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洞房

番外(五)·洞房

宋幼清望了眼开膛破肚的怡妃,撇过头去,“我们走吧,这儿血腥味太浓了。”

“好。”李承珺走过来作势又要抱她。

宋幼清一把将他推开,“不要了。”别院中人多口杂,他抱着她招摇过市像什么样子。

“那我背你。”李承珺轻笑一声,在她面前背过身蹲下,“上来。”

宋幼清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她有意使力,一下子扑在他身上,李承珺步子微微有些踉跄。

李承珺不恼,随意她闹腾,“你可知我为何不想要天下,不想坐上那至高无上之位?”

宋幼清戳了戳他脸颊,“你不过是怕受累,想做个逍遥自在的王爷,不是吗?做皇帝有什么好的,整日待在那宫里头日夜操劳,都得短命十年的,你看老皇帝,分明也就比你大了十岁有余,瞧着却跟你爹似的。”

李承珺忍俊不禁。

“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宋幼清正大光明摸了一把他的脸,痞里痞气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白脸,日日瞧着心里也舒坦。”

李承珺腾出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句话?”

“什么?”

“别乱摸男人,当心出事。”

宋幼清如今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她赶忙收回手,趴在李承珺后颈处一动不动。

李承珺暗暗失笑,宋幼清永远都是这个时刻最为乖巧。

颈肩传来她温热的气息,“叔玄,你还未与我说呢,你为何不想做皇帝?”

“先前我不想做只是因为这一条路太过荆棘,我需得踏着千百人的尸体才可走上那个位置,想来我父皇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兄弟残杀的局面,皇兄只是将我流放也足以说明他并不想让我死。”

“哼,你就替他说话吧。”宋幼清撇了撇嘴,“那后来呢,为何不想了?”

“我并非是大爱之人,心中装一个你都已装不下了,哪里还有余地给天下与苍生。”

宋幼清心里跟抹了蜜一般,趴在他身后偷笑,可说出口的话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分明就是你没本事拿到皇位,你可别赖我。”

“是是是,夫人说的极是。”李承珺将步子缓了缓,“等回京后将一切安顿下,我便带你去江南好好养身子。”

“你不留在京城了?”她都已打算待在京城,谁曾想李承珺却要离开,“养身子哪里都可以养,偏偏去江南做什么,老皇帝身子扛不住太久,李启昀还年幼,朝政总要有人把持,你若是撒手不管,都不知会乱成什么模样。”

不得不说他们李家这一脉子嗣还真是单薄,如今整个大梁李姓的也就只此三人了。

她算是知晓了,为何当初李承珺会将皇后的孩子偷梁换柱,这若是当真不幸死在了隗瞿手里,李承珺又不愿意继承皇位的,那便只能眼睁睁落入旁人之手了。

“好好的晋王不做,这是想让我做摄政王?”李承珺淡然一笑,“沈安替他瞧过,若是拿药吊着,摒弃那些云雨之事,兴许还能再多活两年,这两年间让启昀开始读书习字,日后便可让苏景云辅佐他。”

“还有苏衡,等启昀被封太子入国子监后,我让他也入学做太子伴读,苏衡这孩子机灵,若是好好学,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让他跟着太子是最好的选择。”

当初若不是苏衡机敏,三番五次“出卖”宋幼清,他又哪能那么快察觉到她的猫腻。

这孩子,是该好好奖赏。

宋幼清讶然,“这你都想好了!”看来李承珺当真一早就在谋划安排,“不过苏衡那孩子被宠坏了,是该好好教导一番,你没瞧见,我教他射箭之时,他那学得有模有样的,甚是有意思,然后说不准还当真能成了第二个我。”

再抬头时,便见李承珺已背着她往别院外走去,“我们这是去哪儿?”

“带你去庄子,我还有要事处理,你在庄子里好好养伤等着我就是。”

“好。”

“王爷,王爷——”匆乱的脚步声伴着急促的呼吸声由远及近。

宋幼清转过身,见到来人,她撇撇嘴,拍了拍李承珺的肩,揶揄道:“晋王殿下,您的老丈人来了。”

李承珺毫不客气地嗔了她一眼,“老实点。”

陆清远匆匆跑来,“老臣参见晋王殿下。”

“许久不见,陆大人还是这般精神奕奕。”

“老臣听闻殿下噩耗之时每日惶恐不安,茶饭不思,忧虑至极,如今见着晋王殿下还活着,自然欣喜若狂,气色都好了许多。”

宋幼清毫不顾忌地“啧”了一声,这陆清远在朝堂叱咤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般不要脸的,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

宋幼清这一声并未刻意避忌,陆清远自然是听见了,他面色一沉,“晋王殿下,老臣有要事相商。”

李承珺淡淡回应:“嗯。”

陆清远见李承珺站着未动,有些为难,“殿下,老臣有要事相商。”他有意将“要事”二字着重,又瞧了宋幼清一眼。

宋幼清装作没瞧见,将李承珺搂得更紧了,趴在他肩上闭眼小憩。

“陆大人有事便说,本王还有要事。”李承珺转而对宋幼清温声细语道:“你去马车里坐着可好?外头风大,别冻坏身子了。”

“好。”宋幼清极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见宋幼清入了马车,陆清远这才开口,“殿下,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抬头见李承珺脸色阴郁,一想到他是什么脾气,立马道:“老臣觉得还是应当讲的。”

他生怕李承珺一开口便是“既然陆大人觉得不当讲,那便闭嘴吧。”

陆清远一脸正然,“王爷,如今别院尽毁,众人乱做一团,危机时刻,怎可让儿女情长乱了阵脚,侧妃这般,分明就是过于骄纵,实为不妥,晋王不该纵容,还请晋王定夺。”

李承珺眉尾微蹙,“骄纵?”他回过头看了眼紧阖的马车,知晓方才那些话宋幼清定是听得一清二楚,“如今本王如何做事,还需得陆大人来教了?”

“陆某不敢。”陆清远低下头来,“但于情于理,这皆为不合,苏澜虽是侧妃,可说到底也还只是个妾,这趴在王爷背上招摇过市,实为不——”

“陆大人!”

马车中传来的一道清丽的女声生生打断了陆清远的话,马车帷裳被一把先开,宋幼清探出脑袋,“陆大人一口一个妾的,尽是鄙夷,我怎么记得陆大人的母亲也是一位妾室。”

陆清远面色青一阵紫一阵的,“侧妃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陆某可未曾鄙夷过娘娘,只是娘娘应知王爷是什么身份,行事言语更应得体些,让旁人瞧见了方才那一幕,王爷的威严何在!娘娘说到底也是苏家人,想来苏大人应当也教过娘娘不该如此……”陆清远顿了顿,“缠着晋王殿下。”

“陆大人想说什么?恬不知耻?”宋幼清撑着下巴看着陆清远,“我再不济也是被李承珺拿轿子抬进晋王府的,算起来也是晋王府的人,可陆大人一个外人在这指手画脚,不觉得更不妥吗?陆大人这是以什么身份在这儿与我说话?”

“你——”陆清远一噎,他神色一重,原来不是他的错觉,这女人当真与往日大相径庭,若非模样不变,他差些以为这是换了一人,“侧妃娘娘莫不要忘了,若涵才是正妃。”

“正妃?”宋幼清无辜了看了眼李承珺,“殿下,此事你知晓吗?”

李承珺冷哼一声,“本王瞧着陆大人这户部尚书做了许久,也做得老眼昏花,不明是非,是该回乡颐养天年了。”

陆清远吓得腿一软,立马跪下,“老臣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本王还未寻上陆大人,陆大人倒是先找上本王了。”李承珺将栓马绳解下,抚了抚马身,“昨夜不管是梁九公还是怡妃,又或是其余宫人尽数被捕,陆大人可知为何只有你没事?”

陆清远抹了一把虚汗,“臣……臣不知……”

“本王念在你只是太.子.党,对其真实身份并不知情,这才放了你一马,却不想陆大人却眼巴巴地冲上前来。”李承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怎么?你这是准备逼着本王取了令爱?”

“臣不敢!”陆清远一脸犹豫为难,“可正妃之事是皇上御赐,臣不敢不从。”

宋幼清听得忍不住翻了白眼,话说的好听,可不就是在告诉李承珺,陆若涵是皇上赐给他的,这是谕旨,他不想娶也得娶。

李承珺不在意地笑了笑,他上前了两步,“本王能明白陆大人的苦衷,可这世上皆难有两全之事。”

陆清远抬起头来,“晋王殿下这是何意?”

“本王知晓,陆大人今日前来,便是想要提及正妃之事,本王今日也将话搁在这儿了,若是陆大人依旧想让你女儿嫁入王府,那陆家可就不复往日了,陆大人这尚书之位保不住不说,陆家世代亦不可为官,陆大人想要哪个,可是要好好考虑清楚啊。”

陆清远震惊,“晋……晋王殿下……”

李承珺这话他明白了,若是他想让陆若涵做晋王正妃,那便只能让他告老还乡,举家迁离京城!

他今日眼巴巴地来寻李承珺是为的什么!还不是瞧着皇帝快不行了,如今能继任皇位的也就只有李承珺一人,若是陆若涵能做正妃,那她日后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便是国丈,到时候他还要区区尚书之位做什么!谁都要敬他三分。

“老臣不知晋王殿下这是何意?”隐忍了这么久,陆清远哪里肯放弃,“殿下方才可是说了要放过老臣的。”

“本王可未曾说不论罪,陆大人虽不知细作身份,可依旧做了不少事,虽不至诛九族,可陆府上下可皆是要发配边关的。若是陆大人心疼女儿,不想让她过苦日子,那大可送到我晋王府中,如此一来,也只需陆家其余人受苦了。”

“殿下……”

“但若是陆大人觉得此事不妥,倒是还有商量的余地,毕竟陆大人这些年劳苦功高,信服陆大人的可不少,若是当真做不成尚书,也是可惜。”

陆清远神色一亮,“晋王的意思是……还有回转余地?”

“陆大人可以留在京城戴罪立功,陆家人若是安分守己,那自然也可留下。”

陆清远跪拜叩首,“多谢晋王,老臣永远记得晋王的恩情。”

“可是——”

陆清远一怔,“殿下可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老臣定当尽心尽力!”

“如此一来,便需陆大人舍弃自己人了。不如便将令爱送至南城,让她在那儿寻个好人家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陆大人意下如何?”

陆清远面色苍白,“晋王殿下……”

“本王话放在这儿了,就看陆大人如何抉择了。”李承珺说罢,牵过马车缰绳,径直坐在车板之上,驱车而行,“本王也不急,明日等着陆大人给本王答复。”

“是……”

不等陆清远再说什么,他便驱着马车行远。

陆清远目送着马车离去,眼眸愈发晦暗,他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一道身影自拐角处急切而来,“父亲,此事如何?晋王殿下可有说什么!”

陆清远咬了咬牙,回望了一眼离去的马车,“若涵,日后父亲会替你寻个好夫婿的。”

陆若涵面色一沉,“父亲,您这是何意?”

“还能是什么,晋王不愿意娶你。”

“可这是皇上赐婚,哪里是他想不娶就能不娶的!”

“你瞧瞧殿下对那苏澜,他既能亲自背着她出府,又做车夫亲自驾马车而行,那苏澜如今正得晋王恩宠,眼里又怎可能有你,你莫要自讨没趣!”

陆若涵气得咬牙,方下李承珺将宋幼清背出来时,她瞧得一清二楚,她何时见过李承珺有过那般缱绻情深的神色,又何尝见过他堂堂大梁晋王会愿意背一个妾室!

“父亲,此事皇上未开口,便不得下定论,这是女儿的事,女儿会自己处理妥当的。”

陆清远怎会不知陆若涵想做什么,“不必了,此事就此作罢,过些时日我送你去南城,日后你就住在那儿,我会天天选一个好些的宅子,再过两个月替你寻一个家世相当的世家。”

陆若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父亲这是要赶我走?这究竟是父亲的意思还是晋王的意思?”

陆清远深吐了一口气,故作无奈道:“这是晋王的意思,想来是那侧妃与你不喜,在晋王跟前说了些什么,才致使他做了此番决定。”

“又是她!”陆若涵恨恨地望着已瞧不见马车身影的街道,恨不得将宋幼清生吞活剥。

“若涵,是父亲无能,无法让你坐上正妃之位,你莫要责怪父亲,如今皇上行难自理,晋王把持一切事物,父亲根本插不得手。”

陆若涵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宽慰陆清远,“父亲,若涵从未怨过你,你为若涵做了那么多,若涵心中已是感激不尽。”

陆若涵福了福身,“父亲,陆若涵先退下了,便不打扰父亲处理要事。”

陆清远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知道他做这个选择是正确的,陆若涵是他几个孩子中最为懂事的,她应当不会怨她的。

“嗯,好孩子,你去吧。”

陆若涵颔首低眉,回过身离去,刚转身之际,她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

如何才能让一个人彻彻底底走出她的视野之中?

自然是死人。

……

马车行远了,宋幼清这才掀开帷裳,“你方才这般说,若是陆清远选了让陆若涵做你的正妃,你该怎么办?”

“不会,陆清远用了大半辈子谋划,这才得到如今的身份与地位,他不会冒这个险,陆若涵虽说是他女儿,可对于整个陆家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卑微,一个女儿换整个陆家,不亏。”

宋幼清叹了口气,“如今一想,陆若涵倒也是个可怜人。对了,陆清远那你又准备怎么处置?”

她自然不会觉得李承珺会当真好心会让陆清远继续当他的户部尚书。

“陆清远与西部私交过甚,听说他手中还有一座铁矿,我这会吓吓他,他定是会找机会将铁矿尽数转移以做退路,到时便可顺藤摸瓜找到铁矿之处。”

“啧。”宋幼清叹了一声,“你到时不费气力,父女俩都被你解决了。”

“你也不瞧瞧本王这是为了谁。”

……

庄子早有人清理完毕,阿荷也等候多时,见宋幼清来了,赶忙将她送至院子里。

“怎么这么偏僻?”这院子南北皆是竹林,有些与世隔绝之态。

“整个庄子就这里僻静一些,无人打搅,你便可在这里好好养伤。”李承珺将她送至屋里便匆匆离去,外头诸事皆由他处置,实为抽不开身。

李承珺怕她一个人待在这儿烦闷,派人寻了不少画本子与奇闻杂录来。

宋幼清闲着无趣便也翻看着,谁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当真入了迷,就连夜色渐深也全然不知。

屋子缓缓推开,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夫人,夜深了。”

“嗯。”宋幼清头也不抬地应了声,翻着手中的书,“你回来了。”

“在瞧什么?”李承珺自然有些不悦,他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宋幼清却连瞧都未瞧他一眼。

“你给我的书,都是些奇闻异事。”宋幼清看得入迷,随意应付了几句,又沉浸于其中。

正瞧到最有兴致之时,手中忽而一空,书被某人抽走。

“你做什么!”宋幼清瞪了他一眼,“把书还我,我还未看完呢,有事等我看完再说。”

李承珺只是略略扫了几眼,嫌弃地将书丢到一旁,“可有我好看?”

宋幼清不耐烦地推开他就要去夺回那本书。

李承珺哪那么容易让她再碰,他将她腰肢一勾,搂在怀里,贴着她耳朵呢喃缱绻,“夫人,夜深了。”

宋幼清如今满脑子都是书中的跌宕起伏,根本没瞧出李承珺的不对劲,“夜深了那你便去睡吧,我不困,再看一会儿。”

李承珺逼迫宋幼清让她看他,“可我们还有件事儿没做。”

“什么事?”宋幼清愈发不耐烦了,“明日吧,明日再说。”那故事后来如何了?她还未瞧,真是抓心挠肺般的难受。

李承珺见她一门心思盯着那本奇闻异录,极其后悔为了让她不乱跑,给了这本书以打发时日。

如今倒好,时日是打发了,也将他一并打发了。

“幼清——”李承珺贴近她一些,“夜深了。”

宋幼清这才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将李承珺推开,“好了,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李承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盈盈纤细,叫人舍不得撒手,“我与你睡。”

宋幼清抽出手,低垂着避开他的视线,“我这儿床榻小,一人睡着都难受,你还是去偏院吧,你这庄子大,哪儿都能寻着榻。”

她不傻,这孤男寡女的,躺在同一榻上不出事有鬼了,更何况他们俩还是夫妻,做起来还都名正言顺,她哪里能逃脱。

“你身子不好,我怕你夜里冷,特意给来你暖榻。”

宋幼清倒吸一口凉气,她头一回见将此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而她又找不出一句反驳他的话来。

“这……不必了吧,庄子里有炭,烧些炭在屋里便也不冷了。”

“庄子里炭本就不多,突然安置了那么多人,便也不够用了,你是庄子的主人,便也只能委屈你了。”

宋幼清:“……”

这是什么道理!

“我这不就亲自来赔罪了。”李承珺捏了捏她指尖,似是入了春的缘故,不似往日那般冰冷,可依旧能触到微凉之意。

阿荷与他说过,夜里冷时,宋幼清需得烧三个炭炉子才能睡下。

“不早了,睡吧。”李承珺说着将她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内侧。

“不是,我还不见得有困意,我不想——”宋幼清一顿。

入眼的是李承珺纤葱玉指,他指尖微挑,衣扣松落,外衣便尽数褪去。

宋幼清偏过头去,“睡……睡觉就睡觉,你脱衣裳做什么?”

李承珺轻笑,“睡觉为何不脱衣裳?”

宋幼清一噎,自知这话是自己说的不对,“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为何要在我屋里脱……”

“不在你的屋里脱,难道还去旁人的屋里脱?”李承珺正说着,掀开布衾钻了进来,将身子往宋幼清身旁靠了靠。

宋幼清后背一僵,又往里挪了挪,不知为何,即便她知晓二人都已在同一张床榻睡过了,可每每遇到这种时候,她总是不敢直面他。

宋幼清往里挪,李承珺便也一并挪过来,不给二人留有一丝空隙。

“你能不能睡过去一些,我在里头有些挤。”这男人贴过来也就罢了,他的手还横过腰间握住她的手,将她锁在了怀里。

她夜里睡着了也就罢了,她如今还醒着呢,觉得这姿态尤为羞耻。

李承珺贴着她耳畔温声细语,“我怕你冷。”

细暖的温热擦过她耳垂,惊起她一阵颤抖,一抹异样从耳尖传斥到全身,宋幼清不自觉地勾起足弓,将身子往远离他的一侧挪了挪。

“我……我不是很冷……”

“宋幼清,你的嘴何时能说一句真话?”李承珺将她的手回握,“你瞧瞧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了。”

“我……”宋幼清有理说不清,她是真的不冷,奈何这手偏偏冻得不成样,生生“出卖”她。

“你在怕什么?”李承珺将她的身子掰过来,让她正视他。

可宋幼清却是紧闭着眼不敢睁开,像极了某只为躲避他责罚而闭眼装死的小狐狸。

“放心,我不会碰你。”李承珺将他的发髻松下,青丝倾泻而下。

“当真?”宋幼清这才睁开眼来,见李承珺满目清隽,毫无情迷之态,便松了一口气。

那日在北域关时,二人差些就到了最后一步,不过那时情至深处,她也是被李承珺的温柔冲昏了头脑而放纵自己。

今日她清醒点很,若是再来一回,她可没那勇气了。

知晓李承珺并无此意,宋幼清自知是她多虑了,又见他神色之中似乎还带着一抹倦色,她面有愧意,将他的蹙眉抚平,“今日可是累着了?”

听罗安说,老皇帝神智有些不清,虽有沈安医治,可近几日怕是也不得见好,诸位大臣家眷的安顿事宜与细作的处置都只得一并交由李承珺。

边关虽有谢常安,可接洽事宜总得有人来,李承珺怕她受累不许她碰,这些事便一并施加于他身上了。

她是清闲了一日,可李承珺却是忙前忙后。

“还好,不累。”李承珺把玩着宋幼清的青丝,“我加紧把事情处理了,便能早几日带你回家。”

一听“回家”二字,宋幼清神色一紧,“叔玄,我想了想,我们要不还是别回京城了,或是你先回去,我在临城寻个住处,等你安顿好后你来寻我?”

“怎么了?”

“我有些怕,我在众人眼中早已是个死人,如今回去,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旁人其实也不打紧,就是……我父亲与母亲……”

“我死了那么多年,他们应当也习惯了我不在的日子,若是我这般贸然回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李承珺心疼地将搂在怀里,分明是回自己家,可她却战战兢兢,顾虑太多,“不会,他们日日夜夜期盼着你,如今知晓你还活着,自是欣喜。”

“可我母亲从小不喜欢我,父亲也是对我严厉至极,他们从小把我当男孩养,对我抱有极大期望,若是这一回我恢复女儿身回去,怕是会——”

“幼清。”李承珺抚着她的眼角,“你恨他们吗?”

“以前恨过,恨他们为何不顾我的意愿让我替我哥哥活着,我那时还想过,为何当初死的不是我,若是哥哥活下来了,那我便也不需承受这些。不过如今经历了这许多事,我也想通了,这也没什么好恨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也不再介怀。”

宋幼清笑了笑,“我有时也会想,正是因为这些,我才能以宋幼清的身份活下来,结交了挚友,也遇见了你,算起来似乎也不亏。”

“若不是这些,我说不准早些年就寻了个好人家嫁了人,如今在家相夫教子,管理内宅的,一辈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

李承珺捏着她下巴,趁着她还未回神之时,在她唇角印上一吻,“你如今不也是在我府上相夫教子吗?”

“啧。”宋幼清一把推开他,“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她可是已经吃过了他的教训,上一回就是这样,她迷迷糊糊间就被他攻陷了。

“怎么?明媒正娶的,还碰不得了?”

“哪里明媒正娶了,当初可都是依着侧妃之礼成的婚。”

李承珺也不与她争辩,“那等回京后,我再补还你一场,十里红妆,百宴齐开,可行?”

“不必,就你银钱多的没处使。”宋幼清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胸膛。

虽这么说,可她心里明白的很,李承珺当初依的哪里是侧妃之礼,那时可是整整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她身着正妃凤冠霞帔,八抬大轿从晋王府大门而入,合卺酒也没有落下,就连她父亲与母亲都一并请来。

他早已“预谋”许久,只是为了给她堂堂正正的正妃之礼,是她太过于迟钝,那时并未察觉出来。

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宋幼清似乎根本想不起来李承珺做了什么事,可再仔细一想,他做的事似乎都是为了她。

她自是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好,宋幼清往他怀里钻了钻,“叔玄,多谢你……”

多谢他这些年来并未放弃她,亦多谢他将她捧在心尖,又将她的心捂热了。

“谢我?”李承珺见宋幼清主动靠近,自然不会放弃此番时机,他埋在她颈间,“那你想如何谢我?”

宋幼清还当真仔细想了想,“你什么也不缺,我给你的东西也上不得台面,想来想去,要不还是等日后我有钱了,请你去醉仙居吃一顿,如何?”

“就这儿?”李承珺挑了挑眉,她想了许久就这些?

“怎么,嫌弃啊,可我如今也身无分文,就算你想要什么,我也答谢不起。”

李承珺将手缓缓绕置她衣带处,“不必等日后了,就今日吧。”

“今日?我没钱。”

“没钱不要紧,我也不想要钱。”

李承珺话音刚落,宋幼清便感觉腰间一松,她伸手一摸,便察觉自己衣带已不知何时被这男人扯下来了。

“李叔玄!”宋幼清吓得赶忙就要去系上。

李承珺哪能让她得逞,他一把将宋幼清的双手攥在手心里,温热的气息贴了上去,“本王不缺钱,倒是缺你,要不你就拿自己来答谢我?”

宋幼清脑中警铃大作,李承珺之心显而易见!

宋幼清说着就要推开他,“李叔玄!你方才说过不碰我的!”

李承珺的细密温热从她面庞引至颈肩,“嗯,可那是方才说的,我如今可没说。”

宋幼清:“!”

李承珺就是有这本事,分明就是在说瞎话,可又让人觉得甚是有道理。

她还未来得及再多想什么,又被李承珺的急促暖意包围。

不得不说,李承珺愈发娴熟了,不过须臾,宋幼清便又溺死在他柔情蜜意里。

可宋幼清还是有些害怕,“我……我腿伤了……”

李承珺的手缓缓游走,“你不必动,更何况你也用不着腿。”

宋幼清欲哭无泪,“可……如今……在庄子里,会有人听见的……”

“不必担忧,我特意给你挑了这处僻静的院子,这里不会有人来,更何况有人守在院子外,我们动静再大,亦不会有人听见的。”

宋幼清:“!”

他白日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说好了找个僻静的院子是为了让她好好养伤吗?怎么会是……

李承珺指尖的冰凉激得她一个激灵,宋幼清下意识就要去阻拦。

“别乱动。”

李承珺垂目凝视着她,她双唇沾着温润,烛光微火将她的娇软柔美映出,李承珺眼眸愈发晦暗,手中的动作更为深入。

“别。”宋幼清身子一颤。

李承珺察觉出了宋幼清身体的异样,他有意在此处轻拢慢捻,引得宋幼清又是一阵颤栗。

宋幼清早已没了反抗的气力,自知今日逃不过这一劫,便也随他去了,任由他肆意妄为。

不知何时,她的衣衫被尽数褪下,窗外的微风袭来,不仅未带来凉意,却是让她身子更为滚烫,呢喃般的低咛顺着窗扉之隙,飘出院外,化为虚无。

李承珺脸上的隐忍一览无余,他贴在宋幼清耳边,细语道:“阿容,可以吗?”

宋幼清紧紧攀着他的后背,手指似要嵌进他的肉中,她脑中万千思绪飞过,可什么也捉摸不住,也不知是何使然,宋幼清愣愣地点了点头。

李承珺为了等宋幼清接纳他的这一刻等了太久,如今得了赦,他哪里还有理智可言,在宋幼清还毫无准备之时便沉下身去。

宋幼清拧着眉头,突然闷哼出声。

李承珺咬着牙,强迫着自己止住了下一步动作,担忧地望向她,“怎么了?”

宋幼清喘着气,“疼……”

李承珺在她耳鬓厮磨,“乖,再忍一忍。”

“叔玄,我不想要了……”宋幼清强忍着要涌出的泪,呜咽几声。

这是真是疼……没有人与她说过啊,为何这般疼。

可这对于李承珺来说,无疑让他更舍不得退离,他咬着她耳垂低语,“今日就这么怕疼?往日刀剑入肺,都不见得你会疼得吭一声,如今忍不得了?”

宋幼清又是委屈又是气急,瞧瞧这男人这说的是人话吗!

“就一会儿,好不好,阿容,就一会儿,你忍一忍。”李承珺将自己又埋进几分,见宋幼清眉间紧蹙,愈发加深。

“李叔玄!”

……

窗外的栖鸟被惊起,扑腾着双翅远离,另寻他处。

月色正浓,却不及满屋柔情,横枝蔽空,月都羞涩了几分,藏在乌云后避而不出。

屋里时不时传来二人压抑的声响:

“李叔玄!你骗人,就说了一会儿的!”

“你听岔了,我并未说过……”

宋幼清也根本记不得李承珺说的一会儿是多久了,她只知巡逻街道的打更人敲锣都敲了三回。

宋幼清累得气力尽失,分明她也没做什么呀,为何能比带兵打仗还累。

迷迷糊糊间,宋幼清沉沉睡去,李承珺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是全然不知,她只记得自己睡前隐隐约约想起一句话来:

男人的话,皆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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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她弱不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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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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