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法师卡尔
新历192年9月10日,昂纳多男爵领发生了一件大事。
“嘿,知道么?!领主大人家来了位魔法师!”
“你的消息太落伍了吧?!那是大魔法师。”
“有区别么?!”
“怎么没有区别,上午我家婆娘亲眼看到的,衣服上绣了金边!”
“啧啧……领主大人以前一定是个强大的战士,大魔法师可不会随便和人交朋友……”
“那当然了。看到过领主大人的那把剑没有?足足有四公尺长!”
……
魔法师拜访昂纳多男爵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农庄里飞来飞去,目击证人其实只有几个,但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地发誓,自己在20米外给法师大人磕过头。
这消息传播出庄园以后,很快就上升到了谣言的程度,忙于秋收的庄汉们每每凑到一起,都要眉飞色舞地交换两句心得——甚至还没到晚上,消息就已经传播到了20公里外的镇上,然后在那个小小的贵族圈里继续升级。
正在准备秋狩的贵族们纷纷加快了动作,心照不宣地嘻嘻哈哈着派出了打前站的仆人——如果消息属实,那么他们一定会突然想换换口味,给自己点挑战,把狩猎地点改到瀚海外围属于昂纳多领的那块儿位置,而在往年,他们总是集体活动在哈里*霍克子爵的猎场内。
凭心而论,霍克子爵的猎场是个好地方,稀疏的树木,广阔的草场,视野开阔,气候宜人,远远要比危险的瀚海更适合这些武技平平的废柴贵族。那里有足够的猎物,更重要的是,猎物们足够温顺——温顺的黄羊、温顺的角鹿、温顺的獐子、温顺的长尾斑鸠……
而瀚海多可怕?!在那里,一切温顺的动物都是食物。
但那不是问题,本来就是要挑战自我嘛!
还没有取得主人的同意,这也不是问题。没有圈起来的领地就没有进入限制,任何贵族都有权利在那块儿林地里游玩、狩猎。当然,贵族们需要为打来的猎物向昂纳多男爵支付偿金,这笔钱通常是猎物实际价值的1.5倍——小钱,不是么?!
最后,那附近没有别人的庄园,尽了兴的贵族们只能在昂纳多男爵家借宿,如果他们拿出打来的猎物与男爵共享,那么于情于理,昂纳多男爵都应该提供美酒,并且举办一个盛大的晚宴。
OH,圣父在上,有一个魔法师参加的晚宴!
……
李理早上六点钟起的床,吃过早饭以后,他开始和特瑞散步。
天空已经蒙蒙发亮,庄园里还是一片静寂,但是围墙的那一边,渐渐有了人声狗吠和锅碗瓢盆进行曲,一大一小就在这样的伴奏里,绕着小小的花园转圈。
牵着特瑞的衣角,李理心中一片宁静。他的父亲是一个不怎么善于表达感情的男人,朴实木讷得像是整天务农的佃户,但是那份沉凝厚重的气度,即使算上前世的26年,李理也从未在谁身上见到过。
21世纪是文明时代,杀人如草的职业军人太少了,也许这是主要原因。李理见过很多很多的事儿,也接触过很多很多的人,一桩桩一个个的回忆起来,只觉得生活节奏很快,人很浮躁,也许,文明也是有代价的吧。
对于这个世界的文明,李理了解得不多。他的身边有一个军人,一个商人之女,一群农民,但是没人能全面地告诉他,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这个社会又是怎么样的,什么样的人有能力活得更好,什么样的人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朽坏。
他渴望了解,却又害怕了解,每当他想起外面的世界,憧憬和恐惧总是相伴而来,矛盾得让他不知所措。
那是一种能让灵魂发抖的冰冷,而非乡下清早的晨寒。
早晨的空气的确有点冷,李理的头又开始疼,他全身不受控制的哆嗦着,表情却始终如水般沉静,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特瑞的衣角。
天空越来越澄净,星星开始暗淡。
特瑞突然停下脚步,蹲下来抚摩着李理的脑袋,似乎这样就能够帮助他减轻痛苦。特瑞定定地注视着他,表情严肃,但眼神慈祥,然后指给他看西方天空里最亮的那一颗星。
“李理宝贝,抬头看看那边的天空。月亮落下的地方再往上,看到了吧?!那就是属于你的星,它的名字在古代通用语中发音成‘里’,就是你的名字里奥里奇开头的第一个字。它是天空中最骄傲的星,其它的星星都只在夜空里闪烁,但即使是传说中万物之主赐予我们的生命之源、带给大地光明的太阳,也不能压倒它的光芒,所以人们叫它永夜——永远像是在夜空中一样明亮。”
李理顺着特瑞所指的方向,仰头望去,一颗暗淡的星孤零零地挂在天际,在晨曦中倔强地闪烁着。
“宝贝,你要记住,你的生命是万物之主赐给你的,但是你的人生只属于你自己。无论你的人生是好是坏,是顺利还是坎坷,是充满希望还是看不到前方,你都要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更勇敢一点.像它那样,骄傲而有尊严地活着。”
特瑞的话给李理带来了很大的触动。
这样朴实的道理,李理完全懂得,甚至可以滔滔不绝地讲出来更多,但那只是夸夸其谈,绝不会有如此震撼人心的效果。
特瑞是用心在讲述,用他的经历、用他的坚持、用他的尊严、用他的爱在讲述。
在这个世界上,有资格这样教育李理的只有玛丽和特瑞,因为他们不但自己活得骄傲而有尊严,还为了给李理一个能够同样活得骄傲而有尊严的机会,无怨无悔地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
所以李理垂下了眼睑,轻轻点头。
“我会记住的。”
特瑞欣慰地笑笑,牵起李理的手,站了起来:“那么,我们回去吧,你该做早课了。”
回房以后再打坐一个半小时,坐完直接睡觉,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李理没听特瑞向他提起过会有人来造访,特瑞的老朋友卡尔大师没通知任何人,来了个突然袭击,于是当李理中午再次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件漂亮的法师袍。
法师袍是传统的黑色,用料很讲究,柔软、质感、光滑,类似绸缎但是又不像绸缎那样会反光,料面上隐隐约约印着一种花,不注意看时很清晰,特意去观察反而只剩下那种深邃的黑,李理费了很大功夫才分辨出那花的形状,七叶的尖边花瓣看上去很锐利,略带弧度花蕊同样是七根,凌乱地翘起,整朵花看上去特别张扬大气。
法师袍的袖子很宽大,却不至于影响到手的动作,袖口处绣着暗金的花边,身前的中线处从衣领到衣襟绣了两指宽的花纹,样式繁复,是那种骨白似的朴素颜色,看起来很是端庄古奥,又不乏诱惑神秘,整件衣服贴身无兜,流畅合体,李理几乎是立即爱上了这种装束。
眼光上抬,李理看到了静立在他床前的卡尔*斯内特罗。
卡尔*斯内特罗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脸型瘦削,皮肤蜡黄但皱纹不多,留着在李理看来很好笑的山羊胡子,头发不长,简简单单地束在脑后,一双眼睛看不出有什么睿智的光芒,但的确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