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慰问
飞雪渐停,雾已散尽。
田卸甲一直在他认知的世界觉得,自己即便触摸不到武学最上一层的天花板,也隔不了几层,听了方慎言描述才知道在这片天地自己就是沧海一粟,简直微不足道。
田卸甲深吸一口让自己气冷静下来,慢慢说道:“小女的师父叫唐婉娘,是不是同一个人老夫不敢妄下结论。”
方慎言也不生气,瞟一眼远方说道:“隐名埋姓的多了,我也不认识就算让我看到还是不认识,除非我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前来见上一面才有定论!”
田卸甲倒是希望唐婉娘与方慎言口中所说是同一个人,但以他的观察一个堪称至圣的人不可能到他家收徒,碰巧的事儿不一定就轮的到他。
田卸甲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是“千雪夫人”,据他了解好像也就“安逸侯”夫人深入浅出很少与人相处,偶有外客也是白纱遮面,脸是看不到,可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超凡绝俗的举止跟空前绝后的谈吐与方慎言说的倒是有几分相似。
现如今“安逸侯”府都人去楼空再想找人跟大海捞针有何区别?想到此事就很懊恼不已,凭自己和“安逸侯”的交情,舍了这张老脸让自己的一儿半女拜在他夫人名下,假以时日那他们田家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想想就感到热血沸腾。
方慎言看着田卸甲迷茫失神的脸庞说道:“是不是的都不重要了,你有客人到了。”
方慎言刚刚说完,田铸犁就跑了过来说道:“州牧、太守、县令等一众人前来拜访老爷,您是不是出面见见?”
每一年的年关州牧、太守、县令都会在大周皇帝的授意下来上一遭,瞅瞅情况送点金银礼品作作姿态,只不过今年来的稍早了一些日子罢了。
田卸甲离开了,田笑睁开了亮晶晶的小眼睛,天真无邪的笑着对方慎言说道:“你说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我师父,天下哪有令人四肢不动的武功,你肯定是在骗我爹另有目的。”
方慎言好像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耸了耸肩膀说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田笑走了过来说道:“我是说你另有目的呀!”
方慎言“嗯”了一声说道:“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田笑无辜的摆了摆手说道:“我可不是故意的,是你们说话声音太大了好不好!”
方慎言无语的撇了撇嘴说道:“就你是个鬼灵精,会招人烦的知不知道!”
田笑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消散,仰脸说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救我,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不说我也会知道。”
“那就随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对你是没有恶意?”
方慎言转身走了,他可不想跟个小孩拌嘴,有没有目的会让你一小破孩知道,强者的自尊可不能让一个小丫头给掰的稀碎。
“咯咯咯”的笑声让方慎言感到相当讨厌,想回去和田笑理论,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自己好歹也是一方霸主级人物,老是和小孩争的口沫横飞传出去了多不像话,到时候传歪了岂不令人耻笑,那丢人可就丟大了。
方慎言就当什么也没听见,走到院子里的一个拐角处,田笑的二姐款款走来,向他深施一礼说道:“方大教,不知道您现在方便否,家父想请您过去一趟。”
方慎言没有说什么,随着田耕芸去了前院,只要能离开田笑,哪怕茅房都是极乐世界,大概这就是眼缘,他和田笑命中注定不合拍,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不然这辈子都不可能亲密无间。
来到到会客厅,田卸甲给州牧等人介绍了一下,其中一人忙不迭的行大礼道:“方大教,我家主上今儿一早就千里传书,让我一定要到田府问候,不知方大教可有什么指示?”
方慎言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塞嘴里咬了一口,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能有什么破事?回去给你们那个庙堂上坐着的老娘们儿捎句话,是好是坏田卸甲也是你们大周国的大人物,真要被他国的人杀了莫不让人笑掉大牙,你们有暗探通风报信就不能施以援手,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天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意思吗?反正我是住他家了,你们大周国就看着办吧?”
田卸甲跟家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非常难堪,那几个人也没料到方慎言会说的如此直白。
那个州牧不管怎么样也是封疆大吏,八面玲珑之人,脑瓜子一转圈就赶忙赔笑说道:“我大周女皇早已让人彻查此事,只要揪出幕后内鬼绝不姑息,定给田老将军一个满意答复。”
方慎言斜眼瞟瞟他们,哈哈一笑道:“这是你们大周国的事儿与我何干,我们遗忘幽都可没有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有事接着聊,没事就滚蛋一会大爷还要思考吃什么呢?”
众人面面相觑也是无语,不过方慎言他们惹不起,就跟哄小孩似的一阵阿谀奉承一番后才匆匆离去。
待人走后方慎言搂着田卸甲的脖子阴阳怪气的说道:“老田哪,看来你在大周混的不怎么样呀,要不跟我去遗忘幽都好了,在恶贯满盈可不像你们大周如此不堪,被抛弃了就彻底无人问津了,以你的才干立足我教不是问题。”
田樵歌愤恨的拍案而起,田卸甲瞪了他一眼后才说道:“方大教,我出生于大周怎敢忘养我故土,您的好意就心领了!”
方慎言难得露出赞许的眼光说道:“挺忠心耿耿的吗?算了我要去休息一会了,饭好了记得叫我!”说完就吊儿郎当的出门而走。
田卸甲的儿女还想再要说什么,他用手指朝天指指阻止了他们,他的儿女也不是傻子当然会意的退了下去,独留田卸甲一人在屋中叹气。
一座庄严肃穆,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在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美妇,只见她身穿蓝褐色的冕服,容颜俏丽,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宇间英气逼人,双眸中精芒四射,一颦一蹙可倾城,一嗔一笑可销魂,她正是大周女皇皇甫幽燕。
龙书案下,垂首站立两人,一个是田卸甲的弟弟田卸鞍,一个是她的宠臣曲墨炎。
皇甫幽燕冲着他俩气鼓鼓的拍着龙书案大声训斥道:“你们一文一武,朕只想问你们,那些影优国人是怎么进到我们大周国的?还跑到了我大周腹地刺杀一个我们的上柱国,田卸鞍你是怎么镇守边关查验通关圭璋的?要是田卸甲出了事儿传出去让朕的脸往那搁?给我查,必须要严查,传令黑衣指使总领顾瑾衷速来见朕!”
一个禀事太监走了出,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袍威猛魁梧的壮汉大踏步走进殿内,来人身材高大,面貌粗犷说话却不刺耳,留着坚硬的短须皮肤却不黝黑,特别是那双如同女人般白皙双手,只是朝皇甫幽燕行礼露了一下就又缩回了黑袍之中。
皇甫幽燕看着顾瑾衷语言变得缓和了不少说道:“顾瑾衷,朕有要事需要你去办,你可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顾瑾衷身体挺的笔直说道:“我皇只管吩咐,顾瑾衷定会令我皇满意!”
皇甫幽燕愁闷的叹了口气道:“给我查出影优国的那些恶人是怎么来到我大周境内,是谁内外勾结,查出后最好不要张扬出去,顺便给我把他们就地处决了”
顾瑾衷是带着旨意离开的,他了解她这个皇帝,认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底,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没有独特的魅力也不会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皇甫幽燕不知道这一刻在想什么,田卸鞍他们可不敢妄加揣摩,万一不小心触碰到了逆鳞还不得死无全尸,诛灭九族!
常言说伴君如伴虎,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当了皇帝都是一样。
皇甫幽燕豁然间冲殿门口一个禀事太监说道:“给朕传旨太常寺少常叶上珠,亲卫军首领苏家姐弟速来觐见,同时再吩咐光禄寺郎中令霍迦熹备一份厚礼,太仆寺卿马三行准备龙辇,我要亲自去一趟宽慰田爱卿。”
田卸鞍、曲墨炎两人故作姿态,面露不解表情异口同声的问道:“不知吾皇这是何意?”
他们两个人早明皇甫幽燕的用意,皇甫幽燕也知道他们故装不懂,君臣间的游戏就是不懂装懂,懂装不懂,这才显得皇帝能运筹帷幄,统揽大局吗?
皇甫幽燕没好气的冲他们揶揄一笑说道:“都是老狐狸。”
田卸鞍两人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窘立两旁,一切准备妥当就连夜赶往了田家。
日夜兼程,经过一夜的舟车劳顿,皇甫幽燕大清早出现在了田家那刚刚修缮好的大门前,家人通报过后田卸甲就踉踉跄跄率领子女迎了出来。
田卸甲知晓皇甫幽燕前来的意思,说来慰籍就是表面文章,更多是冲家里的那尊大佛方慎言。
人的名树的影,特别当一个人可以掌握一个国家命运的时候,那就跟老天爷没什么区别!
田卸甲磕头跪拜完毕把皇甫幽燕恭迎进田宅,当有人去请方慎言的时候,被方慎言从厢房扔了出来,鼻青脸肿的下人诉苦时田卸甲直摇头,不时偷看皇甫幽燕作何表情。
但观皇甫幽燕毫不生气,之所以不生气还不是惹不起,换个人不扒他们家祖坟都要感激涕零,终生不忘。
她冷冷的问下人道:“方慎言是何用意?”
下人吞吞吐吐半天不敢回话,再三追问下人方很哆哆嗦嗦的禀道:“他说没空,要是真想见,他要皇上亲自前去才行。”
皇甫幽燕不怒不恼命下人离去,还真让田卸甲领她移步到了方慎言的休息处,进了厢房方慎言还在睡大觉,田卸甲走过去轻轻推醒了他,打着哈气的方慎言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看着一屋子的人吓了一跳,大声惊呼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田卸甲凑过去对方慎言耳语说道:“这是吾皇前来看你。”
方慎言歪着脑袋不咸不淡的说道:“喔!看看我有没有在你们大周兴风作浪吗?”
皇甫幽燕还没说话太常寺少常叶上珠大声呼叫道:“大胆,见了吾皇还不下跪,一副不敬的鬼样子该当何罪!”
方慎言理都不理她戏谑的冲皇甫幽燕努努嘴说道:“帮你擦了屁股就这么对大爷我!”
话一落,地上冒出十几条浅淡的黑影,慢慢的由虚变实化成十三个黑袍人阴森森的盯着他们,苏慕雪,苏慕寒抽出腰间利刃就挡在了皇甫幽燕的面前。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皇甫幽燕拍了苏家姐妹一下让他们让开,对拥挤的人群说道:“你们可以下去了,我和方大教并无恩怨,就如方大教所说,为我解决了问题还要对人家不恭不敬,傲慢不逊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我说方大教是不是可以让你手下的人与我的人离开呢?”
方慎言把被子裹了裹身子说道:“果然不愧为一国之君,有胆识,有气量,就依你所言都自行离开吧!”
田卸甲坐在会客厅的太师椅上心涌澎湃,生怕那两个祖宗出什么差错,就在焦虑不安的时候皇甫幽燕款步姗姗走进屋子,坐到了田卸甲的另一侧仪态万千的说道:“田卸甲,你那小女田笑可曾起床?”
田卸甲起身行礼,不明所以的问道:“吾皇这是……”
皇甫幽燕宛然一笑说道:“田爱卿,朕无恶意,只是想见一见你的小女有何特别之处,竟然会使方慎言这样的人物千里迢迢的赶来保护?”
田卸甲有些哑然失笑,这皇帝名义是来安抚自己,本意完全是冲方慎言而来,不知二人交谈了什么,让自己的小女成了瞩目之人。
田卸甲还是派人把田笑叫了过来,当皇甫幽燕和田笑对望一眼皇甫幽燕抢先说道:“你就是田家的小女儿田笑,长的真是可爱!”
田笑的笑容就是她的标签,她笑着说道:“我爹可没这么夸过我。”
皇甫幽燕把田笑拉到怀中,捏一下她的小脸蛋说道:“你爹一个大老粗哪里会懂的夸奖女人,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可愿意随我到皇宫里住些日子,安全不用担心,我会让人对你严加看护。”
田笑的用雪亮的大眼睛盯着皇甫幽燕说道:“那个大哥哥会随我一起去吗?”
皇甫幽燕愣了愣说道:“你口中的大哥哥是谁?”
田笑嘟着嘴说道:“就是那个住在厢房很烦人的家伙。”
皇甫幽燕明白过来,捂嘴娇笑不止的说道:“你说他烦人他可知道?”
田笑眨巴一下小眼说道:“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反正他就是个烦人的家伙。”
皇甫幽燕笑的前俯后仰,说方慎言烦人的恐怕没几个,自己无法确定方慎言的武学到达了那个境界,大陆上的人轻易可不敢对他说“烦人”二字,用手摸着田笑的头说道:“是烦人,你想他跟着去吗?”
田笑像个小大人一样扭扭头说道:“烦人是烦人,可他是真的很厉害,想来想去皇宫我就不去了,不管着他的话我怕我爹管不住他,要是闯出货来可怎么办?”
皇甫幽燕好奇的凝视田笑说道:“难道你就这么自信管的住他?”
田笑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管是管不住,可以讲道理吗?讲不通可以告诉我师父教训他吗?”
皇甫幽燕眉头一皱,挑眉问道:“你师父是谁?”
田卸甲没等田笑大话起身行礼说道:“是一个妇人,她说她叫唐婉娘。”
皇甫幽燕闻言大骇,一拍桌子大惊失色的站了起来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田卸甲也是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磕磕巴巴说道:“是叫唐婉娘!”
皇甫幽燕重新坐下,眺望远方,脑海里的点点滴滴再次涌上心头。
“皇甫”家在“大周国”是一个贵族,为大周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皇甫幽燕打小性格倔强,敏捷聪慧,通过家族力量拜尽名师学的一身本事,现在要说“大周国”谁才是真正的第一高手估计非她莫属,碧玉年华时她家族就想把她送人皇宫,她为了不嫁给长他二十多岁的周至元,偷偷逃到了大周边陲与“大罗国”交接的冰封寒地,被家族追捕数日终于在饥寒交迫中晕倒,醒了就看到了一对俊男靓女,通过那两人的悉心照顾逐步恢复如初,随即结伴同行游历天下。
他们不日到了“大罗国”,因生口角她和别人大打出手,不想伤了人家贵族子弟,次日她离开那对男女,外出购物时被人骗到了贵族家中,让人囚禁起来。
无情的鞭挞,倍受折磨,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那对男女犹如幽灵般出现在了她面前,那些人不知为何对男女二人敬若神灵,不仅放了她还给她赔礼道歉,也就那时候与“大罗国”那些人结了缘分,为日后登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她受伤的躯体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望着那一张英俊坚毅的脸,一阵阵透入鼻腔里的男人气息令她陶醉,就在那一刻她的芳心小鹿乱撞,在不知不觉中偷偷喜欢上了对方。
估摸是那个漂亮女人觉察到了什么,回到大周境内就与她分道扬镳,分手时男人给了他一本古书秘籍,望她勤加练习,日后必成大器。
她泪眼婆娑问将来怎么能够找到他们,男子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有缘自会相见。倒是那女子告诉她一个名字说自己叫“唐婉娘”,如有可能是会相见。
她望着窗外,思绪飘荡,有些乱也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