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罪之始 第一章 生死

第一卷 罪之始 第一章 生死

少年奔跑在丛林中,面上的汗液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呼吸的频率已经快过了心跳,以至于此刻的他,喉咙干涩,濒临休克状态,可他不敢停下脚步。

没有方向,没有阳光,少年跑啊跑啊,就在身后那股泛着血色的雾气将要吞噬他的时候,终于,他跑出了丛林。

丛林外,荒芜一片。

少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头顶上空那轮仿佛许久未见的圆日,将阳光撒下,好似给了他无穷尽的力量。他终于鼓起勇气转过头颅,视线中,那股雾气同样没有止步。在雾气中央,两颗似灯笼般大小的墨色瞳孔戏谑地盯着他。少年惶恐,急忙收回惊惧目光,恐惧激发潜能,他的脚步骤然间比起先前快了几分,可饶是如此,身后雾气已经逐渐蔓延到了他的脚后跟。

最终,少年没有逃过被吞噬的下场。就在他的脸庞彻底被雾气包裹的那一刻,圆日竟缓缓出现裂缝,圆日旁不可思议地浮现出一轮明月。天幕之上,无数颗大小不一的星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堕落!

就在此时,月之光华洒满荒芜大地,那团雾气极速消散,雾中少年静静躺在地上,心口处如被利器洞穿,碗口般大小的伤口却诡异地不见鲜血流淌。下一刻,他的身旁突现五道模糊的高大身影。

少年无心却还留有知觉,就在体内生机流逝殆尽的前一刻,他只觉身体在向下堕落,失重感席卷全身,他不知何来的气力睁开双眼。

原来,他堕入了深渊......

“我不想死!”一声惊呼,响彻在一间十几平大小的宿舍内。

“付崇,你丫有病吧,大早上瞎嚷嚷什么?”

从梦中惊醒,起身呆坐于床上的付崇从舍友的怒吼声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窗外,天刚蒙蒙亮。

“不好意思,又做噩梦了。对不起。”付崇连忙对着被他吵醒的那位舍友道歉。昨晚是他们这个学期待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晚上,本可安安稳稳睡到自然醒,哪想到被付崇一嗓子吼碎了美梦。

“付崇,你小子是不是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已经连续三天做噩梦了。你知道这三天我们是怎么过的吗?好家伙,前两天连闹钟都不用定了,你比它还准时。今天好不容易盼到不需要闹钟了,你比它还敬业。”这时,付崇下铺的同学也传来抱怨声。要说谁受影响最大,当属这位同志了。

付崇听闻,只好又连忙致歉几声。

这股风波平息后,付崇安静躺在床上,仔细回忆着那场梦,可无论他如何去冥想,却再也无法记起那场梦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那让人不安绝望的下坠失重感。既然无法记住,索性他也不再废力去想,闭上眼便又睡着了。

待他醒来,已是正午十分。宿舍依旧十分安静,他揉了揉双眼,缓缓坐起身子,望了望其他床铺,才发觉宿舍只有他一人。

暑期已至,今日正是学生们返家的一天。付崇买了下午两点四十五的火车票,所以他不急不缓地下床洗漱,收拾行李。一点五十分,他背着双肩包,拉着一款老式的行李箱走出了宿舍。

来到车站已是两点十分,进站检票候车。在候车大厅,他看到了不少学院的学生,大都三三两两,当然,他也看到不少情侣即将分隔异地,耳鬓厮磨诉说不舍。但其实大家都挺开心的,离家许久,都是如此。付崇看着车票上印着的家乡名称,或许也就在这一刻,才是真的想家了。

他的家离学院所在的城市有些距离,坐火车需要十个小时。也就意味着,他到达老家所在的县城已是半夜,不光如此,他的家在县城的乡下,而深更半夜早已没有了开往乡下村落里的客运车,他需要在县城的旅馆里住一晚,第二天凌晨才能坐车回家。

付崇独自一人上了火车后,便开始了他的归途。

十个小时,不过眼睛一闭一睁便过去了。出了车站,付崇寻了一家偏僻廉价的旅馆住了下来。这间旅馆的好处可不仅仅是价廉,主要还是距离客运站较近,方便他坐车。毕竟通往乡下的客运车不是买票制,只是一个七座的面包车,车上的位置是先到先得,为了早点回家,他需要提前到站点等候。

“救我!”

第二天凌晨,付崇依旧在那场噩梦中醒来,只是这一次,他希冀着深渊边缘站立的五道身影能够救他。

没有再回忆那场梦的细节,付崇草草洗漱了一番后,来到客运车站点,幸运的是,车上刚好仅剩一个位置,终于,他踏上了最后的归途。

付崇所在的村落有百余户人家,他的家,在村落中央的位置。一条盘山公路贯穿了整个村庄,这也是进出村子唯一的行车之路。不似城市的高楼密布,村落中的人家相隔很远,有时需要行驶一公里后,才能看见房屋建筑。房屋四周多是树林稻田,菜地果园。付崇看着车窗外熟悉的风景,心中畅意无比。比起在学校的日子,他其实更希望回归田野生活。但为了爷爷的期望,他必须读完大学,因为爷爷说过,只有考上大学才会有好的出路。

在大城市生活了一年,付崇也渐渐明白了爷爷的这句话。

车子很快就到了付崇家,他下车站在路口,望着那栋熟悉的土墙瓦房,面上笑意不止。

“爷爷,我回来啦!”付崇一边大喊一边拉着行李箱迫不及待地奔向自家院子。

只是,心中那位朝思暮想,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笑意的老人却没有出门迎接孙子的归来。

屋门紧紧关闭着,哪怕是付崇走到近前,屋内也没有开门的动静传出。付崇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详之意,他连忙敲门,可是任凭他如何使劲拍打,屋内依旧寂静。

恐惧,一如梦中的惧意迅速爬满付崇的心房。他赶忙走向门的左侧,看向一道墙壁缝隙中。

“没有钥匙,爷爷没有出门。”付崇低语道。付崇爷爷每次出门前都会将钥匙藏在墙缝中,以免在外丢失。既然没有钥匙,说明爷爷在屋内。他继续来到门前,用力拍打,可依旧无果。

惧意加剧下,他只好用力将门一脚踹开。进入屋内后,他赶紧来到爷爷床前。

一位老人,安静躺在床上。付崇心底松了一口气,只是在疑惑,爷爷现在怎么睡得这么沉了?

“爷爷。”付崇轻柔地晃了晃爷爷手臂。

老人没有睁眼。

“爷爷?”付崇再次出声喊道,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明显有了一丝颤意。

老人依旧没有睁眼。

付崇颤抖着将手指探向老人鼻前。一息,两息,三息过去了。

这一刻,噩梦好似成为现实。这位老人永远无法睁眼了。

付崇刹那间双目呆滞,身体颤抖着倒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的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失重感。他发了疯似的将头撞向床沿,这种痛像极了堕落在深渊的地面,五脏六腑摔碎了般。他站起身子,紧紧抓着老人两只手臂,不停地摇晃,口中不停地哭喊道:“爷爷你醒过来吧,醒过来吧......你不能像他们一样丢下我啊!”

可任凭他歇斯底里地哭喊,也叫不回一个走在黄泉路上的老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此时的付崇,就像一只在深渊底下的腐虫,孤独无助地看着自己所拥有的美好一点一点的腐烂。

日至西,暮辉现。

坐落在竹林边的孤寂屋舍,一阵风拂过刮起淡淡死气。一条条人类肉眼无法见到的血色纹路在地面蔓延开来。一道来自远古的呼唤声自血色纹路连成的“祭坛”中传出。

整个屋舍在“祭坛”中摇晃不止,大地中传出一阵阵地沉闷声响,而身处屋内的付崇此刻却无法感受到这股奇异光景带来的动静。爷爷逝世让这个本就孤苦的少年心灰意冷,对这个世界无比失望的他早在正午时分,便绝望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浸湿了整张暗灰色被子,被子下盖着付崇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而他在失血半小时后意识模糊昏迷了过去。

在落日含羞掩去脸庞的那一刻,无人知晓,在村落中那处屋舍,“祭坛”之中,付崇的鲜血仿佛被赋予生命,沿着血色纹路一点一点侵蚀,直至整个祭坛被鲜血占据,一道赤红色光柱穿透了天幕,就是这般宛若神迹的景象只维持了四分之一秒便消失了,紧接着,纹路中衍生出无数条血红色触手,将屋内付崇的身体“抓”了出来,他安静悬在院子中央,触手将他紧紧包裹着,直至融入他的身体,一切才渐渐归于平静。

夏日的乡间清晨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花香,脾人心肺。屋舍院内,躺于石板地面的付崇睁开眼睛,他迷茫着起身,揉了揉肿胀的双眼,左眼瞳在他轻揉下传出一阵刺痛感,他赶紧停下动作。痛感倒也使得他清醒了一点,但清醒后,心底深处无边的悲伤又席卷而来,他赶紧起身回到屋内,在这个少年心中,还希冀着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可现实如此,他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呆望着那位老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该如何活下去。一个人来到半腿高的门槛上坐下,呆望着院子边那颗粗壮的核桃树,陷入哀思。

这一刻他心底有一丝恨意,恨那个宛若禽兽一般的爸爸,抛下这个家,抛下他的儿子,他的父亲,不管不顾。甚至付崇现在都不知他是否活着,也许欠下了一屁股赌债,被人打死了吧。同样的,他也恨自己,听爷爷说,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过了一段日子便因身子虚弱,落下病根。在病痛的折磨下,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个懦弱的少年始终将母亲的死怪罪于自己。

付崇转过视线,盯着无力耷拉在膝盖的左手手腕,一条带着血迹的伤痕,触目惊心。看着伤痕才让他猛然想起,自己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正常人哪怕只是割到静脉小血管在失血几小时后应该就会死去,但过去了整整十几个小时,他依旧活着,更加诡异的是,清晨他是从院中石板地上醒来。

他赶忙来到院中自己醒来的地方查看,可无论怎样搜寻,却找不到丝毫异常之处。沉思片刻,他只能以失血过后,意识模糊,类似于梦游,所以自己才从这里醒来的说法强行替自己解释。至于失血这么久为何没死,可能是自己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进行了止血措施吧。他知道这有点自欺欺人,可作为新时代唯物主义者,他压根不会朝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想。

他站起身子,抬头看向东方的初升朝阳,心底渐渐有了些许生气,他想到,“既然已经死过一回了,那么,我就要带着爷爷对我的期望一直活下去,我不能让已故之人失望。”

重拾新生的少年,开始整理爷爷的遗体和一些遗物。他拿出爷爷仅有的一万块钱积蓄,找到了村子里负责操办白事的人,他要将爷爷好好安葬。爷爷一生,七十余载,从未享过一天福气,他必须让爷爷体体面面的去往另一个世界。

守灵,头七,只有少年一人披麻戴孝。在沉重的锣鼓唢呐声中,这位老人,被黄土埋葬。他长跪于爷爷坟茔前,轻声说着那些来不及开口的话语。

葬礼之后,付崇在家中住了一个星期,他便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往学校的路途。并非返校之期来临,今后的生活都将靠他自己,他需要利用这些时间去大城市给自己挣够学费和生活费。

还是那趟列车,还是一样的沿途风景,只是那位少年再去而复返之后,失去了所有。

上车不久,付崇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拿出老式按键手机,登录交友软件,联系了学校兼职协会的同学,他迫切需要一份暑假兼职。

聊天框中,付崇小心斟酌词汇,输入了一句问候话语,随后点击发送。没过多久对方便回复了一条信息。付崇告知来意后,对方让他留下姓名与联系电话,说是有兼职会立刻通知他。付崇赶忙将信息发了过去,最后回复了一句:“好的,谢谢。”

他放下手机,正要放回兜里的时候,手机系统内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急忙又拿起手机,心底诧异,竟然这么快?

按下接听键,他将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一句低沉且略微带有磁性的男性声音,没待付崇开口,便出声问道:“你是付崇吗?”

“是的,请问您是?”付崇礼貌回答。

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地又说道:“如果你现在正身处一片封闭的空间内,那么我劝你,赶紧离开,并去往人群聚集地。”

付崇听闻,满脸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男人依旧还是平淡的语气,说道:“有人不喜欢别人老是问为什么,所以他要杀掉这些人。而你就是其中一员。”

付崇再次愣住,这算是恐吓?还是哪位无聊的精神病人在寻求常人无法理解的乐子?又或是这位仁兄在讲一个笑话?只是以他这种语气来开这种玩笑,确实挺好笑的。

付崇没有在意,但还是礼貌性回道:“先生,如果您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那我就先挂断了。我现在在火车上,信号不是很好,再见。”

正当付崇要挂断时,电话那头立马传出一句愤怒的声音,“什么!你在火车上,该......”紧接着就传来电话突然挂断的嘟嘟声。

付崇又楞了一下,摇头苦笑后将手机收好,心想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

而那位拨打付崇电话的男子,此时正在一间空无一人的农家屋舍外的竹林里破口大骂,“该死的山本正雄,做的狗屁情报工作。”发泄完怒气后,他拿起手机,点击屏幕,拨打了一个备注名为“天穹”的电话。

接通后,手机那头传来一道电子合成女性的声音,“尊贵的SS级罪侍,常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天穹,下次能不能不要加这么一串让人发麻的前缀问候语?”常乐有些无奈,这个世界顶级的人工智能总是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十分智障。

“系统检测到你此时的愤怒值有所增长,是否需要小穹为你讲一段笑话?”天穹答非所问。

常乐一脸黑线,“帮我查一下十号目标如今所乘坐的列车车次以及到站时间。”

“十号目标,付崇,乘坐CJ1256次列车,到站时间下午六点四十五分。”天穹立马说道。

常乐挂断电话,很满意天穹的工作效率,在这对比之下,他对山本正雄的怒气再度增长,“山本这家伙能像天穹这般靠谱就好了。”

当下常乐已知付崇的信息,但是他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他该如何追上付崇。

三十分钟后,常乐在乡间大道边,靠在一辆白色的现代轿车上,拨打了天穹的电话,紧接着那道电子合成的女性声音传出,常乐说道:“天穹,从我的工作账户转20万到一个银行账户里,对方的信息我会用邮件发给你。”挂断电话,常乐立马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收件人是天穹。随后他来到车子后方,一位中年男子身前,开口说道:“钱,我想已经到你的账户上了,你可以查一查。大概两天后,会有人找你办理汽车过户。”

男子听闻,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真的有一笔20万的进账。他欢喜地将车钥匙递给常乐,并虚伪地道了声谢,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流露。

常乐接过钥匙便立即上了车,开车前他看了一下路线,付崇老家所在的小城去往他学校所在的南洋城,乘坐火车需要十个小时。驾车走高速公路需要七个半小时,此刻付崇上车已有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常乐的时间还很充裕。

男子看着绝尘而去已不属于自己的车,又看了看手机里多出的20万的余额,他觉得这好似一场梦,“这冤大头真他娘的有钱,早知道我就起价25万了,不对,应该30万。”

略显“沧桑”的现代车行驶在高速路上,男子口中的冤大头此时十分不得劲,并非是因为自己花了20万买了一辆只值几万的“老古董”,觉得很亏。而是这车开起来就宛如骑着一匹老马,奔腾在辽阔的草原。

常乐在慢慢适应后,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备注名为“米娜”的电话。

接通后,他率先说道:“米娜,通知商部的那些家伙派人来十号目标老家所在的小城乡下,找一个名叫‘李虎’的人办理汽车过户,移交所有权。另外,通知山本那个混蛋,给我的账户里转20万。”

电话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好的,收到。不过暂时无法帮你联系到山本君,昨日下午五点三十五分,山本君的通讯频道消失在了天穹的系统中。组织在昨晚已经派出了一个支援小队,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常乐听到这个消息,沉默起来,心中怒气消散一空,片刻后,他才意识到电话还在通话中,“好的,米娜,一有山本的消息请立马通知我,谢谢。”

“收到。”

常乐放下手机,车窗外的事物如光而逝,呼啸的风声划过常乐的耳旁,这不禁让他想起,曾经那个出色的飞机驾驶员,带着他翱翔天际的时候。那时的风声,很大,很吵,让本就畏高的常乐更加害怕,是那个飞行员让他克服了这种恐惧。

沉思片刻,常乐拿起手机拨打了老朋友山本的电话。

可电话那头,却传来让人失望的声音。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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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下起舞的罪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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