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解
一个无眠的夜晚,楚景晗盼来了天明。
夏日的清晨,冰凉的空气里有一丝尘土的气味,楚景晗悄悄坐着马车出了城,她私下去找韩风自然不会让老臣知道。
马车到达盛安城的南门——尚武门,韩风刚刚带着千人的队伍出发,小棠骑马唤回了韩风。
凉亭里,楚景晗已摆好糕点和茶水坐着等待,韩风下马觐见。
“娘娘,唤末将何事?”
韩风行止有礼,与平时楚景晗所见截然不同,她心中有些诧异,但未多言。“将军此次前去平乱,本宫理应送送。”
“娘娘客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臣理当为国效命。”
见韩风不坐,楚景晗道:“将军快请坐,喝点茶水,吃吃点心。”
“多谢娘娘。”韩风也不推辞,径直坐于楚景晗对面,喝了口茶。
“犹记得小时候被山贼抓走,还是将军救了本宫。”楚景晗抿了一口茶笑道:“你可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呢。”
“那时是陛下骑着快马找到末将前来救人,末将不敢居功。”韩风道。
楚景晗从未听楚景贤说过此事,“本宫和陛下一直赏识将军,将军可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呀。”
韩风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他想告诉她自己不会背叛,但又不能多说。
“只要将军好好做事,本宫承诺不会与韩嫣相争,甚至可以成为百花之主。”反正韩嫣成为后宫之主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楚景晗如此想。
“感谢娘娘对舍妹的照顾。”韩风知道韩嫣与楚景晗走得很近,他也清楚以韩嫣胸无城府的个性对楚景晗也构不成威胁,不过,楚景晗让韩嫣当皇后也不是不可以,这回让他在朝中的地位更为稳固。
“如此,本宫静待将军的好消息。”
“娘娘放心,这些贵族不过是临时组建起来的军队而已,末将定会将他们拿下。”韩风起身准备告辞。
楚景晗将桌上的糕点亲自包好交给韩风,道:“望将军早日得胜归来。”
“末将谨记。”
韩风走出凉亭,忽然停下了脚步,忽然转头对楚景晗道:“娘娘为国为民,不必过于担忧。”
直到韩风骑马离开,楚景晗才从思索中醒来,她觉得韩风的话好像意有所指,但具体指什么她又不明白。
“韩风从前处处针对娘娘,今天又这么恭敬,好奇怪啊。”小棠望着韩风骑马的背影说道。
楚景晗点点头,韩风的表现确实让她颇有些不明所以。
“现如今只能等待消息了,回去吧。”
小棠上前抚着楚景晗离开。
正南街一带住的全是官员住宅区,行人稀少,安静幽美。
风花雪夜位于西南的商业区,走正南街左拐便可到达,楚景晗的马车刚要进入正南街,突然前面窜出一个小孩,马车骤然停下,楚景晗差点冲出车门,幸好小棠及时护住她。
“小孩儿,你不想活了吗?”车夫大吼。
楚景晗听到是一个小孩子,掀起窗帘往外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走到马车前。
“大爷,行行好,给点吃吧!”
“走开,讨饭也不是你这么讨的。”车夫推倒小孩。
楚景晗的肚子正怀着小孩,如今见车夫如此自然生气,道:“不准如此,客气一点。”
然后,她又对小孩招手,温和道,“你过来。”
小孩哒哒跑到车窗前,吸着鼻涕道:“姐姐给点吃的吧。”
小棠给了小孩一些点心,那小孩在拿点心的瞬间,将一个纸条塞给小棠,缩回车里的小棠打开纸条看了一眼。
“娘娘,前方有危险。”
小棠掀开车窗发现小孩已经不见了,楚景晗接过纸条一看,上面是字迹工整的行楷,多次批改奏折的她知道这是荀磊的字迹。
“我现在让马车掉头。”
“不,你不确定这张纸条是不是一个陷阱,如果我们现在调转车头从别路走中了埋伏怎么办?”楚景晗的内心并不信任荀磊。
“那是要继续行驶吗?”
“慢慢前进,看情况。”
小棠掀开窗帘,楚景晗冷静地看着马车外的情形,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楚景晗发现自马车进入正南街,就有在路边小贩摊位前买东西的人鬼鬼祟祟望向她的马车,楚景晗立即叫停了马车,她已确定荀磊说的是真话。
小棠扶着楚景晗下了马车,楚景晗微笑着走向马车旁一个卖小玩具的摊位,老板热情地招呼她,卖力地给她介绍各种玩具,楚景晗则让小堂掏钱买下来。
那些盯着楚景晗的人悄悄靠近她,他们袖中的暗器已准备好,暗器上早已抹了毒药,只要楚景晗一点就能教她毙命。
楚景晗选完玩具走向另一个卖包子的小摊位,摊位上有很多人,小棠突然洒出一大把碎银子,街上所有人高声尖叫着都往这里冲过来,楚景晗和小堂趁乱进了小巷,暗杀的人试图推开人群却越来越多。
楚景晗和小堂脚步不停往小巷深处跑,不知道转了多少弯两人才停下脚步。
“你会轻功,赶紧回宫找碧痕。”楚景晗拉住小棠的手道。
“你呢?”
“我去风花雪夜。”
“不,万一你被抓住了……”
“不会,你快去找碧痕。”楚景晗捏紧小堂那骨骼分明的手。
小棠见楚景晗面露坚决,郑重点头,然后将楚景晗的发钗拔掉,把自己的头发盘了起来,又把自己的外衣脱掉给楚景晗。
“娘娘,把你的也脱掉吧,我们换一下衣服。”
楚景晗点头脱掉自己的外人,却在给对方的一瞬间,发现小棠的胸脯如石板路一般平坦,再往上看她的脖子上竟然有喉结。她一时愣在当场,小棠竟然是男人!不过现在情况紧急,她也没有时间计较。
换好衣服后,小棠往暗杀者追来的方向而去,他决定引开暗杀者,楚景晗则往风花雪夜的方向奔去。
小巷里的路十分狭窄,路边还种着果树、花草或者蔬菜,倒也别有一番景致。她大着肚子从一户户人家之间穿过。
“在这边!”
怀着孕的楚景晗还是被暗杀的人追上了,楚景晗赶紧拐入另一条巷子冲入一户人家里的院子里。
“这位姑娘去哪儿啊?”一位身穿布衣、头包布巾,手捧着一碗饭菜坐在家门口吃饭的妇人笑道。
“大娘,有贼人想要害怕我肚子里的孩子,求您不要让他们找到我。”
楚景晗心急如焚、泫然欲泣的模样吓坏了这位妇人。
“跟我来。”
妇人领着楚景晗进了后院,她揭开旁边的一个木盖,“你快进去。”
地窖里黑暗无光,像地狱一般可怖,而且扑面而来的一股食物腐烂的气味让楚景晗几欲呕吐。
“有人吗?”
“来啦!”妇人大喊一声后,又对楚景晗道:“快进去呀。”
楚景晗横下心憋着气借着梯子小心爬下,待她站稳后,妇人盖上了盖子并用柴禾挡住地窖。
地窖里唯一的光没了,周围又是一片漆黑,她只能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些暗杀者询问妇人看没看见她,妇人自然说没有,他们不信非要自己搜,楚景晗听到外面有瓦罐破裂的声音、桌椅翻倒的声音,还有刀剑乱刺的声音。
“这柴禾搬走!”一个十分凶恶的声音命令道。
“大爷,柴禾下不可能有什么的,不信您刺几刀。”
“来人,搬走!”
楚景晗知道他们肯定会打开地窖,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渐渐能看清周围,地窖没有多大她无法藏身,头上的地窖门突然被打开,一束光照了下来,楚景晗赶紧退至阴暗处,要被发现了,她的心砰砰直跳。
“你下去看看。”凶恶的人命令他的跟班。
那小跟班领命上前,一股恶心的味道让他赶紧退了回去,心想难怪他要让别人下去看。
“大哥,下面这么难闻,她那么金贵的人不可能在这里面的。”
凶恶的首领一思索也觉得有些道理,点点头道:“行,我们去别处搜吧。”
说完,地窖的盖子被狠狠扣上,震得灰尘四散,楚景晗觉得鼻子痒竟然打了个喷嚏出来。
“等等,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一群人又要折返,突然,一位身穿布衣的男子出现,他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妇人赶紧搂住他,笑着对那些暗杀者道:“是我男人,他不说话,就会发出一些怪声引来。”
在地窖里的楚景晗心悬了好久,终于只听那凶恶的首领道:“我们走吧。”
一阵寂静过后,终于安全的楚景晗虚弱地扶着墙壁,妇人揭开了地窖的盖子,笑着道:“你快上来吧。”
楚景晗擦了擦额前的冷汗爬了出去。
“姑娘,你没事吧?真是太凶险了,差点吓死我了。”
“你现在要去哪儿啊?”妇人平凡的脸上露着朴实的笑容,她拉着楚景晗的双手关切地问。
“我去前面的客栈。”楚景晗也露出亲和的微笑,她今日出宫穿得朴素,不过在那位妇人看来,楚景晗已像一位天上下来的仙女。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么凶呢。”
“大娘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她的神色露出无奈,妇人也自觉地不问,拉着她的手道:“来吃饭吧。”
“我不饿。”楚景晗委婉拒绝。
妇人道:“哪能不饿呢,你瞧你还大着肚子,饿谁都不能饿着孩子啊。”
楚景晗只好站在院子里,她一大早收拾去送韩风没来得及用早膳,之后又是为了逃命一阵奔波,此时确实饿了。
不一会儿,夫人端着一碗饭出来,妇人端着一晚饭菜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搬着凳子的男人,那男人把凳子摆在门口就又进了院子,妇人直夸他干得不错。
接过饭碗之后的楚景晗才发现菜盖在饭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吃法,菜是白花花一片,看起来像是山药炖鸡,只不过山药被炖得太软看不出形状,不过她自信宫里的大一定比这妇人做的好吃。
“快吃吧。”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里,楚景晗扒了两口,山药的软糯、鸡肉的嫩滑,适宜的咸淡山药和鸡肉融合得十分美妙,比御膳房的大厨做的差,她真的享受起来。
“你过来这边做啊。”妇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板凳,她则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楚景晗坐着和妇人边吃边聊天,不知不觉她已经吃完了一碗饭,妇人把碗拿回家里去时,楚景晗悄悄留下了自己的发簪离开了。
她的心暖暖的,尽管这路长且艰难,她还是决定努力走下去。
白天的风花雪夜万籁俱静,楚景晗踏入时没有一人前来迎接,她直接去了飞雪阁,彼时的飞雪正在练舞,见到贵人来访,她轻轻飞下舞台。
“娘娘万安。”飞雪行礼。
“近来可好?”楚景晗接过飞雪倒的茶,尴尬提问,她怎么每次都是有事才来找她。
飞雪微笑道:“谢娘娘关心,娘娘来找飞雪,可是有事?”
楚景晗喝了一口茶,道:“飞雪可认识楚景煦?”
她说出这话后,飞雪沉默,但她端着茶壶的手悬在半空中。
“你认识。”
“是。”飞雪坐了下来,轻声道:“当年飞雪去长白山求药,路遇山匪,是他救了飞雪。”
“他喜欢你。”
“飞雪当年一无所有,只有跳一支舞谢他,并没有想过煦公子会喜欢上自己。”她边说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当年楚景煦不仅救了她,还帮她拿到了药,所以她跳了舞,在冰天雪地的山峰上,迎着满天大雪跳舞,她在最爱的舞台,跳最爱的舞蹈,给最爱的人看。
“那为什么今年你有难的时候他不来看你呢?”楚景晗急切地想确定楚景煦对飞雪的感情。
听到这话,飞雪的脸变得悲伤起来,她本就不切实际的奢望如今变得更加不可能。
楚景晗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对方,抓起对方的手,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否还爱着你。”
飞雪的脸上有一丝难过,“当年,他向我求亲时告诉了我他的身份,两人身份相差这么大,我嫁过去也只能做妾,自古妾室哪有好过的,我一口回绝他来了盛安,自此再也没见过他。”。
“这……”楚景晗陷入沉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