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篇 第六章 怜悯

后宫篇 第六章 怜悯

蔺叡会出手帮她解围这事在安芩意料之外。

她皱眉抖落身上的水珠,亦步亦趋地跟在蔺叡身后,望着那一抹明黄色的影子忍不住想:为什么?

三王爷曾在酒酣耳热之际将她搂在怀中嘲:“当朝天子曾经也不过是本王身边的一条狗罢了,如今的身份再高贵又如何?皇子十余位,若不是一个接一个病死,这皇位怎会落入他手里?!哼!”

一个接一个病死……

安芩眼波流转,将手盈盈搭在他肩上:“王爷能文能武,雄姿英发,要奴家来讲才真真是个流芳百世的人物呢!”

她先是夸赞一番,待到三王爷被这通马屁排得脸色涨红,满脸得意,才又话锋一转:“可是,怎么就让那位……”

安芩可惜地摇头,伸手描摹他的面容,轻轻叹着。而后手便被捉住,被人轻捏重按,令她几欲作呕。

她强忍着恶心听他笑道:“那个人不过是卑贱的东西生出来的玩意儿,本王只要施舍他一点好处,便跟个哈巴狗一样舔着脸上来,那位置左右不过是本王让他的罢了。”

三王爷说完一顿,见她不信,又笑:“改天带你去本王府邸长长见识,那皇上御用的龙图腾还刻在本王府上呢!”

他当初说得有多嚣张,在之后被斩首的那一刻就有多惶恐。安芩在被人拽下马车后与他对视,在屠夫的刀落下之前,她用手捂着脸,嘴角向下,浑身颤抖,看上去伤心欲绝,眸中的笑意却通过指缝朝他探来。

三王爷神色一变,那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那柄淬着血光与寒气的刀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在屠夫吐出的酒中挥了下去。

能让其他皇子接连病死的人哪能是三王爷口中的模样呢?

应该是聪明绝顶且戒备重重。

所以,她不过一介罪奴,即使偶然承宠一次也不足以让皇上惦记,他甚至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自然也不足以让他帮自己出气。

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安芩未曾察觉,猛地撞了上去,只觉他的背如磐石坚硬,她几乎能预想到额间的红肿。

她连忙跪了下去:“皇上恕罪。”

嘴里这么念着,她心里却想,之前的伤口才堪堪好完,这又撞上了,还当真是……

等等!电光火石间,安芩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她是跪在地上的姿态,于是她埋着头,用枕在头下的手轻轻抚摸了自己的额头。

罪奴的印记因那一烙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额间的那一朵淡红色梅花。难怪那次的烙铁比以往的要小一些,难怪半月前那几个太监闯进房间,尖酸刻薄的认定她是借宠承能。

谁瞧见了不觉得是她这个青楼妓子勾住了皇上的心魂,竟连罪奴的印记都给去了?

她想着这半月忙着与其他宫里的婢女打好关系,都快忘了这一茬。但安芩可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越是这种关头她便越是冷静,各种理由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只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感受到自己头上传来的撕扯之痛。

安芩被迫扬起了头与他对视,见着蔺叡一脸冷漠,眼里尽是冷意与厌恶。

下一秒,蔺叡捏起她的下巴,力道很重,安芩仿佛能听见骨头碎掉的声音,她看着这人像打量物什一般打量着她,又像是透过她注视着谁,忽然冷笑一声,好似破罐破摔、恼羞成怒了一般:

“既然这么喜欢水,那就再去湖里泡一个时辰吧!”

——

不对劲。

安芩潜进水里,只露出一个头来。她牙关打颤,寒意侵入四肢百骸,冻得她脸色煞白,快要晕厥过去。

她强撑着那口气盯着岸上的香,一炷香为一刻,每每燃尽一根,旁边就有太监来换掉它,如此反复。她能撑到最后一根不单是凭借着意志,还因身体被冷水浇灌得麻木起来。

安芩甚至还有余力思索之前的情景,她在心里将蔺叡的神情和话语揣摩了千百遍,仍然一头雾水,直到她偶然想到了三王爷曾说过的话,刹那间醍醐灌顶,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脑海里盘旋。

他看到自己,想到了卑微怯弱的曾经吗?

这样一来,蔺叡一时兴起的出手相助与之后的怒意懊悔都说得通了。救她是一时怜悯,之后又觉得不过一个婢女而已,又有什么好救的呢?安芩在心里冷笑一声,一双眸子在湖水的映射下更为冷冽。

一国之君,不过如此。

但这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安芩低低的笑出声来,蔺叡啊蔺叡,你想看到什么结局?是她之后在宫中如鱼得水,无人敢欺凌,还是如你一般,忍辱负重胆战惊心,惶惶成长,在最后逃过一劫?

旁边奉命监督她的太监被这几声笑给惊得头皮发麻,浑身立起鸡皮疙瘩。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盯着水里的人像是盯着鬼一般,喃喃自语:“泡水里还这么开心?冻不死你!”

等到最后一炷香燃尽,他们将安芩从湖水中捞起来后,太监见安芩又变回了以往那副模样,恇怯柔弱,刚刚那渗人的感觉消散不见,不免怀疑之前见到的场景是不是错觉。

他最后念出蔺叡的旨意:“着今日起册安氏为常在,免去戴罪之身,赐居清芳殿侧,钦此。”

——

清芳殿果然如裕妃所料般热闹起来,不过卯时三刻,她的婢女妍儿就挑起门帘,蹲于身侧,轻轻摇晃着她。

待到裕妃悠悠转醒,妍儿便道:“疏萃宫的那位遣了婢女阿笙过来……”

“惯会扰人清梦。”还没等她说完,裕妃有些不耐,揉着眼回:“不见。”

她刚想重新躺回去,岂料妍儿叹了口气:“奴婢刚刚也是这么说的,但阿笙说若是娘娘不见她,就说明她身份卑微,不配相见,只能让淑贵妃过来一趟了。”

这句话成功让裕妃清醒过来,脾气再好的人被大早上打扰也是满腹牢骚,她让妍儿给自己更衣,嘴里却念叨着:“让淑贵妃过来?真让她过来了可还得了!就她那个拈酸妒忌的性子,这还不把本宫的清芳殿掀平了!”

她念念了两句,等到梳洗打扮完毕后,理智回笼,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叹息一声后揉眉:“现在是淑贵妃起头,难保明日后日德妃娴妃都派人过来,这还了得?是让本宫别睡了夜夜守着他们来吗?”

“都怪那偏殿的狐媚子!”妍儿恨恨道:“都来了好几日了偏偏借着生病的由头没来给娘娘请安,真当娘娘好欺负了!她这才是个常在,若是日后攀上了皇上,怕不是更加嚣张了?”

“听人说安常在来之前奉命在水里泡了一个时辰。”裕妃看着窗外的天气,气也消了,眸中尽是不忍:“倒不是她的错,怪只怪皇上把她放置在清芳殿里,给本宫惹了些麻烦。哎,罢罢罢,总归是清芳殿里的人。”

“你待会去太医院叫张太医过来一趟,顺便去库房拿些益气补血的东西送过去,她倒是可怜,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听见她这么说,妍儿有些不高兴,小声嘟囔了一句‘娘娘一惯心善’,但也不敢不听,只能应是。

“去小厨房端些吃食来。”裕妃道:“让疏萃宫的人多等等,好叫他们知道本宫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

……

阿笙站在殿外,脸上的笑意都冻僵了,站得太久,积雪已经没过脚踝。她在心里唾骂了裕妃千万遍,连带着让她来这的淑贵妃都怨恨起来。

这种天气怎么不让云溪来?平日不是说她最能为自己解忧吗?她在这等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见里面有什么反应,倒是落了满身的雪和一双已经麻木了的腿。

就在阿笙恼恨之际,眼前的门终于被人打开,阿笙连忙挂上笑,见到眼前的婢女朝自己轻嗤一声:“进来吧。”

阿笙捏着礼物的手紧了紧,忍着自己内心的不悦。同为婢女,她所侍奉的主子还比她家的位份高些,怎么她还敢朝自己甩脸子?!

她强耐住烦躁的情绪,等见着裕妃后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偶然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肉粥香味,心里跟明镜一样,更是憎恶起她来。

阿笙说的话不免也带着点情绪,并不过脑:“奴婢匆匆前来惊扰了裕妃娘娘的好梦,是奴婢的不是。只是贵妃娘娘想着苏将军凯旋还未曾送礼庆贺,加上清芳殿如今又多了一位小主,陪在裕妃娘娘身边也不孤寂。如此双重喜事,自然不敢耽搁,于是让奴婢早早的来了,也算表了疏萃宫的诚心。”

诚心?裕妃被逗笑了,懒洋洋的看了眼窗外:“天刚亮就来,有心了。”

换作是云溪前来都能领悟到裕妃的嘲意,偏生阿笙没有会意,只觉裕妃半天不提偏殿那位,更是着急:“贵妃娘娘说几日后要举办冬日宴,都是后宫的姐妹,安常在虽身份低微,但娘娘想在她与裕妃娘娘投缘,到时便让裕妃娘娘带着一起,也好帮安常在认认人。”

说到这,阿笙顿了顿:“若是贵妃娘娘会错了意,那安常在未经指教,宫中的礼仪怕也没学完全。贵妃娘娘疼惜,便请她去疏萃宫好好学学,不要堕了清芳殿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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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后我成了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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