齁得发慌

齁得发慌

齁得发慌

江蓼红打发姬扬清出门买盐,自己关紧了厨房门,警惕地盯着跳窗进来的陆衍。

“江老板别怕,我没有恶意。”陆衍道,“许老板呢,怎么没看到他?”

“你来做什么,自首吗?”江蓼红下厨房时可没带着厉害的古钱,陆衍突然出现确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江老板说笑了,我来是想提醒许老板,不要再费心找我们了。”陆衍道,“那只八月桂花花神杯被藏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请江老板转告许老板,千万不要冒险。”

“好,我会转告他的。”江蓼红小心地把手背在身后,抓起刚才剖鱼的尖刀。

“江老板说的没错,凝炼金宝可能会断送炼金师的性命,所以……”陆衍有些不好意思,“鹤童那么一闹,我好像突然开悟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为什么一定要活成老师的样子?鹤童一个半大孩子都知道惜命,我枉活了五十岁,却不如一个孩子活得明白。所以,我打算放弃老师的计划,再说,孙烈已经废了,孙、陈两家的孩子,再没有一个成材的。我这个人性子闷,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让我再去茫茫人海中寻找堪成大事的豪杰英主,我是办不到的。”

“你早就想放弃了,只是不好对孙、陈两家交代。”江蓼红道,“否则你不会特意吩咐孙烈带着金宝和花神杯来劫囚。”

陆衍笑了笑:“没错,我早就累了,但孙家姐弟志大才疏,雄心勃勃,陈家被他们绑上贼船脱身不得,我不得不为他们奔波劳碌。江老板说的没错,我压根也没想着孙烈那个跋扈少爷能从捕门把人劫走,让他带来金宝,为的是让你们把这些祸根缴了,当然,我们可不能落到隐堂手里,所以他必须把那只花神杯带来,好让菡菡带我脱身。”

“菡菡?”江蓼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陆衍这句“菡菡”听起来可不像长辈称呼小辈,那语气,那腔调,那神情,活像许枚叫自己“江老板”时的样子。

“我的年纪是大了些……”陆衍古铜色的脸微微泛红。

“那天晚上陈小姐可被折腾得够惨。”江蓼红斜睨陆衍,“在你的计划之中还是……”

“怎么可能!”陆衍有些恼怒,“我怎么会想到鹤童恐怖如斯?”

“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疼。”江蓼红摇摇头,“她怎么样了?”

“耳朵上可能会留疤,可我不在乎,她变成什么样我都爱。”

“她会在乎的,女人无法容忍自己的容貌受损,时间久了她的心性会变的,找个好大夫给她看看吧。”

“好,多谢江老板提醒。”陆衍取出一枚“西王赏功”金钱,轻轻放在一片白菜叶上,“这个送你,我该走了。”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江蓼红叫住陆衍,问道,“你的心思,陈小姐知道吗?”

“当然,我爱她,她也爱我。”

“不,我问的是,陈小姐是真心帮着孙家筹谋大事,还是和你一样,早存了抽身退隐的心思?”

“菡菡性子憨得很,孙家是她的亲戚,她自然是真心帮着孙家的,又是绑架,又是下毒,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干得兴致勃勃,我可看不得她如此操心劳累,所以设计替她甩掉了这个大包袱。”陆衍轻轻摇头,“到现在她还满怀歉意,不好意思去见孙烈,还直念叨着辜负了我一番辛苦,搞得我心里好不是滋味。”

“趁早和她讲明白吧,孙烈到底是她的表弟,总不能一辈子不见面吧。”

“如果孙烈死了,他们自然不必再见面了。”陆衍淡然道。

“你要干什么?”江蓼红大惊。

“我不喜欢亲手杀人,眼看着鹤童人头落地,我连着做了几天噩梦。”陆衍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潜入大帅府,在李矩面前表演了几手‘魔术’,顺便把孙烈针对他的谋杀计划一五一十和盘托出,那胡子气得直翻白眼,今天上午孙炎已经被他丢到井里去了。”

“李矩嘴可不严,陈小姐会恨死你的。”

“放心,被自家人算计太伤面子,李矩会做得无声无息,估计明天报纸上就会登出大帅夫人暴病身亡的消息。至于孙烈,他也许会在来冉城奔丧的途中遭遇车祸、盗匪、乱兵、猛兽、毒蛇,总之李矩不会让他活着回到冉城。”

“好狠啊陆先生。”江蓼红攥了攥藏在腰后的刀,“你是炼金师的事,也对李矩说了?”

“我只说我是一个巫师,能悄无声息、取人性命的巫师。李矩明面儿上不信鬼神,其实心里在意得很,我只用了一支金蜘蛛草虫簪,就吓得他嗷嗷惨叫。”

“金蜘蛛?”

“对,他眼瞧着一支簪子变成了一人多高的大蜘蛛,吓得脸都白了,我告诉他这是幻术,能杀人的幻术,那草包深信不疑。再加上孙烈和我来往的几封书信,幸存的乌头卒半通不通的几句证词,李矩已经气得两眼通红。还有孙炎那疯疯癫癫的蠢妇,我诈了她几句,她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招了。”陆衍嘴角上扬,“这下菡菡和孙家再没什么羁绊,可以踏踏实实地找个太平的小镇子,安安心心和我一起过下半辈子,我会努力活得久些。”

“你是个罪人、凶手。”江蓼红道。

“没错,但我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所以你们不要再纠缠我了,炼金师一旦被惹急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吧,看得出来你心情不错。”江蓼红道。

“是,还真有些口渴了。”陆衍顺手端起一小碗海鲜汤,轻轻啜了一口。

“给我放下,那是我给许老板做……”

“唔咳咳咳咳……你家盐不要钱的吗!你打死几个卖盐的?”陆衍呛得老脸通红,一阵黑云似的闪了出去,把刚刚买盐回来的姬扬清吓了一跳。

“你……啊啊啊!陆衍!”姬扬清望着越墙而出的陆衍,手忙脚乱。

“你……咳咳……咳咳咳,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陆衍望着姬扬清提着的一个小坛子,坛子里冒着尖儿盛着细小的白色结晶颗粒。

“盐……”

“可恶!”被齁得心神崩摧的陆衍一脚踢飞了盐罐子,骂着街走了。

姬扬清望着满地白花花的盐粒子,一时手足无措。

街角慢悠悠转过一辆马车,踢踢踏踏地停在拙斋后门外,许枚和谷之篁瞧着呆呆发愣的姬扬清,摸不着头脑。

“这姐姐中邪啦?”谷之篁小声道。

“别瞎说。”许枚心里也直打鼓,小心地挥挥手,“姬法医,出什么事啦?”

“陆衍从你家后院跳出来,问我手里提的是什么,我说是盐,他就疯了似的把盐罐子踢翻了。”姬扬清蒙头蒙脑,搞不清陆衍受了什么刺激。

“噢,我明白了,没事儿,咱进去吧,估计陆衍尝过江老板做的菜了。”许枚瞧着推门追出来的江蓼红,捧着肚子笑道,“我还真的谢谢他踢翻了这罐子盐。”

“胡说八道什么,这年头盐多贵呀。”江蓼红心疼地望着满地盐粒,“上面儿的撮起来还能用,快回去拿簸箕。”

“江老板,看在盐这么贵的份上,以后还是我下厨吧。”许枚道,“今天时候晚了,我买了些菜,有你爱吃的莲藕炖排骨、糖醋鲤鱼,还有酸菜白肉和烩三丝。”

“怎么净买我喜欢的菜,是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江蓼红小声嘀咕道,“我做菜不好吃吗?我可难得做一回菜……”

“好吃,以后别做了,太伤盐。”许枚笑道,“小篁帮哥把马车拉进去,这车是租的,下午得还。对了姬法医,你家的什么时候到?他可答应给我带酒了。”

“他中午十二点才下班,怎么也得等到……”姬扬清随口答应着,突然一个激灵,脸红得山茶花似的,跳着脚道,“谁家的?我家就我一个,我没我家的!”

“哦……那十二点下班的那位是谁?”许枚笑道。

“是……是……”姬扬清又羞又恼,“是”了半天也“是”不出个所以然,咬牙切齿瞪着许枚。

“好了,别逗阿清了。”江蓼红轻轻捏着许枚的胳膊道,“陆衍刚才来过了,说了好多有的没的,听得我心惊肉跳的,得……”她本想说“得赶紧通知捕门想法子救人,否则孙烈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咬着牙仔细想了想,竟把这句话吞回肚里。陆衍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太太平平,我又何必横插一手保下孙烈这个一心裂土称王的祸害呢?但是……许老板会怪我吗?我可是为他好,孙家姐弟不在了,陈菡和陆衍就太平了,许老板自然也少了许多麻烦,可这事儿……唉,我怎么也和陆衍一个德行……

“江老板还生气呢?”许枚见江蓼红脸色有些难看,忙抱着她的手哄道,“我这就回去拿簸箕,别生气了好不好?其实你做菜还蛮好吃的……”

“我没生气……”江蓼红轻轻咬了咬嘴唇,笑道,“真的没生气,快进屋吧,别在外面傻站着。”

“好,进屋进屋,小悟呢?来帮我搬东西。”许枚见江蓼红笑得又柔又暖,心里顿觉踏实无比,忙招呼着小悟出来搬东西。

“小悟在前边看着店呢。”

“逆雪呢?”

“有警察要上门,他哪敢在这儿呆,我给了他一张戏园子的票,放他出去野了。”江蓼红挽起袖子钻进马车,“我来帮你搬瓷器。”

“别别别,我来我来,我自己来。”许枚也忙不迭钻进车里,“砰”的一声,撞在江蓼红头上。

“哎哟……”

“讨厌……”

“啊别掐!”

“你压着我了,走开!”

“你倒是先松手啊。”

“你卡住我腕子了。”

谷之篁啧啧两声:“我说法医姐姐,咱们躲远点吧,要不你带我到后厨去尝尝我嫂子做的菜?”

姬扬清轻轻“哼”了一声,迎向提了一瓶葡萄酒进门的宣成:“来啦?今天下班挺早嘛,这才十一点多……”

“都是些耗心耗神的杂事,我懒得处理,偷跑出来了。”宣成道,“神婆神棍呢?这个马车怎么一直在晃?你脸怎么这么红,出什么事了?”

“没事……”姬扬清想起刚才许枚那句“你家的”,脸又红了几分,宣成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唉,真是……”谷之篁皱着鼻子道,“一个两个腻死我了,我要回北京。”

卫若光揣着蛐蛐葫芦不敢进门,有些害羞,还有些羡慕,小声嘀咕道:“春天,还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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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董店.炼金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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