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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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站着没动。

静姝也立时冷了脸色:“二婶,还请你慎言!这离大婚还有三日呢,我可没胆子提前担了太子妃这个称呼。万一底下这些丫鬟婆子嘴不严传扬出去,没得让人觉得我眼皮子浅,说我张狂。”

小虞氏本就因为楚氏违逆她的意思心中有气,此时听着静姝这番话更是觉得静姝字字句句都在含沙射影骂她眼皮子浅。

然而,心里气成河豚又能怎么样?

小虞氏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跟静姝赔不是:“怪我被你嫂嫂气昏了头……”

说着,小虞氏眼风扫过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把嘴皮子闭紧了,若是让我听见半句风言风语,仔细你们的皮!”

嚯!好大的威风!

静姝看着小虞氏皮笑肉不笑:“我屋里的人倒也不必二婶代为管教。”

小虞氏眼皮子一抖:“是我心急逾越了。”

静姝颔首。

什么也没说,就是一副“我大度这次不计较,你下次别再犯了”的姿态。

小虞氏被怄的心口疼,拿静姝没办法,只能转身盯着楚氏直奔主题:“不赶紧跟你大妹妹赔罪,还在那杵着装木头,是想气死我不成?”

楚氏面无表情:“我做错了什么,还请太太明示。”

小虞氏含怒与楚氏对视,心头莫名一慌。

念及楚氏一直以来的逆来顺受,勉强稳住了心神,冷着脸道:“你做的甚么好事儿你自己个儿心里清楚,姝丫头素来宽仁,你赶紧好好认个错说不定便能得个谅解,不然的话纵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你。”

楚氏摇头:“言不信者,行不果。”

言不信者,行不果?

说话不诚信,做事不会有好结果?

不不不,楚氏应该是在明目张胆地咒小虞氏“满嘴胡说八道,会遭报应”!

只可惜,小虞氏大字不识几个,漫说楚氏言语里的“深意”了,连这句话最浅显的意思都没听明白。

静姝眉梢轻挑,身子歪回贵妃榻上,不动声色地看热闹。

小虞氏果然又变了脸色。

小虞氏不喜欢楚氏,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楚氏自幼饱读诗书——楚氏一身的书卷气显得她很粗俗不说,楚氏偶尔说句文绉绉的话她也听不懂。

听不懂,小虞氏便不知道她这个出身清贵门第的儿媳妇是在暗戳戳的骂她,还是在讨好她。

在楚氏才刚嫁入国公府的时候,小虞氏因为听不懂楚氏说的话很是闹了几次笑话。

后来小虞氏仗着婆婆的身份,牢实磋磨了楚氏一番,硬是帮着楚氏改了动不动就引经据典的毛病,她这个婆婆做的才滋润起来。

滋润日子过得久了,冷不丁听楚氏又掉了一句书袋子,小虞氏着实愣了一瞬。

待回过神来,便是勃然大怒——就算又没听懂楚氏说的什么,小虞氏也知道楚氏嘴里指定不是什么好话!

眼见着小虞氏手里手串就要脱手,静姝看着小虞氏似笑非笑:“二婶若是要管教嫂嫂,还请领着嫂嫂回忠敬堂去管教。”

小虞氏攥紧险些脱手的玛瑙手串,转身看向静姝。

静姝眼尾弯弯,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眼见着就到我大喜的日子了,二婶在这儿发落嫂嫂,没得晦气。”

可见是走了狗屎运飞上枝头了,这讲究真是一天比一天多了!

小虞氏与静姝对视了一瞬,嘴角弯出一道要笑不笑的弧度:“知道姝丫头如今是尊贵人,等闲事儿我哪里敢来叨扰你呢!我又不是个没眼色的,非要来让你心里膈应。”

说着,小虞氏一指楚氏,“实在是今日你嫂嫂闯的祸事太大,我着实没法子,才带着她来找你做主。”

静姝闻言,轻哂:“二婶,你才是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府上的事儿哪里用的着我多嘴呢?”

小虞氏张口欲争辩。

“二婶且先听我把话说完。”静姝示意小虞氏别着急抢话,“老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琢磨着就算嫂嫂当真做错了事,二婶觉得棘手处理不来,上边还有祖母坐镇呢不是?我这小孩子家家的就不必跟着掺和了罢!”

说完,静姝便端起了茶碗,预备送客。

小虞氏一急,直接抓着楚氏的胳膊一拖:“个小贱人,你把御赐给姝丫头做嫁妆的如意摔裂了,还不赶紧请罪!”

玉如意裂了?

静姝脸上笑容一敛,面无表情地看向楚氏。

楚氏与静姝对视一眼,不卑不亢地道:“方才去查看嫁妆的时候,玉如意已经裂了,并不是我摔的。”

小虞氏脸一黑,瞪着楚氏被气成了□□。

楚氏一扫素日里的唯唯诺诺,挺直着脊梁看着小虞氏,不咸不淡地道:“我知道,身为人妇,自当上敬公婆。一直以来我也是这般做的,但凡小冤小屈的我能忍便都忍了。然而,今日这祸事兹事体大,不是我能担得起的,还请太太讲些道理,详查个究竟。”

小虞氏咬牙切齿:“姝丫头的嫁妆只你我二人经过手,不是你又能是谁?我劝你别做那死鸭子只管嘴硬,还是早些老老实实认错请罪的好。”

楚氏歪头看着小虞氏:“负责看护嫁妆的仆妇,昨个儿趁着夜色偷摸摸进去的三妹妹,人人都有可能,太太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呢?”

“啪!”小虞氏手里的玛瑙手串带着恼羞成怒,又一次砸向了楚氏。

楚氏早有防备,莲步轻移。

玛瑙手串擦着楚氏鬓边发丝砸到了她身后的格栅门上。

楚氏冷笑:“太太可是被我戳中了痛脚?”

小虞氏指着楚氏,被气得手直发抖:“你个黑了心肝的小贱人,自己个儿惹了祸事就硬扯妍姐儿的不是,好毒的心肠!”

“跟太太论歹毒,我是自愧不如的。”楚氏盯着小虞氏,一字一顿地道,“我只不过是实事求是,说出了事实。太太却是敢往大伯母的养生丸子里加附子的。”

楚氏此言一出,满室皆静,众人皆惊。

静姝也没想到她只是顺势看上一场戏,这戏就从小虞氏献祭楚氏变成了楚氏揭发小虞氏,一时间险些没能管理好表情。

关于小虞氏“疑似”给封氏养生丸子里加附子一事,自从交给谢瑾年去查以后,静姝便一门心思备嫁了。

没想到,到头来谢瑾年那边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楚氏便先放了个大雷出来。

静姝用力眨了下眼,红着眼圈看向小虞氏,拿捏着咬牙切齿的腔调,一字一顿地道:“附、子?”

小虞氏脸色着实不能更难看。

用恨不得撕碎了楚氏的目光剜了楚氏一眼,堆着假笑跟静姝说:“姝丫头,楚氏疯了,你别听她含血喷人。”

静姝垂下眼,幽幽地道:“空穴不来风。”

小虞氏抿唇,有些闹不懂静姝的意思,只能满含着怒气骂楚氏:“你个杀千刀的小贱人,我这是做了甚么孽,给宏哥儿说了你这么个毒妇!自己个儿做了错事不认还到罢了,竟还敢往我身上泼脏水!”

楚氏不言不语,只冷笑着任小虞氏泼妇骂街。

小虞氏气怒交加,心中恐惧,骂起来没完没了,静姝被他吵得脑袋仁疼,手中茶盏重重地磕在桌上。

“当!”

青瓷碰檀木,一声脆响不高不低,却及时止住了小虞氏骂到一半的污言秽语。

静姝视线不带温度地在楚氏和小虞氏身上打了个转,转头吩咐立春:“不管是坏了御赐的如意,还是给母亲的养身药丸子里加附子,都不是小事,报官吧。”

立春福身应诺,转身往外走,却是被老夫人虞氏堵在了门口。

虞氏叫人拦着立春,自己疾步往室内走,边走边道:“姝丫头,你切莫意气用事!你二婶和你嫂嫂不过是被气昏了头,满嘴的胡言胡语,当不得真!你若是把她们那些个话当真着急忙慌地报了官,于你也没甚么好处!”

昔日总是高高在上的老夫人,此时鬓边发丝散落。

满脸的褶子里没有了以往的轻蔑,虞氏嘴边挂着一丝谄媚,拿捏着祖母的姿态,劝静姝:“姝丫头你细想想,大婚头里御赐的如意裂了可不是甚么好兆头,若是传扬出去你与太子的婚事不定就会生了变故。”

那是你想多了,谢瑾年非我不娶。

静姝平静地看着虞氏,没请虞氏坐,也没给虞氏问安:“祖母很是不必看我年纪轻便危言耸听地唬我,圣上御赐的婚姻能有什么变故?”

“要不怎么说你们小孩子家家地想事情不周全!”虞氏颤颤巍巍在太师椅上坐了,抚着胸口,用看不懂事的孩子的目光看静姝,“圣旨赐婚是轻易变不了,可若是闹出不好的事来,被人拿捏住做文章也难免会生出变故来。”

静姝面无表情,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姝丫头,你要知道,满京师的名门贵女可都盯着太子殿下呢!漫说是侧妃,便是庶妃也是乐意的。”虞氏继续演苦口婆心,“说句不中听的话,姝丫头你到底是嫁过一次人的,太子殿下心中怕是介意的。若是这如意的事儿传扬出去,太子殿下说不定便会趁机纳上几个侧妃庶妃的,与你一道进府。”

静姝冷笑。

这个臭老婆子可真是坏的很!

虞氏见静姝神情有所松动,只当是有门儿,愈发摆出一副全为静姝着想的姿态,再接再厉:“更别提你嫂嫂信口胡诌的附子一事,不论真假传出去都能坏了咱们国公府女儿的名声。你若是报官,此事必定直达圣听,到时候说不准连圣旨赐婚都会有变故。”

嚯!可真是吓得一手好人!

只可惜这个老婆子不知道,人人都爱的太子殿下就爱她这个嫁过一次人的小寡妇呢!

静姝看着虞氏,满脸不为所动:“祖母此言差矣,附子一事,我母亲可是受害者,我此时报官,世人只会说我赞我纯孝,又怎会妨碍了我的婚事?”

虞氏摇头:“姝丫头,你也太天真了些。”

“既然知道母亲身故一事有蹊跷,我身为人女便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更何况不论是御赐的如意,还是二太太给母亲的养身丸子里加附子,都不是内宅里能私了的小事,合该报官。”静姝摆手示意立冬,“去使人去报官!”

虞氏尚未有动作。

小虞氏已经急急地吩咐拦在门口的婆子:“不能让她去!”

静姝冷笑。

只看小虞氏这姿态,也知道她这是心虚了。

抬眼扫了一眼当真堵在门口不预备放立冬出房门的婆子,静姝冷声问小虞氏:“二太太这是打算软禁了我不成?”

小虞氏咬牙切齿:“姝丫头说的这是说的哪里话!”

静姝歪头看了虞氏一眼,开口跟小虞氏道:“不管二太太动的什么歪心思,我都劝你把那心思收一收,老老实实等着顺天府来查。”

虞氏盯着静姝,神色连番变化,恨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静姝暴毙,然而,大婚在即,她不敢铤而走险。

余光扫过愚不可及的内侄女兼儿媳妇小虞氏,虞氏心一狠,摆手示意门口的婆子让开路:“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把门口让开!”

静姝轻笑。

笑虞氏的果断,笑小虞氏的愚蠢。

门口没了拦路虎,便由立春使人去报官,立冬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静姝身边儿。

小虞氏见这情势,脸色一白:“姑母!”

虞氏缓了一口胸中闷气,看也没看小虞氏,只对着静姝说:“报官也好,查出个是非黑白来也免得冤枉了哪个。”

小虞氏简直不敢置信:“姑母,你……”

“宏哥儿都二十三了,你怎的还改不了口?”虞氏轻斥了小虞氏一句,又语重心长地“劝”小虞氏,“今日楚氏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再也堵不住旁人的嘴,你不为旁人想,也该替你膝下儿女想一想。”

小虞氏摇摇欲坠:“自从嫁到府里来,我有哪一刻不是替老爷、替几个孩子着想的?”

虞氏盯着小虞氏,不紧不慢地道;“那你就好好再替你膝下儿女想一想,想想你如何才不会耽搁了宏哥儿、图个儿和远哥儿的前程,不会误了妍姐儿的终身。”

小虞氏看出了虞氏眼底的无情与威胁,霎时面如死灰。

静姝轻笑。

小虞氏想献祭楚氏,结果偷鸡不成蚀了把米;现在虞氏想要弃车保帅舍了小虞氏,不知小虞氏会带给她什么惊喜。

虞氏看着小虞氏似乎放弃了“挣扎”,平静地看向静姝:“楚氏蓄意摔裂了御赐的如意,你二婶又被她污蔑给你母亲的药丸子里加了附子……”

“祖母,在顺天府结案之前还是不要妄下定论的好……”静姝轻声打断虞氏的话,“毕竟谁是人谁是鬼空口白牙的乱说不足以服人,还是讲究个证据充足的好。”

“姝丫头真是长大了,遇事比你二婶思虑的都要周全些……”虞氏倒憋了一口气,缓缓道,“楚氏和你二婶身上都有嫌疑,再让她们替你操持婚事也不合适,只能让你三婶操劳些了。”

“是这么个理儿。”说完,静姝便看着小虞氏,不再言语。

虞氏干枯的手指捏紧掌中手串,对小虞氏和楚氏冷声道:“在官府来人之前,你俩便先到佛堂里礼佛祈福罢。”

楚氏没有异议。

小虞氏绞着帕子动了动唇,到底什么也没说。

按照习俗,新郎新娘于婚前是不能会面的,谢瑾年早就与静姝说好了这几日不来翻窗爬床。

没想到今日会有这突如其来的劲爆变故,静姝只好让人给谢瑾年递了句话。

谢瑾年迷信,一心一意想让这场婚礼只有吉祥喜庆。

唯恐婚礼前私会不详,得着静姝使人递过来的话,谢瑾年忍着没爬英国公府的墙,只让人给静姝带了一封亲笔回信。

人虽未至,谢瑾年的诚意却是足的。

信上谢瑾年允诺静姝,罪魁一个也跑不了,嘱咐她只管安心待嫁便好。

谢瑾年的回信还在静姝手里攥着,先前接着报案以后拖拖拉拉的顺天府府尹便派了衙役来,把小虞氏和楚氏带回了衙门审问。

国公府里的人不明就里,静二老爷骂骂咧咧地骂着顺天府尹没眼色,憋着一肚子火从潮音姨娘的床上爬起来,着急忙慌地去替小虞氏奔走。

静姝不动声色地看着戏,安安静静地等着谢瑾年来娶她。

三日时光弹指即逝,转眼便是十月初八。

这一日太子大婚,连天公仿佛都在作美,庆这一段天赐良缘。

万花满街巷,碧空染霞光。

漫天霞光里有真佛现世送福音,喜轿出得英国公府,有彩凤于东边天际振翅而来,绕着喜轿落入东宫。

目睹此等盛景,京师百姓恍然大悟,认定月前慧明方丈口中的凤阁星必定是落在了先英国公独女静姝身上。

仔细想想,便觉得这才合理,唯有先英国公那般风华绝代的人物才能养出天生凤命的女儿来。

一时间,这一段颇受朝中老臣非议、颇惹京中权贵不满的婚事,倒是在百姓口中成了一段天赐佳话。

婚礼格外顺利,他的娇娘披着嫁衣又成了他的新娘。

谢瑾年握着金秤杆挑起凤冠上的盖头,便迎上了一双潋滟着无尽笑意的眼。

不同于上一次的震惊与不甘,这一次,他的娇娘眼里只有脉脉温情和藏也藏不住的欣喜,惹得他舍不得移开眼。

谢瑾年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朱红色的蔽膝若即若离地蹭着静姝放在膝上上的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谢瑾年站的近了,身上沾染的酒气显得愈发浓郁了。

醉人的酒气萦绕在鼻息间,静姝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被谢瑾年身上的酒气熏醉了,还是醉在了谢瑾年眼底的温柔里。

总之就是被谢瑾年看得有点羞,又舍不得挪开眼,像是醉在了美色里一样。

谢瑾年与静姝沉默对视,迟迟没有开口。

寝殿里伺候的女官和嬷嬷不明就里,摸不透太子殿下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想着太子妃的寡妇身份,她们觉得太子当是不满意的。

然而,看见了太子妃的颜色,她们又觉得太子可能也不会特别不满意——哪个男人又不爱好颜色呢!

见着盖头掀了好一会子了,太子迟迟没有动静。

旁边候着的老嬷嬷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醒:“殿下,该喝合卺酒了。”

谢瑾年回神。

端起柄上连着红线的两瓢酒坐到静姝身侧,递给静姝一瓢,轻笑:“娘子,请。”

静姝被这一声笑,笑红了脸。

捧着酒抬眼瞟了谢瑾年一眼,便被冠冕下九旒后那张盛世美颜迷了眼:“夫君,请。”

你道娘子,我道夫君。

怎么看都像极了情深意笃的小夫妻,寝殿里伺候的人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服侍着新鲜出炉的太子和太子妃走完了该走的礼,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披红挂彩的寝殿里只剩下了谢瑾年和静姝。

谢瑾年握住静姝的手,垂眸看着云霞从静姝脸上顺着雪白的颈子蔓延进大红的衣衫里,喉结微动,捏着掌中柔荑轻笑:“娘子,给为夫宽衣?”

静姝指尖轻跳,抿着唇搭上了谢瑾年腰间玉带。

不知道是慌还是羞,还是方才喝的合卺酒里加了料。

静姝只觉得她的手指有些发软,心率又开始造反,闹得她一个带钩解了几次都没能解开。

越急越是解不开,越是解不开越急。

酒意上来,静姝便跟那玉带钩杠上了。

“呵!”随着头顶一声轻笑,笨拙地跟谢瑾年腰间玉带死磕的静姝突然“天旋地转”,猝不及防被谢瑾年压在了铺满大红锦被的床上。

唇齿交缠间,静姝只听得谢瑾年含混不清地说:“为夫替娘子宽衣。”

抽钗脱钏解环佩。

锦衣罗衫一件一件被丢出帐外。

芙蓉帐里,娇娘轻呼,玉郎低哄,浅吟低泣断断续续,婉转到了四更方休。

翌日,清晨。

静姝半睡半醒间便又被谢瑾年捉着重温了一番洞房之乐。

待得云收雨歇,谢瑾年细细地亲走静姝眼尾挂着的泪痕,不甚有诚意的道歉:“抱歉,娘子太过诱人,为夫没能把持住。”

累。

有爽到。

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静姝闭着眼,不着痕迹地松开被她一直抓在掌心里的锦被,轻哼:“依我看夫君是压根儿就没想把持。”

谢瑾年笑着作势还要再来:“既然娘子如此做想,为夫需得让娘子好好体会一把什么叫为夫没想把持,才不算辜负了娘子一番心意。”

嚯!

这只臭狗子这是要上天啊!

静姝倏然睁开眼,眉眼含着笑怒视谢瑾年,轻哼:“夫君,求你做个人吧。”

谢瑾年愉悦地笑。

低沉悦耳地笑声钻进耳朵里,静姝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谢瑾年是真的心情很好,把静姝捞进怀里抱着温存。

静姝被谢瑾年的温柔捋顺了炸起来的毛,脸颊蹭蹭谢瑾年的胸肌,腔调懒懒地问:“是不是该起了?”

谢瑾年从鼻腔里里逸出一声“嗯”,却抱着静姝没松手。

掌心在静姝后腰上揉了一会儿,谢瑾年才温声道:“今儿个头一天,得去给帝后问安。”

啊,该去给人下跪磕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膝盖自由。

静姝全身酸软,并不想动:“我的膝盖说,它们想要自由。”

什么都敢说,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娘子了。

谢瑾年堵住静姝的嘴,细细密密地亲了一会儿,含着笑轻叱:“管什么都说。”

不含怒意地斥责完,又压低嗓音,轻声道了一句:“娘子放心,为夫不会让你的膝盖等太久。”

静姝仰头看向谢瑾年。

饶是从死亡角度看过去,那一张脸依旧是长在她审美上的盛世美颜,让她赏心悦目,让她心安。

静姝的眼神,太过温情。

谢瑾年情不自禁便想宠她更多一点:“为夫伺候娘子起身更衣?”

“不敢劳烦夫君。”谢瑾年的能力她领教过了,万一擦枪走火,哭的还得是她。

静姝推谢瑾年,“让彩云她们进来伺候就行。”

谢瑾年莞尔。

没去点破静姝的小心思,捏捏静姝的脸颊,叫了人进来伺候静姝起身,便披着夹衫下了床。

大红色的床幔落下,把凌乱的床榻圈成了一方天地。

静姝缓缓松了口气,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又被床榻上的痕迹和酸痛的腰身闹红了脸。

床幔外,只有侍女轻手轻脚走动的声音,静姝原以为谢瑾年当是去忙他的了。

彩云隔着床幔叫起。

静姝便裹着大红的被子掀开了床幔,没想到却见着谢瑾年披着夹衫,执着金剪刀在剪喜烛的灯芯。

如诗似画的人,披着夹衫,立在喜烛前便是一道风景。

尊贵无双的人,执着剪刀,小心翼翼调弄灯芯只为那一对喜烛同时燃尽的模样,胜过所有情话。

静姝坐在床上愣愣地看了谢瑾年好一会儿,不禁裹着被子赤着脚走到谢瑾年身边。

一对喜烛已经燃到了尽头。

看着它们在谢瑾年的精心调弄下同时熄了烛火,静姝忍不住轻笑:“好兆头。”

“嗯,娘子与为夫命中注定会白头偕老。”谢瑾年放下剪刀,扭头看见静姝赤着脚站在地上不禁敛了脸上的笑意。

俯身将静姝拦腰抱起,谢瑾年板着脸轻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赤着脚往地上踩?”

静姝笑着蹭谢瑾年的脖颈,余光扫过眼观鼻鼻观心的侍女们,贴到谢瑾年耳朵边儿小声道:“都怪夫君太美,一个不小心便被夫君迷了心魂。”

谢瑾年脚步一顿,垂眼看着满眼狡黠的娇娘,含笑威胁:“待得给父皇母后请安回来再收拾你。”

*

身为新晋太子妃,给隆泰帝和皇后请安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还好谢瑾年即便成了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待她依然一如既往的细心体贴,早早便让人备下了步辇,没让她这幅被折腾的险些散了架的身子骨儿雪上加霜。

元清殿外。

谢瑾年牵着静姝的手下了步辇。

大总管富贵老远扫了一眼谢瑾年与静姝牵在一起的手,立时便堆着笑迎上来问安:“殿下吉祥,娘娘吉祥,主子早早便起来等着殿下来呢!”

谢瑾年闻言扬了下眉,随手塞给富贵一个荷包,含笑问:“父皇早膳用了几碗饭?”

富贵捏捏荷包,顺手揣进袖子里,笑着道:“主子心里高兴,早膳足足多用了半碗饭。”

闲话间已是到了元清殿前,谢瑾年立时住了声。

富贵也敛了几分笑意,亲手推开了殿门:“主子早有吩咐,殿下和娘娘来了无需通禀,直接入殿即可。”

谢瑾年颔首。

扶着静姝跨过高高的门槛儿,便牵着静姝轻车熟路地入了大殿。

上一次见隆泰帝,隆泰帝精神烁烁,不见半分老态,如刀似的目光剐在她身上尽是挑剔。

时隔半年再见,隆泰帝康健不在,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病气,仿佛真真成了久卧病榻的老人。

即将行至榻前,静姝收敛了不着痕迹打量隆泰帝的目光,随着谢瑾年叩首行礼问安好。

隆泰帝垂眼看着榻前跪拜的小两口,视线在静姝身上打了个转儿,敛起嫌弃与不满:“起来罢。”

见谢瑾年对静姝百般呵护,隆泰帝沉默了一瞬,才又道,“赐座。”

谢瑾年和静姝少不了又是一番谢恩。

待得谢瑾年和静姝半个屁股贴着矮凳坐定了,隆泰帝便又开了口,开口就是敲打,渣爹本质尽显:“虽说新婚燕尔,你也不能贪恋温柔乡误了正事,待会子给皇后请过安,就该去处理政事了。”

谢瑾年低垂着眉眼,压下心底的怒气,恭声道:“儿臣遵命。”

隆泰帝轻嗤:“你也不必心中存怨怼,朕也是为了你好了。”

“儿臣不敢。”谢瑾年脸上适时露出一抹惶恐。

隆泰帝皱着眉轻咳了一阵,冷声道:“你也不必在朕跟前儿装乖,左右朕如今只有你这么一个成器的儿子。”

谢瑾年垂着眼,没吭声,只露出了几分委屈。

隆泰帝喝了一口热茶,略微缓下了口吻:“你该知道只有你在朝中立稳了,朕才能放心的把这万里江山交给你。”

谢瑾年低声道:“父皇不过是偶然风寒,调养些时日便能无恙。”

隆泰帝摆手:“你也不必净捡好话说给朕听。”

谢瑾年堆出满脸真挚:“父皇明鉴,儿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您也知道儿臣的情况,这治理江山的本事,儿臣还有的学呢。”

隆泰帝带着审视盯了谢瑾年一瞬,摆出一副疲态:“行了,先去给皇后请安罢!”

分明是大婚后拜见家公。

然而,从头到尾隆泰帝连个眼风都没分给她,倒是叫她看了一出“父不慈子不孝还要硬装父慈子孝”的好戏。

静姝只能说——这对父子不愧是奥斯卡在逃影帝,会演;狗皇帝不愧是渣爹本渣,压榨起儿子来比剥削员工的资本还能,竟然连婚假都不给!

步辇上。

静姝握住谢·597·瑾年的手,有点心疼:“知道父皇对你寄予了厚望,你也不能太实在了,身子骨是自己的,能歇着的时候便歇一会子。”

竟还有被人说实在的一天。

谢瑾年与静姝十指交叉扣住了静姝的手,忍着笑道:“娘子且安心,为夫心里有数,必不会让娘子守活寡。”

静姝轻哼一声,转头看秋日美景。

谢瑾年看着静姝通红的脖颈,挠了下静姝的手背,明知故问:“咱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娘子怎么还是这般爱害羞?”

静姝下巴一指近在眼前的元和殿,白谢瑾年:“殿下,且谨慎些罢!”

谢瑾年顺着静姝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庄严如牢笼的大殿,轻笑:“无妨,如今只有她们巴结着娘子的份儿,不敢多说什么。”

“知道夫君如今地位稳固,只要不蠢应当就不会跳出来碍眼……”静姝瞥谢瑾年,“可小心些总无大错。”

谢瑾年莞尔,从善如流的“受教”:“娘子言之有理,为夫记下了。”

谢瑾年嘴上说着受教,进了元和殿后姿态却是摆的比谁都骄矜。

上至皇后,下至嫔妃,果然无一不在讨好静姝。

虞嫔甚至还拉着静姝攀了下亲戚,只不过被廉贵妃直接打了脸。

从元和宫出来,上了步辇,静姝不禁有感而发:“她们也不容易。”

谢瑾年漫不经心地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静姝立时掐住了谢瑾年腰间软肉:“殿下,你可是想要养鱼?”

谢瑾年握住在他腰间企图施展暴力的手,低笑:“天地可鉴,为夫只想与娘子白头偕老。”

静姝轻哼了一声,算谢瑾年过了这一关。

*

上有隆泰帝盯着。

饶是新婚燕尔,谢瑾年还是不得不遵从圣意,去御书房里处理政事,毕竟那把椅子如今还是隆泰帝的。

因为大婚,他两日未来御书房,折子堆满了书案。

陆陆续续地总有人请见,谢瑾年边召见大臣边处理奏章,待他这两日积压的折子都批阅完的时候,已至夜半。

按照惯例,处理政务到这么晚,谢瑾年便会在偏殿里歇了。

小福子觑着书案上的折子厚度,提前备好了香汤,没想到太子殿下却是破天荒地踏着夜色回了东宫。

要知道从御书房到东宫,这一来一回,太子殿下少说也得少睡大半个时辰的觉。

啧!

可见太子妃虽说是个小寡妇,却十分可太子殿下的心意,不然太子殿下也不能这般心心念念地回东宫。

谢瑾年急着回东宫,一是心里惦记着静姝,二是给蔺先生报喜信儿,三是破隆泰帝布下的局。

蔺先生乃是蔺将军之后,这般尽心尽力地辅佐他求得就是一个为家族平反。

从谢瑾年被册立为太子,奉命监国开始,谢瑾年便着手翻蔺将军那一桩陈年旧案了。

小心翼翼地避着隆泰帝的耳目查了一个多月,今日总算查出了个结果来。

当日通敌叛国的并非蔺老将军,而是他的副将。

之所以会扯到蔺老将军身上,乃是朝中有奸人构陷。

隆泰帝心里明镜似的,然而却忌惮蔺老将军功高震主,顺水推舟定了蔺老将军的罪。

蔺家满门,唯有自幼浪荡,一心闯荡江湖的蔺先生幸免于难。

将昔日构陷蔺老将军的人都定了罪,又给蔺老将军平了反,没收的蔺氏产业归还……

直至今日,见着那份折子上玉玺,才算一切都办妥当了。

谢瑾年使人把“报喜”的密信送给留在谢府看顾澜哥儿的蔺先生,回到寝殿的时候已经快四更了。

静姝迷迷糊糊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翻身窝进谢瑾年怀里:“这般晚了,在御书房歇了就是,还跑一趟作甚?”

谢瑾年抱着自觉滚进他怀里的娇娘,轻笑:“我若歇在御书房,岂不是合了父皇的意?”

静姝不明所以,闭着眼蹭蹭谢瑾年的胸肌,问:“狗……咳!父皇给你安排人侍寝了?”

谢瑾年可算是被静姝气笑了。

拢紧手臂,重话不舍得说,打更是不可能打,唯有佯装着怒意拍了下静姝的臀尖,轻斥:“想甚么呢?就这般信不过为夫?”

静姝红着脸笑着解释:“不是信不过夫君,是着实想不出父皇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这话说的……

谢瑾年温温柔柔地在静姝唇角印下一个吻,轻声道:“他让我今日便去前朝处理政务,就是在拐着弯下娘子的面子呢。”

静姝之前已经从书城app里得了理中客的分析,此时听谢瑾年起了个开头便明白了。

狗皇帝当真是坏的很!

故意让谢瑾年今日便去前朝处理政务,拿捏谢瑾年是一回事,想让宫里人都觉得谢瑾年看不上她又是一回事。

谢瑾年只要今日宿在御书房,明儿个宫里上上下下怕是心里都得不拿她当回事儿了。

静姝扎在谢瑾年怀里,气呼呼:“太欺负人了!”

“不气。”谢瑾年给静姝顺着气,心里盘算着加速继承皇位的可能,低声转移话题,“给你说个事儿。”

静姝长舒了口气:“夫君请讲,妾身洗耳恭听。”

谢瑾年掐着静姝的腰把人往上托了一把,额头抵着静姝的额头,敛了笑意:“英国公府里那两档子事儿有结果了。”

静姝抓着谢瑾年的肩,轻声催促:“莫卖关子,快说。”

“玉如意是静妍错手摔裂的……”谢瑾年素来温润的声音有些发寒,“岳母的养身丸子里确实被加了附子,乃是虞氏、小虞氏和静文才合谋,为的就是岳父的爵位。”

近来只要是有闲暇,静姝便会想英国公府的事儿。

对于虞氏和静文才牵扯进来,静姝丝毫不觉得意外:“母亲果然是被她们谋害的。”

谢瑾年拢紧手臂,一下一下地轻啄静姝的眉心:“娘子想怎么处置她们?”

静姝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依着律法处置便可,夫君无需为我徇私枉法。”

谢瑾年低笑,未置可否。

半梦半醒间,静姝恍恍惚惚地听见谢瑾年对她说:“娘子,且让他们先在牢里再逍遥些时日,待为夫去了掣肘再处置她们。”

当时静姝还在琢磨,“她”那好二叔好二婶也是有能为的,都下了大狱了还能逍遥。

直至冬去春来,隆泰帝驾崩,谢瑾年继位。

在大行皇帝的梓宫移入殡宫之后,谢瑾年问静姝想怎么处置英国公府,静姝才恍然——当日谢瑾年那句话原来是叫她安心等着他能一言堂的时候。

心里领了谢瑾年的心意,静姝却也不想谢瑾年因为她污了圣明:“依律判了他们就是。”

谢瑾年喜欢静姝的体贴:“娘子无需顾虑那些有的没的,只管说想怎么处置她们便可。”

静姝见谢瑾年坚持,便也没再推辞:“若是依律该怎么判?”

谢瑾年垂眸看着怀中娇娘,信口胡诌:“往重了判夷三族,往轻了判满门抄斩。”

嚯!

静姝掌心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道:“母亲生前最是慈和不过,若她在天有灵必然不愿见着无辜之人因此丧命。”

说着,静姝仰起头,看着谢瑾年,“夫君,可能判得再轻些?”

谢瑾年扬眉,静听缘由。

静姝红着脸一指小腹:“权当是为咱们的孩子积福了。”

谢瑾年掌心落在静姝小腹上,温声问:“娘子想怎么处置她们?”

静姝掌心覆在谢瑾年手背上,与他一起感受着腹中胎动:“静文才、虞氏和小虞氏自然应该杀人偿命,旁的无辜之人只流放了可好?”

谢瑾年颔首应下:“有罪的判,无罪的流放。”

静姝靠进谢瑾年怀里,捏着谢瑾年的手指提要求:“三叔三婶是好的,可能夺了静文才的爵位,由三叔承袭?”

“三房乃是庶出,不能承继爵位。”谢瑾年轻嗅着静姝鬓边花香,“不过可以赐静文兼一个承恩侯。”

静姝顽笑道:“那我先代三叔谢主隆恩了。”

谢瑾年莞尔:“旁的人可还有要特意照顾的?”

还真有。

念及原著剧情里,那令人膈应的“静妍宠冠后宫”的剧情。

静姝抿了下唇角,不动声色地道:“静妍摔坏了咱们的如意,随你怎么治她的罪,只一样,不许让她入宫为奴来碍我的眼。”

“娘子且安心,后宫里的人员增减皆由娘子做主。”谢瑾年立时表忠心。

静姝满意,主动亲了下谢瑾年的唇角:“楚氏是个可怜人,让她跟静兴宏和离归家,别受那流放之苦了可好?”

这都是小事儿,谢瑾年自然没有不应的。

确定了怎么处置英国公府,谢瑾年俯身把静姝抱回床上:“你如今双身子,受不得累,且睡一会儿好生养精蓄锐,多攒些精神免得封后大典上撑不住。”

静姝乖顺的躺在床上,顺手拽了一把谢瑾年:“你这些日子也累得不轻,一块儿躺下歇歇罢。”

谢瑾年也没推脱,顺势躺倒床上,把静姝捞进怀里,右一句没一句的跟静姝说他的登基大典和静姝的封后大典。

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在同一天。

隆泰四十三年,二月二十九,宜祭祀。

静姝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着织金五彩凤袍,被谢瑾年牵着手,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富丽堂皇的宫殿不能让他们侧目,两侧跪拜的朝臣未分走他们半分心神。

他们携手攀上至尊之处。

广袖轻摇,立于元清殿前俯瞰臣民,遥望江山。

于绵长悠远的礼赞声里,谢瑾年与静姝相视而笑,轻声道:“万里江山,与娘子共享。”

静姝霎时笑如三月春花,攥着谢瑾年的手,轻声回应:“得遇良人,与君共白头。”

真好,实现了膝盖自由。

真好,遇着了谢瑾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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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嫁了病秧子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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