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

韩星曜叹了口气,“刺啦”一声扯开衣服,露出胸膛,伸手抹了一把绷带上渗出的血,涂抹在心口,一扁嘴道:“血都干了,姐姐你射我一箭吧……”

“不用了。”江蓼红调转弩箭,扣下扳机,那白衣少年猝不及防,侧身一闪,弩箭贴着他的左臂擦过,钉在门上,锋利的镞翼割破了雪白的衣裳,在皮肉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乔七。”江蓼红道,“站着别动。”

“咦,为什么说我是乔七?”少年踉跄一步,站稳身子,不解地望着江蓼红。

宣成手中枪指着这少年的眉心:“捕门隐堂,鹤鹿二童,胸口都有见血显现的文身,这个秘密只有捕门高层才知道。”

“哦……这样啊,可是再怎么说也该给我们两个都放点血,试验一下吧,就凭他一个假惺惺的动作能判定他就是鹤童韩星曜吗?”

“不用了,你的玉佩是假的。”许枚忍不住笑出声来,“鹿童的玉佩我见过,是一块商周时期的片状南阳玉大角鹿,质地风格和他这块大同小异。”

“怎么了?我这块玉质地太好,还是雕琢太精?”白衣少年嫌弃地瞟了一眼韩星曜略显寒酸的玉鹤,捧着自己的玉佩仔细观察,“也许南寿臣更偏爱我一些,给我的玉佩更漂亮。你知道这件东西值多少钱吗?”

南寿臣三字出口,二人身份豁然明朗。

“鹤童是不会直呼隐堂堂主大名的。”许枚道。

“哦,好吧,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玉佩有问题的?质地不对,年份不足还是雕工有问题?”

“不不不,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在于……这根本就不是玉鹤,而是一幅‘猎鹅图’。”许枚忍俊不禁,“不学无术的小可怜,连天鹅和仙鹤都分不清,哈哈哈哈……”

江蓼红道:“你的玉佩雕的根本不是小鸟和白鹤嬉戏,而是海东青捕食大天鹅。那只小鸟是凶狠的海东青,它不是在亲吻磨蹭‘仙鹤’的头颈,而是要啄开天鹅的头,这小东西最喜欢吃的就是鹅脑。”

许枚道:“这块小小的玉佩可了不得,这是辽代皇帝围猎天鹅的场面。”

“是吗?”乔七兴致盎然地把玩着玉佩,“哪有皇帝?”

韩星曜轻咳一声,抑扬顿挫地背诵:“皇帝正月上旬起牙帐,约六十日方至。天鹅未至,卓帐冰上,凿冰取鱼,冰泮,乃纵鹰鹘捕鹅雁。晨出暮归,从事弋猎……”

“我听不懂,说人话,小杂碎。”乔七毫不客气地打断。

已经证明身份的韩星曜继续摇头晃脑,透着几分小得意:“皇帝冠巾,衣时服,系玉束带,于上风望之,有鹅之处举旗,探骑驰报,远泊鸣鼓。鹅惊腾起,左右围骑皆举帜麾之。五坊擎进海东青鹘,拜授皇帝放之,鹘擎鹅坠,势力不加,排立近者,举锥刺鹅,取脑以饲鹘。教鹘人例赏银绢。皇帝得头鹅,荐朝,群臣各献酒果,举乐。更相酬酢,致贺语,皆插鹅毛于首以为乐。”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笑道,“这就是辽帝春捺钵驭使海东青鹘捕猎天鹅的流程,你这块玉雕的是正在捕杀天鹅的海东青,那只小鸟才是主角。”

乔七轻哼一声:“酸文腐字令人生厌。”

最喜欢掉书袋的许枚解释道:“契丹女真,秋冬违寒,春夏避暑,四时各有行在之所。春日行营,辽曰春捺钵,金曰春水,弋猎宴乐以为礼,那段话出自《辽史》,才不是什么酸文腐字。哎小家伙,这么说你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玉佩不对,为什么还要往胸前涂血证明身份?”

韩星曜道:“我是怕你们不认得这块玉。”说着他指点众人道,“玩瓷器的,玩古钱的,玩金子的,还有……玩竹子木头的。”

许枚无奈:“我们又不是傻子,再怎么蠢也分得清天鹅和仙鹤。”

乔七一窒:“你说我是傻子?气死人了!我就想问那个古董店老板要一只玉鹤,他挨了百八十个耳刮子,才给了我这么个东西,上当了上当了,看来我毒死他全家并不过分……”

许枚听得毛骨悚然:“毒死他全家?”

“怎么啦?这很正常,他骂我,他那个儿子还要去报警。”乔七晃晃肩膀,“我只是想要一只玉鹤,扮鹤童玩玩。”

“为什么要冒充我?”韩星曜终于动了气。

“好玩啊!”乔七咯咯直笑。

宣成用手指轻轻触碰着扳机,警告乔七不要太嚣张,毕竟沙发上有一位女士又吓晕过去了:“说说吧,你和顾和的交易。”

“你这是在审我?好吧,我交代,我替他设计杀人,他替我找人。”乔七道。

“找什么人?”

“找他。”乔七一指韩星曜,“鹤童每次来审我的时候,都戴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面具,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脖子上有一颗黑痣。”

韩星曜摸摸自己的脖子,那颗小痣不到绿豆大,他看得还真仔细。

“我这次是专程来狩猎你的,但说实话,我是有些怕你的,你这小杂碎手段太强,小爷不是你的对手。在彻底制服你之前,我可不敢傻乎乎地跑到别墅来送死,毕竟你拷打了我几个月,我的模样你太熟了。”乔七摇头叹气,看来对鹤童还是有些畏惧的。

“呀呵?你现在怎么敢大模大样地来敲门?”韩星曜非常不喜欢成为猎物的感觉。

“别急呀,继续听我说。”乔七慢条斯理道,“我扭断水牢闸门逃了出来,可身上的毒没解……”

“你也会中毒?”许枚觉得不可思议。

乔七幽怨地盯着韩星曜:“鹿童、鹤童这两个杂碎抓到我之后,把我辛苦炼制的奇毒‘融腑’用在我身上,还把解药都藏了起来。”

韩星曜道:“怕你逃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乔七一摊手道:“可我还是逃了,隔三岔五一顿毒打我可吃不消。我在被抓之前,把一只药箱子藏在一个秘密的山洞里,可惜这里面没有‘融腑’的解药,所以呀,我必须找你要解药呢。”

“做梦,我不会给你的。”韩星曜道。

乔七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要先给你下毒,我们来做个交易,你给我‘融腑’的解药,我给你电蝎的解药。”

韩星曜大惊:“电蝎?”他忙抬起受伤的胳膊,只见手腕上一条短短的黑线若隐若现。

乔七笑道:“看来已经开始生效了。我让顾和替我注意一个脖子上有痣的人,引他坐到靠窗的位子上,再给他一把酥糖,我的狙击手会迅速打伤这个拿到酥糖的人,子弹是淬了电蝎毒的。你这家伙对毒非常敏感,直接在食物里下毒成功的几率不大,否则我会直接让顾和给你一把剧毒的糖,眼看着你吃下去。”

韩星曜轻笑道:“谢谢了,糖的味道很不错。”

乔七也笑道:“不客气,其实我的计划还是出了一点意外的,狙击手还没来得及开枪,载着武云非……啊不,是载着越缤和武云非脑袋的小船就漂过来了,所有人一窝蜂地挤到窗口,倒把你挤到后面去了,如果不是你后来又到餐厅拿筷子,狙击手还真没办法打伤你。”

“你的狙击手呢?还在外面?”宣成对可能存在的威胁十分警惕。

“不不不,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而且我把他从张大帅的军营绑出来的时候,他枪里只有一颗子弹,现在带着他也是累赘,所以……”他残忍地笑了笑,做出一个割喉的手势。

“你太狠毒了!”宣成怒不可遏,浑身迸发出令人难以抵御的煞气。

乔七心中一凛,连退几步:“缉凶堂还有这样的高手,真是长见识了,我还以为都是阎克明那样的草包呢。”

“为什么杀阎克明?”毕竟是缉凶堂的同门,就算再草包,也不能任人残杀,宣成并不打算文明地逮捕乔七,已经在盘算着从哪个角度捏断他的腿骨。

“啊,是这么回事,我原本是想要控制阎克明替我锁定鹤童的,他不是也要来农庄查谷嘉儿的案子吗?我打听到阎克明回了冉城,还打算去谷嘉儿之前住过的房子找线索。我早早地藏在树上,想看看这个草包长什么模样,没想到先来的是顾和,他有那个院子的钥匙。

“我听着顾和在谷嘉儿的牌位前婆婆妈妈地说武云非不是人,那娆也不是人,阎克明更不是人,还说打算报仇,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什么的……我突然觉得,让他来当我的指示标更有意思!所以先帮他干掉了翻墙进来的‘不是人’的阎克明,没想到这家伙以为我是神仙,哈哈哈哈神仙!他还叫我仙童,哈哈哈哈太好玩了!”乔七指着顾和的尸体哈哈大笑。

“顾和也是你杀的?”宣成齿缝中迸出杀意。

“对,我半个小时前就来了,一直在门后面偷听你们说话,如果他说得太多,我可能就没法演‘鹤童’了,看不到小杂碎气急败坏的表情,那多无趣?所以,我让一只小可爱从门缝里钻进来,在他的后脖子上咬了一口。”乔七说着抬起手腕,一条扁扁的小虫在虎口处扭来扭去,“他死得很开心,大仇得报,还是哈哈大笑着离开这个丑陋的世界的。”

“你这个魔鬼!”宣成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意。

“多谢夸奖。”乔七冲韩星曜一伸手,“拿来吧,用‘融腑’的解药换‘电蝎’的解药。”

“就不。”韩星曜一扭头,把乔七晾在一边。

“你确定不换?电蝎毒发作可是很惨很惨的。”乔七循循善诱。

许枚觉得乔七的淡定嚣张有些不对劲,问道:“现在我们人多,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完全可以先把你抓住,酷刑拷打逼你交出电蝎毒的解药。”

“哦,你们打算以多欺少呀。”乔七嘿嘿一笑,“你确定,你们人多?”

许枚一怔:“你……还带了帮手?”

“不不不,一大帮人潜入农庄目标太大。”乔七笑着摇头。

宣成又惊又怒:“你对那些无辜的牧工做了什么?!”

乔七赞叹不已:“缉凶堂果然有高手啊,这么快就知道我的帮手是谁啦!”说着他吹了个口哨。乔七嗓音沙哑,吹起口哨却清脆响亮,像百灵鸟的声音。

木工老陈提着一把柴刀走了进来,看到顾和的尸体和满屋子血淋淋的人,吓得两腿打战,在他身后是几十个年轻牧工,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兵器”,锄头、镐头、叉子、铲子、马鞭、柴刀,还有搂草料的耙子、卸了底座的铡草刀,实在没趁手兵器的在木棍上楔了几根钉子当狼牙棒,还有的翻墙跳进后院,把女仆和厨子全部拿下,堵住了客厅通向后院的门。所有人都静悄悄的,等着乔七发号施令,便一举冲进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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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董店.炼金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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