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往事如烟,怎堪回首(一)
雄天一无法入睡,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童年,未读书以前,他是快乐的。因为有三个亲如兄弟般的玩伴。
入了书塾,第一次考了第一名,被老师和父母夸奖,他是快乐的。
但是随着第一名不断地累积,他被称为“第一公子”后,他开始有了心理负担。直到有一天,赋云天为了博父母开心,考了第一名,他的压力便如泰山崩垮般压了下来。
望子成龙的雄傲天和严厉的母亲开始对他生活、学习、作息时间进行了控制,连和什么人在一起都要干涉。
因为考不到第一名,雄天一被父母“教育”了一顿,背上伤痕累累,他趴在床上,无声的泪水停着眼角流了下来。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的,被他们这般毒打。得了第一名,父母趾高气扬,给他百般奖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得不到第一名,却像被关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刑一般。
他开始感到,他活着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父母的颜面而苟活。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雄天一看也没看,没声没气地说:“进来!”
门开了,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她关上门,径直走到雄天一床旁,坐了下来。
“天一,好孩子,你伤得怎样,我看看!”
“奶妈!”雄天一见是奶妈,不顾背上的伤痛,扑进奶娘的怀里,嚎啕大哭。
奶娘看到雄天一背上那一道道殷红的鞭印,心疼万分,唉!哪有父母这样毒打孩子的!
奶娘安详地抚摸着天一的头发,雄天一的哭声渐渐静了下来,儿时在奶妈怀里的温暖记忆,温暖了那颗受伤而幼小的心灵。他像婴孩时一样,熟睡在奶妈的怀中。
前段时间的奥运,某国的运动员以前曾在数个大赛上分别拿过冠军,于是人们对他寄予厚望,认为在这次奥运上他一定能夺冠。谁知结果,他的名次跌出三甲。于是铺天盖地的批评、指责纷至沓来,他只能无奈地向大家道歉。
其实,他欠了大家什么了吗?为什么要道歉?
努力过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第一名就那么好拿么?
拿金牌的人只有一个,拥有全国人民英雄般的拥戴,载入史册。
拿银牌、铜牌的人却好像成了罪人一样,受人指责,被人遗忘。
当别人对你寄望太高时,便给了你一座大山般的压力。
一旦你令寄望你再创辉煌失望时,批评、指责、谩骂随之如潮而至。
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期待中?
难道得了第一就永远都得拿第一吗?
雄天一醒来时,已是黄昏,桌上放了几道菜,都是他平时喜欢吃的菜。
奶妈说:“孩子,过来吃饭了!”
雄天一坐在桌上,风卷残云,直到全部吃完。
“孩子,过来洗澡吧!”
吃过饭后,雄天一打开窗户看着夜空刚升起的一弯新月。
奶妈已经准备好一个大木桶的热水。
因为雄天一背部受伤,不能泡在水里,奶妈为他清洗背后的污垢。
雄天一道:“奶妈,我有个小小的请求!请您一定答应!”
奶妈说:“孩子,有什么事说吧!”
雄天一殷切的眼神,怔怔地说道:“我能不能喊您一声‘娘’!”
这一句话唬得奶妈吓了一跳,手中的毛巾掉落地上。
奶妈忙捡起毛巾,再看看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她再看着雄天一那充满期待的眼神,答道:“哎!孩子!”然后把雄天一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搂进怀里。
事实上,她也一直把天一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因为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于疾病。
“娘!”
两人就像母子一样抱着。雄天一心里非常激动,这才是至真至纯的母爱!
良久,两人分开,奶妈道:“记得只有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你才能这样叫我,知道吗?”
“知道!”
奶妈为天一敷上药膏,雄天一没吭一声。奶妈又哄着他睡觉,雄天一带着无比幸福的笑容进入了梦乡。
一连数日,雄天一拥有一段温馨的日子。
他吃过饭后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看到奶妈正背对着自己,他关上门,像往常一样喊了一声“娘”!
然后他扑上前,从后面抱着“奶妈”,道:“娘!”
“嗤”地一声冷笑,“奶妈”冷冷道:“你平常叫我都没这么亲切呢!”
此话一出,雄天一三魂七魂都飘走了,顿时面如白霜,疾退三尺!
“奶妈”转过身来,赫然是母亲吕氏!
她穿着奶妈的衣服,在这间屋里等他!
她冷冰冰地说道:“怎么,见到娘,你很失望?”
雄天一回声神来,道:“怎么会呢?娘,孩儿见到您很高兴啊!”
“哦,是吗?可你脸上的表情却不像啊!”
雄天一忙强挤出一丝笑容,“娘,您很少来我房间,今天怎么……”
“哦!这几天我突然心血来潮,想给你个惊喜!”吕氏顿了顿,突然暴怒:“但是给我的只有惊,没有喜!”
“娘!孩儿错了!”雄天一慌忙下跪。
吕氏道:“你居然喊奶妈做‘娘’,那我这个亲娘,在你心里的位置呢?”
雄天一道:“奶妈自小扶养孩儿长大,在我心里也像母亲一样伟大,娘亲您自然是最亲的。”
吕氏道:“住嘴!慈母多败儿,就是有她在,才令你成绩一落千丈!”
雄天一道:“不关事的!只要孩儿肯努力,就会考第一的……”
他突然明白吕氏的话,紧张地问道:“娘亲,奶娘她?”
吕氏道:“我给了她一些银两,打发她回乡下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什么?这消息犹如黑云遮挡了太阳最后的一束光芒,在他的世界,最后的一点希望被抹去,只剩下黑暗。
“娘,求求您,让奶娘回来吧!我保证样样拿第一名!”
“保证是没用的,这话你说过多少次了!”
吕氏轻拂衣服而去,抛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他将继续当着傀儡,生存下去。
雄天一呆若木鸡,难道再也见不到奶妈了?
待吕氏走远,他冲出去,见到仆人就问:“你见到我奶妈了吗?”
仆人甲道:“没见过。”
“你见到我奶妈了吗?”
仆人乙道:“没见过。”
雄天一揪着仆人丙的衣袖,道:“你见过我奶妈没有?有没有!”
仆人丙道:“回少爷,小人真没见过奶妈。”
雄天一找到管家雄奇,问:“管家,你见到我奶妈了吗?她去哪了?你是管家,你最清楚了!”
雄奇道:“少爷,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见到她。”
他的答案与母亲有出入,如果是回乡下,需要路费和登记,管家一定知道!
雄天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奶妈可能遭母亲杀害了!
雄天一眼角开始飚泪,摇摇晃晃地踏出了管家的屋子。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雄奇上前扶住天一。
雄天一摆摆手,道:“我没事,让我一个人走吧!”
雄奇看着雄天一年幼的身影,却迈着饱经沧桑的步伐,一步一步远去,不禁长叹一声。
庭院里,仆人甲乙丙丁正凑着头说话。
甲:“知道吗?少爷的奶妈不见了!”
乙:“听说是少奶奶放了她几天假,让她回乡下了。”
丙:“我看啊,是少奶奶怕她带坏少爷,炒了她鱿鱼!”
丁:“总之,我们得保持和少爷的距离,要不然饭碗不保啊!”
从此之后,雄天一感到,家里的仆人都有意无意地保持着和他的距离,生怕自己会被炒鱿鱼,或者突然人间蒸发!
苦闷从此伴随着他,没有朋友,只有无尽的压力,直到十五岁那年,家里请了一位十四岁的丫环,将他的生活染上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