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斩鹤
螳螂斩鹤
“啧……”韩星曜直咧嘴,“什么玩意儿呀,李大帅精心调教的乌头卒就这两下子?”
“不打算让你的狮子出手吗?”陆衍道。
韩星曜摇摇头:“白狮子虎视眈眈,黄狮子不好擅动,这两个大家伙一旦在屋里折腾起来,这房子非塌不可。你还有什么金子吗?这些金宝能用不?”
陆衍摇摇头:“我身上所有的金器都被警察搜走了,只剩下藏在嘴里的金蜂簪首,刚才被你的田黄狮子拍得粉碎。”
“真的没法子了?”韩星曜道。
“你在想什么?杀了他们之后,你打算做什么?”陆衍见韩星曜突然变得如此平静,忍不住心里打鼓。
“我觉得陈泰初的想法妙极了,我想参与你们的计划,或者说……我想过过当大帅的瘾头。”韩星曜道。
“你做梦!”孙烈被针扎了似的嚷嚷起来,这个小妖怪要抢他的位子,这怎么行!
“你闭嘴!”韩星曜手倏地一挥,陈菡右耳的宝石耳环像子弹一样挂着血滴激射而出,穿透了孙烈的肩窝。
“嗷!”孙烈惨叫着仰面栽倒,痛得呜呜直哭。
“啊!”陈菡左耳的血刚刚止住,右耳又血流如注,尖叫着哭花了脸。
几个还在苦苦奋战的乌头卒见副官重伤,又急又怕,刀法大乱,被许枚、卫若光抽冷子又放倒几个,只有谷之篁还在不断地用毒舌和嘴巴子煎熬围着他的三个倒霉鬼。
“我都十八了,你以为我还能活几年啊?”韩星曜道,“放心,孙副官……”说着他嫌弃地撇撇嘴,“真不像个副官,还是叫你孙少爷吧。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位子,过过瘾就好,多则两三年,少则几个月,你不会不同意的,对吧?”
陆衍强忍怒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点头道:“我……答应你。”
“这才对嘛。”韩星曜拍拍陈菡的肩膀。
陆衍一抬手,指着陈菡道:“你,把她头上的簪子递过来,我帮你杀了他们。”
陈菡头上戴着一支金嵌宝石螳螂草虫簪,明晃晃地簌簌乱颤。
“嘿,我早觉得这东西不是凡品,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元代?明代?刚才的耳环不会也是古董吧?”韩星曜从陈菡头上摘下一只簪子,捏在手里把玩。
“耳环不是,这是明代的草虫簪。”陆衍道。
许枚轻轻打昏了身边的乌头卒,警惕地盯着陆衍:“陆先生,你可想清楚了,外面还有个鸩公子乔七,鹤童真想要我们的命,直接让乔七动手岂不更好,何必让这些乌头卒来送死?”
韩星曜轻轻笑着:“对呀,你可想清楚了。”
陆衍难得地笑了,摇摇头道:“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我做什么,不需要许老板指点。”说着指了指韩星曜手中的螳螂金簪。
“好,我这就给你。”韩星曜从陈菡身后探出手臂,作势要抛,手中忽地爆出灼灼金光,一只一丈来长的巨大螳螂显出身形,三角脑袋,铜铃眼睛,长须纤颈,细腰鼓腹,浑身金灿灿耀人眼目,甫一现形,便举起金灿灿的锯齿镰刀形前爪,挟风带火疾斩而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韩星曜怎么也想不到这金螳螂竟在自己手上活了,头脑中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左臂已被斩落在地,鲜血喷泉似的狂涌而出。
韩星曜浑身力气一空,闷哼一声,身子软软地贴着墙角滑下,怨毒地盯着陆衍,恨恨道:“你……你玩我!”他挟着陈菡的右手本能地想要捂住断臂创口,却咬着牙生生忍住,努力收紧指爪,想要扼断攥在掌心的脖颈。
那金螳螂出手更快,巨镰刀平平挥过,带起几滴血花,许枚一句“住手”还没出口,韩星曜颈间已现出一道红痕,口鼻中溢出鲜血,身体稍稍一歪,与脖颈断开的头颅失去平衡,斜斜滚落在地,漂亮的大眼睛睁得滚圆,望着血腥妖异的金螳螂,嘴唇轻轻翕动两下,无声地吐出:“为什么它……”话未说完,他眼中便失去神采,瞳孔渐渐放大。
卧在韩星曜身边的田黄狮子早已变回原形,从头到脚被鲜血浇透,看起来活像一块鸡血石。那大螳螂也变得萎靡起来,缩着前爪,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
屋里静得可怕,谷之篁、卫若光迅速结束了战斗,直勾勾盯着那只诡异的金螳螂。许枚、江蓼红、宣成、姬扬清呈扇形围住陆衍,心中如翻江倒海般惊疑不定。
陆衍抱起被染成血人的陈菡,轻轻拍着她的背,软声细语地安慰着:“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安全了,没事了……”
陈菡呆呆缩在陆衍怀里,好一阵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哭得撕心裂肺,气窒喉干,脸上血泪交流,活像正在卸妆的红净关公。
孙烈放肆地仰天大笑:“小妖怪终于死了,终于死了!哎哟好疼……妈的,老子非把他剁成肉酱喂狗不可。”
许枚望着坐在墙角的无头尸体,定了定神,回头道:“陆先生,你并没有接触那支金簪,螳螂怎么会突然现形?”
陆衍跪坐在地下,轻轻接上陈菡的手臂,扯下衣袖包扎她的耳垂:“许老板还记得丁家老宅的郎红吗?”说着他扬手接住姬扬清抛过来的止血药,点头道,“谢谢。”
“我当然记得。”许枚道,“她身上沾了陈小姐的血,所以……”话没说完,他已经明白了过来,惊道,“这支金簪上沾了你的血?”
陆衍点点头。
宣成一阵后怕:“什么时候沾上的?”这支金簪陈菡一直戴在头上,警察在逮捕陈菡、陆衍时,搜去了陆衍身上的几乎所有金器,却没有卸下陈菡的首饰。如果这只金螳螂在警察局监室里大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警察把我们押上小船时,我脸上的血蹭到了簪子上。”陆衍苦笑着摸摸鼻子,“江老板那一记砖头可把我砸得不轻,现在说话还有点岔音。”
江蓼红疑道:“那这螳螂怎么当时没有现形?金玉木石之器现出灵体并没有时辰的限制。”她指了指卧在墙角的螳螂,惊道,“呀?变回簪子了!”
“对呀,唤醒它的玩石童子死了,它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陆衍道,“瞧,那簪子可不光是黄金打造的,螳螂的眼睛、胸前都镶着大颗的红宝石。”
许枚恍然大悟:“要唤醒这样一只螳螂,不仅需要炼金师,还需要玩石童子!你让鹤童递簪子给你,就已经存了杀他的心思!”
“所以……这只金嵌宝石的螳螂是炼金师和玩石童子两个人一起叫醒的。”谷之篁问道,“那它该听谁的话?”
“通体黄金制成,当然是听炼金师的话,否则刚才人头落地的就不是他了。”陆衍道,“好了各位,事情该了结了,我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你们打算强留我,动手便是,如果打算放我们离开……”
“我不想动手,但还是请两位跟我去一趟捕门,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大,隐堂那边需要一个交代。”宣成道。
“哦……好吧,看来还是要动手了。”陆衍把陈菡抱到孙烈身边,把放着金宝的盒子也塞到他怀里,低声吩咐道,“照顾好你姐姐。”
“陆先生……”许枚道,“陈泰初的理想匪夷所思,你何必要……”
“许老板!”陆衍打断许枚,问道,“你是个爱瓷器的人。”
“当然。”许枚一愣,不知陆衍为何有此一问。
“你不会故意打破珍贵的古瓷。”陆衍盯着许枚的眼睛。
“当然不会。”许枚心里打鼓,“陆先生,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陆衍又转向宣成,“冉城警察局不敢羁押李大帅的副官和乌头卒。”
宣成心中憋气,重重“哼”了一声。
“捕门也不敢和一方军阀叫板。”陆衍继续挖苦。
宣成道:“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带走,李大帅绝不会为了一个谋算他麾下兵马的古董商同捕门翻脸。”
“我知道。”陆衍点头,“我只是想确保孙烈和这些乌头卒的安全。”他又瞧瞧许枚,“当然,还有我们的安全。”
许枚有些毛了:“陆先生,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陆衍不答,温柔地握着陈菡的左手,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陈菡轻轻点头,将右手伸进孙烈衣袋里,没等许枚反应过来,孙烈怀中冲起一片柔光,转瞬即逝,陆衍、陈菡消失不见。
此时正是十二点五十九分五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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