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母子
夜里,德太妃跟九王爷朱炎煦母子二人难得独处叙旧,朱炎煦心中藏着许多事,可是看着自己的而母亲,他却选择隐忍,不说出来。
德太妃仍旧像以前那般疼爱自己的儿子,她在灯下眯着眼睛,亲自为儿子缝制锦绣发带,对儿子的生活起居,她事无巨细,样样关心,朱炎煦不忍抱怨:“母妃,儿子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不再是小孩了。”
她却慈爱的笑着,“在母妃看来,您永远是个小孩子。”她的温柔慈爱,向来只给自己的孩子和丈夫。
“母妃不得不陪伴你的父皇,而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希望你不要怪母妃。”她有些落寞无奈的说道,如果可以,谁不想自己的孩子陪伴身侧呢。
“儿子明白,父皇的身体要紧,不过母妃也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儿子不能在身边尽孝,母亲万事要小心。”朱炎煦笑了笑说道,他话中有话,而此时,他的神色也不免凝重了几分。
他想告诉自己的母亲,要让她小心枕边人,想告诉她,多行不义必自毙,早些收手,可是他却始终说不出口,兴许是不忍破坏这么些年来的美好假象,如果要撕碎她苦心经营的幻景,那未免太残忍了。
可是事到如今,朱炎煦心里越来越不安,他希望能够用别的方式提醒自己的母亲。
“你放心吧,你母亲年纪虽然大了,但身子还好着呢,等你的病好了,我们一家三口就永永远远的一起生活,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她笑着说道。
“可是母妃,儿子的身子怕是好不了了,连太和大师都无法根治。”朱炎煦消沉道。
“呵呵,煦儿不必担心,母妃实话告诉你吧,这么多年,母妃一直在寻找长生不老药,而且还得到了夺舍术的秘籍,只要我能够练就,到时候,不仅是你父皇的寿命可以长久,连你的身体也会痊愈的。”德太妃兴致冲冲的说道,她眼中满是曙光,仿佛成功已经唾手可得。
朱炎煦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看着自己的母亲,认真问道,“母妃这般苦心,到底是为何?”
“为何?”而德太妃却似乎很诧异,“当然是为了你和你父皇了。”她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自从两年前,你父皇求药心切,误食了丹药,身体每况愈下,我就一直在寻找良方,朱雀的许多秘术我也不曾放过,可是却都效果不大,好在我遇到了蓬莱道人,他对宁玛教的夺舍术有些了解,甚至是个过来人,我就知道,如果想治好我的丈夫和孩子,就只有把夺舍术给找回来。”她叹息说道,对这两年的经历,她虽然轻描淡写,但是朱炎煦和了解自己的母亲,他知道,她暗地里一定下了许多苦功夫。
纵使她对别人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纵使在别人的眼中她阴狠狡诈,可是在他这个当儿子的看来,她是一个好母亲,是一个深爱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的女人。
“我和蓬莱道人已经摸索透了夺舍术的秘密,只要找到来自未来的灵魂,便可以施术救人,对了,那天我在你的草庐里遇见一个女人,叫宁小仇的,听蓬莱道人说,她或许跟当年的虚怀一样,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你可知道?”德太妃一心只在盘算着她的大计,根本没有察觉到朱炎煦的神色变化。
朱炎煦此时却感到有些悲凉,替他的母亲感到有些悲哀,因为他知道,这么久以来,云旗竟然都不曾将宁小仇的真相告诉她,到底是因为云旗不知,还是他故意隐瞒呢?
“母亲,宁小仇是我的朋友,即使她的灵魂真的来自未来,我也不会牺牲她来成全自己。”朱炎煦直言道。
“煦儿,你怎么糊涂了!”而德太妃却严肃起来道,“你是你父皇最爱的皇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有什么朋友能比你的前途重要呢?”
“我已经计划好了,无论如何也要解开虚怀遗体上的咒语,那困在他身体里的那个女人醒来,到时候,加上那宁小仇一起,你和你的父皇就可以洪福齐天了。”她满心得意的盘算着,而至始至终都不曾想过她自己。
“只要你们父子俩能好好的长生康健,我不奢求太多,能陪着你们走完这最后的日子,我甘愿老去。”她笑着说道,满心欢喜着。
朱炎煦于心不忍,他看着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的母亲,深切的感受到这世间万物都是因果相报。
“可是母妃真的觉得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是我吗?”他不忍沉声问道,萧索落寞在他心间盘绕。
当他得知真相的时候,说不难受那只是自欺欺人,从小父皇多疼爱他,他们一家三口多么的幸福快乐,他历历在目,可是忽然之间,他中毒了,危在旦夕,从此只得深居这太和谷,不问世事,而他的父皇却好像不再记得他,他就像是失宠的玩偶,被无情的扔在这深山之中。
可在外人看来,他依旧是最风光的九王爷,依旧是那个被偏爱的皇子。
德太妃被他这么一问,猝不及防的,她眼底有些微微的慌乱,但是却有很快镇定下来,“煦儿,从小你父皇怎么对你,你难道忘了吗?”她严肃的问道。
“可是母亲仔细想想,自从儿子中毒身残,父皇可还记挂儿子?”朱炎煦反问道,“甚至,儿子中毒的时候,大理寺明明查出是太子的侍女送来的汤羹里有毒,可为何到最后,太子安然无恙呢?”他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言辞犀利的反问。
德太妃哑然无话,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兴许是因为心虚,她不得不慌乱的躲避他的目光,“那时候王玄锡还是当朝的大将军,朝中诸多大臣也都迫于其淫威,不得不跟他结党拥护太子,你父皇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平息此事。”
“若真是如此,那也就罢了,可是母妃心里应当明白,父皇最爱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朱炎煦苦笑道。
而不料,德太妃听了这话,顿时犹如被人拔了逆鳞一般,她大发雷霆,拍案而起,“住口!”
朱炎煦从容淡然,他早知道自己的母亲什么话爱听什么话不爱听了,可是这一次,他却决不能让步,“母妃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吗?云斐云旗兄弟俩的身份来历,母妃比谁都清楚吧?父皇若是知道了真相,你说他会作何感想?”
他虽然不把话挑明,但是此时母子二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不挑破只是想给他的生母留下一些尊严罢了。
德太妃满脸愠怒,她咬牙切齿的,眼中满是恨意,“就算我曾经做过一些错事又如何?难道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还抵不住一个死人吗——”她咬牙道。
“母妃可想过,有朝一日天下人都知道真相,父皇知道,云斐云旗也都知道,到时候,该如何收场?”朱炎煦焦急道,他无力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却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悔过。
“哼,他们又有什么证据?唯一见过姐姐的人是虚怀,他已经死了,如今我就是司花芜,就算你父皇怀疑,他也毫无证据,如今他可是事事都要靠着我,这皇位他能不能夺回来,一切都在我。”而她却冷冷的笑道,对自己所做的事毫不感到羞耻。
“是吗?那母亲知不知道,当初帮朱炎啸诈死逃走的人就是云旗?而上个月杀死地神庙灭口的人,也是云旗?”朱炎煦无奈道。
“哼,胡说八道,就算借他一百个胆,他想都不敢想。”而德太妃却不屑的冷笑道,此时的她阴狠决然,跟那慈爱的母亲相差甚远。
朱炎煦看到自己的母亲如此自负,心中的焦虑不禁得加重了许多,“那母妃可知道,宁小仇确实是未来的人,而她的身体,正是钟清初的身体?”
德太妃吃惊,猛然回头怔怔的看着朱炎煦,对他的话,她几乎不敢相信,“你说什么?”她并不曾见过钟清初的真面目,所以自然也不知道那是钟清初,再说了,天下人都知道钟清初早就被赐毒酒死了,谁会想到那就是她呢。
“宁小仇跟钟清初灵魂交换,而且从当初钟清初中箭重伤的时候就开始的,这么长久以来,那身体里装的是宁小仇。”朱炎煦字字清晰道,他必须要让他的母亲意识到,云旗到底骗了她多少事。
“他怎么敢!”德太妃气怒道,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云旗会背叛她,正是因为她对云旗的掌控十分的自信,所以当她得知云旗背着她做的事时,才会这么疯狂。
“母妃!”朱炎煦急声斥道,他多希望自己可以让她清醒一些,“你以为你这些年把云旗掌控得很好,可是你也别忘了,他终究是个人,不是个玩偶,他总有一天会觉醒!”
德太妃神色怔然,她细想这些年的努力,对云旗的种种,心底的恐惧就像是海浪一样袭来,“你说,云旗他到底想干嘛?”她慌乱的抓住朱炎煦质问道。
原来她也是会害怕的,她也是会害怕云旗来复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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