐不住难道是想让兀欲去住?”

云霓又累又气,觉得快要昏过去了,说道:

“呸,你想什么呢!等兀欲坐了国王再住吧。你们都回去,像过去一样,安安生生过日子。回头我让他们把前殿收拾了,万一需要奏事议事,当公事殿用。”

大氏觉得好不沮丧,瘪瘪嘴不说话了,云霓仗着是亲姐妹,不服气道:

“姐姐,这里是后宫,不是前朝,什么时候议事到后宫里来了,难道让那些大老爷们随便出入内廷不成。前面不是有两仪殿吗,姐姐坐朝应该去那里啊。”

云霓累得不想多说话,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教训道:

“坐什么朝?你当别人真的能代替东丹王吗?以后五鸾殿分成两部分,侧门派人把守,官员们不许进后院,宫眷不许到前殿。两仪殿给皇上留着,这里是南京,皇上随时会来,来了还能没有个像样的地方坐朝。对了,告诉你们,皇上就要来了,过了年启程,二月就到了。你们没什么可准备的,可这么大的事也总要告诉你们一声。”

躺到自己的床上,云霓很快就睡着了。忽然听见贴身宫女拣宝在耳边道:

“娘娘,迪克来了。”

云霓以为自己刚刚睡着,睁眼一看窗户,才发现天色已暗,估摸着已经到了申末酉初时分,让拣宝去命迪克到旁边的小书房候着。自己赶忙起来,在宫女的服侍下梳洗更衣,然后来到书房。迪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施了礼,没等她坐下就说道:

“娘娘,萧罗大死了。”

云霓正往临窗的卧榻走,听了这话停住脚步,呆了一阵,才慢慢走过去坐下:

“怎么回事?”

“娘娘让我去刑部传令,将萧罗大押到王宫候审。我到了刑部衙门,碰到一个衙役,正好是认识的,从前我替他办过事,有点交情。他问我干什么来了,我说了,他说你算白来了,不知道吗,那人昨夜就畏罪自尽了。我吓了一跳,问他什么时辰,如何自尽,有没有可疑,留下什么话了没,我能不能去看看。他说别问了,也用不着看,丞相、钦差都去看过了,人都用席子裹起来送到乱葬岗喂狗了。”

“这么快就处置完了?人家家里人不需要交待?”

“交代什么?那兄弟说,这个姓萧的上无老,下无小,是个光棍。”

“找这样的人干事,早就打算杀人灭口了。”

“娘娘英明。那人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悄悄说,哪里是自杀,是夜里被人用被子捂死的。眼睛瞪着,眼眶出血,脸和嘴都是青的,把收尸的弟兄吓坏了,可是没有人敢说。后来每人都得了一两银子,头儿警告他们不许胡说。”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宫女上了茶,云霓小口小口地啜着,凝神想起心事。不知什么时候,兀欲走到门口,掀起门帘,叫了一声“母妃”。云霓收回心神,微笑道:

“兀欲啊,睡醒了?有事吗?”

“刚刚睡醒,闲着没事,就想来看看母妃,问问有什么事情没有。”

云霓想,从昨天到今天,一会儿被人捆起来鞭打,一会儿又成了一国世子,自己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都被命运玩弄得头晕目眩灵魂出窍,不要说一个半大的孩子了。弟弟妹妹小,娘又没有见识,只能找自己这个母妃来讨主意;又猜他或许也是迫不及待想来问问萧罗大的事怎样处置,指着卧榻上矮几的另一侧座位道:

“好孩子,母妃也正想找你呢,坐吧。”

宫女上了茶,兀欲用手转着茶碗,看上面绘着的画,没有开口,好像不知该说些什么,王妃道:

“我想告诉你,萧罗大死了。”

兀欲手里的茶杯猛地一晃,滚烫的水泼在手上,他好像毫无知觉,跳到地上挥舞着拳头叫道:

“怎么会这样?他是怎么死的?”

“说是自杀,其实我料到了,他们不会让他活着,只是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

“他们是谁?是杀人灭口?”

“你说对了,可见你长大了。兀欲,本来这件事我不应该过问,这是朝廷的事。可是我知道你不甘心,萧兀里将军不甘心,我自己也一样。我动用了摄政的权力,让人去刑部命他们把人犯交给王宫,我说事关皇孙,这件事我要亲自处理。你爹做东丹王的时候,他完全有权这样做,他可以要任何罪犯来亲自审问,任意处置。可我其实没有权这样做,我还是做了,因为我知道如果不这样做这个案子就不会有结果。我就怕晚了,可还是晚了一步。兀欲,这是天命,我要是那个幕后主使,我也会这样干的。”

兀欲在地上快步踱来踱去,停在王妃的面前,抓住她的袖子摇晃着嚷道:

“姓萧的死了,他的手下呢,抓起来严审,他们不会不知道。对了,是谁杀人灭口?这个不难查吧,从这上面查起。母妃,萧翰大哥呢,他是钦差,他知道了吗?”

云霓拉住他的手,神情严肃地说道:

“兀欲,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为什么?母妃答应了萧将军的!”

“萧将军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也会这样做的。母妃无所谓,为了报仇我什么也不怕,可以告状告到皇都去。可是为了你,我不能这么做,萧将军一定会懂。”

兀欲脸色发白,哆嗦着嘴唇说道:

“揪出凶手,挖出祸根,咱们才能平安,这是萧将军说的。”

“唉,萧将军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你坐下,听母妃说。”

兀欲看到王妃的脸色,勉强坐下。

“这件事不提了,不但这件事,以后我不会再插手朝廷的任何事。本来我就是这样想的,想着只破例这一次,唉,其实早就应该明白会是这个结果。你说得不错,要想查,没有查不出的,可是咱们没权没人,查起来千难万难。姓萧的敢这样干一定有人指使,指使他的人敢这样干一定有更大的后台,这样的后台别说找不出来,就是找出来了恐怕咱们也动不了人家一根毫毛,只会让那些人更恨,更想除掉咱们。我想通了,他死了更好。”

兀欲一拳砸到桌面上,接着又是几拳,眼睛里喷着火,从胸腔里吼道:

“母妃,你不是摄政吗?你就什么都不做吗?”

“兀欲,忘了这件事,忘了母妃是摄政,你是世子,还有你爹、你皇祖母,统统忘了他们,以后你要好好做个普通人。”

“普通人?”

“对。从今之后,你什么也不要想,不要争,只要做好一件事,就是保护自己,平平安安长大。”

王妃心中涌起无尽酸楚,她听过很多故事,为了和丈夫多些共同语言,也曾努力读书,知道古往今来废太子几乎没有一个能得善终,而且大多断子绝孙,兀欲和弟弟们能侥幸活下来,只能感谢佛祖保佑。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兀欲今后的路很长,每一步都会布满荆棘,能够平安长大成人将是一件万分艰难的事。她握住少年的手,凝视着那张还没有长出胡须的脸,接着说道:

“母妃不是你的生母,可你是母妃的命根子。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念想,就是看着你长大。当然,单是长大还不够,你要好好读书、练武,多结善缘,少出风头,做一名皇上的忠臣良将。你一定要记住母妃的话!”

阳春三月,草长蜂飞,辽河两岸垂柳依依,百花齐放。田野里开始了忙碌的春耕,农夫们有的扬鞭赶牛,有的弓身拉犁,刚刚翻过的地里泛出油亮的黑褐色,似乎能闻得到新鲜泥土的芳香。等待翻耕的土地伸展着苍白干硬的身躯,上面残留着冰雪和去年的庄稼茬。停战四年多了,荒芜的土地逐渐找回了主人,又开始了生生不息的生长周期。

时间接近正午,一支两万多骑兵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北向南沿着河岸迤逦而来,马蹄踢腾起的尘土好像一片乌云落在大地上。这条长龙军纪严整,人马都小心走在道路中间,避免践踏周围的农田。前队一名年轻英俊的小校神气活现地高声吆喝道:

“不想挨鞭子的就看好你们的马,这地里的庄稼都是皇上的,踩坏了除了挨揍,还要扣你们的军饷!”

有人笑道:

“头儿,那地里种都没下哩,哪里有庄稼。”

众人都笑,军官骂道:

“不怕割了你的舌头喂狗,不许踏就是不许踏,千军万马上去地还怎么种,皇上亲军难道是土匪吗!”

刚才那个声音又喊道:

“头儿,前面有好多人欸。哎呀,闻到肉香了,看来中午不用喝凉水吃干粮了。”

小校手搭凉棚向前眺望,只见耀眼的阳光投下一片飘渺虚幻的光影,平坦的大道一望无际,大约一里远的地方朦朦胧胧的好像不但有人,还有彩旗招展,高兴地大喝:

“他妈的鼻子比狗还灵。快去看看,皇上不是说了不许惊动地方吗,哪个家伙这么懂事。”

话音未落,几骑探马跑了过来,报告道:

“头儿,东丹国摄政王妃率领世子和全体朝臣在前面迎驾。”

“啊?不会吧,还有两天的路呢,王妃怎么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迎驾。你们没看错?”

“这还错得了。黄沙铺了道,还有上百口大锅在煮肉呢。”

“快,快去报告皇上。停止前进,排齐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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捺钵王朝之辽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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