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本无归
方达玲从S城坐上回家的火车,在上车前,还不忘对阿明一番温言软语,要他不能忘了对她的承诺。她已从刘志奇对她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此时她又拾回了优越感。对方达玲这样的女人来说,为**所付出的代价越大,就越难斩断**,她会把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当做失去的一大笔财富。所以,她在遭到无情的抛弃和别人的轻视之后,会迫不及待的寻求重头再来的机会,并带着某种报复的快感从其他男人身上去猎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她坐在火车座位上,傲慢的环视一下四周,好像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这回总算没有白跑,她想,无论如何我要从这个傻瓜身上捞到我要的东西。在她眼里,阿明只是个肯为女人花钱的“凯子”,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说动他听她的话。面对刘志奇时,她总是屏息敛神小心翼翼,不得不看他的脸色,即使这样,他都不太理会她的撒娇撒痴;而面对阿明,她可是游刃有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扮演一个“贵妇”,而丝毫不用担心被识破的难堪。
她一下火车,就直奔自己的公司而去,可她刚踏进办公室就傻了眼,里面已是空空荡荡,只留下墙上黏着的几张产品广告招贴画。这是怎么回事,去S城那天还好好的,怎么几天功夫就变成这样了,方达玲脑子轰的一下炸响了。她掏出手机拼命拨打江浩的电话,可电话里只传来一个声音,“该号码已欠费停机”,她知道大事不妙,立马跑去大楼物业管理部,管理人员告诉她,“你们的江总只签了两个月的租约,半个月前我们就问过他,是不是再续签,他说已经找到更合适的地方了,两天前他和你们的员工就把办公室搬空了,下一个租户过两天就要搬进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没人通知我呢?我是这个公司的法人代表,你们应该先通知我才对。”
“我们不知道谁是法人代表,也没有你的联系电话,再说租借人是他,我们当然是和他联系。”管理人员将租约合同拿给她看,“你看,租借人和退还人都是江总的签字。你们还欠了我们仓库的保管费没交,江总说过两天来缴,你们还有一批货在仓库里,必须补齐这笔钱才能去仓库提货。”
方达玲让管理员带她去仓库,在那里她看见几箱未开封的化妆品还在那里,她知道现在再不拿下这批货,那她可能什么都没有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告诉管理员,除了她,这批货不能让任何人提走,她会来补缴上仓库保管费的。在回家的路上,她脸色惨白,表情麻木,她想起那三十万心里就一阵发慌,那可是她问别人借的,她还信誓旦旦地向人家保证,两个月后一定归还。我现在拿什么去还人家的,她六神无主地跌坐在沙发里。手机再度想起,这回是借她钱的一个债主打来的,对方在电话里婉转地说,“达玲啊,我妈最近病了,要动个大手术,这两天我就要去医院缴钱,你看我的那些是不是能还我,至于你说的利息什么的,那就算了,我们本来就是亲戚,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方达玲怎么敢告诉人家自己被骗了,她只能打肿脸充胖子,说过几天就有一笔钱会汇入她的账上,到时候她一定还钱。
此刻,她满脑子只想一件事,到哪里去弄钱呢?她连骂江浩心情都没有,眼下她必须要设法弄到这些钱。她将身边的那些有钱人都想了一遍,忽然发现没一个人会来帮她的忙,包括那些曾跟她很暧昧很亲密的男人们,他们或许会花钱请她去高级饭店吃顿饭,买一两件漂亮的衣服或礼物送给她,但绝不会拿出一大笔钱帮她渡过难关。这就像某些养宠物的人一样,他们会买各种猫粮狗粮豢养它,买各种猫狗的玩具逗弄它,但不见得会在宠物病危时送它进医院并为它守候在门外。男人愿意花钱取悦一个女人,但不见得愿意花钱救助这个女人,这之间的差别并不是金额大小问题,而是逢场作戏和真情实意的差别。夜很深了,可她心里的那个黑洞比黑夜更深。她想去问丈夫要,可那样他就会知道她在干什么了,他老早就说过了,“你可不是当老板的料”,他一向都对她的理想嗤之以鼻,就像对待儿子参加“型男加油”的比赛一样,他从来都不干涉她,甚至连过问一下的兴趣都没有。要是他知道了这件事,即使他会给她钱,可从此往后会更加不待见她。当第二天早晨的阳光照进她的房间时,方达玲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自己住的那套房子拿到银行办“抵押贷款”。
钱虽然到手了,可房子抵押出去了,要是她没有如期向银行缴出钱和利息的话,那她将栖身何处?燃眉之急虽解,但她心里已被安上一颗定时炸弹,那根引爆炸弹的引信还是钱。她没了工作,没了公司,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已将阿明这台“提款机”握在了手里,只要她小心操作,应该不会失望的。以前的方达玲虽然是虚荣的,她对金钱的渴望被压在寻找一个长期的情人这一愿望下,她当然是爱钱爱财物的,但更多是为了拿来向人炫耀,而如今“钱”却变成她灵魂上一贴最灵验的兴奋剂,只有钱才能让她愉悦,只有钱才能让她的烦恼和忧虑全都不治而愈。
幸好她还拦下了仓库里的一批货,她大致算了一下,这批货全卖出去,大概可以收回七、八万块钱,怎么把这批货变成钱呢,这是方达玲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方达玲想将这批货分两部分,一部分弄到阿明那里后可以慢慢脱手,一部分她想放到许莉那里,让她代售或是便宜地卖给她。于是,方达玲带了几分产品宣传资料去许莉的新店找她,许莉正和经理在办公室说话。
“达玲啊,你也知道,我这两个店的顾客可都挑剔着呢,尤其是那些有钱的顾客,她们不仅挑品牌、挑成分,还挑包装,让她们接受一个没名气的低价位产品,那可真是难得要死。”许莉眨巴着灵活的眼睛,摊着两手叹苦经,“你就说早先你做的‘朗俪’吧,也算是业内有名气的品牌了,可那些人还是嚷嚷着要换进口的,要换更高档的,要不然我干嘛还要去换‘思美’的东西做呢。要是放在几年前,我说不定还能拿下这批货卖卖,那时倒有不少一心想做美白的顾客,可现在,顾客的眼界都高了,越来越难哄她们了,让她们掏钱也越来越困难了。生意哪还像从前那样好做。”
“那你表妹那里呢?她不是在拿‘朗俪’的东西做嘛,我的价格比‘朗俪’要便宜呢,要是她肯接下这批货,我可以把价位再放低一些。我还记得,她说过想做‘泡澡’项目的,我这里就有的。”
“这我倒可以帮你问问她。自从重新装修后,她那里现在也是以做高端顾客为主。现在本地的美容院都不太愿意做功效性强的产品,这电视上报纸上不一直都在宣传,说功效性的东西对人有害嘛。再说,全国范围内,就属这里的女人最刁最难伺候了,一个个都崇洋,对产地和品牌知名度最在乎了。”她将办公桌上的一本产品手册递给方达玲,“你这个‘泡澡’太普通了,就是最普通的玫瑰花瓣浴。我身边的几家美容院都在做‘药浴’,产品都是全套的,你看看这个,里面除了有专用的‘药包’,还有专门的按摩精油。不过,我还可以帮你问问其他美容院,现在做鲜花泡澡项目的应该有不少的。要是有美容院肯接手的话,我马上会联系你的。”这时,一个美容顾问跑来找许莉,说包房里的客人突然要求换房间,还要求更换护理项目。“你瞧瞧,我这儿一点都脱不开身,刚跟你说了几句,里面就乱套了。可不能陪你了,我得进去看看。”
等方达玲走后,经理忍不住问许莉,“许姐,方达玲的那些东西放在咱们的老店倒还能卖的呢,她不是说价位还能便宜些嘛,你干嘛不把价钱再压低些,收了这批货,咱们可以把价钱抬高再往外卖,这样也能赚一笔呢。”
“收不收她的货,对我一点没影响,即使我的店卖不出去,其他美容院总有卖得出去的。只不过像她这种女人不能跟她多打交道。”上次的“换账号”事件后,许莉心生疑窦,虽然那时罗美玉将此事掩饰得很好,但这种事是藏不住的,没隔多久各种版本的说法还是渐渐传了出来,包括方达玲泄露公司资料,和刘志奇的关系等等,也从纷纷扬扬从那些美导嘴里流传到外面,一时间也引得很多加盟店的老板们非常好奇。许莉听闻后,心里觉得很别扭,想起这两个月来罗美玉到她店里去的次数很少,即使见了她,也不像从前那么热络了,她联想到方达玲和刘志奇的关系,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被方达玲利用了,于是心生警觉,对她有了提防。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都不想为了这个女人得罪了罗美玉。“她既然可以打‘思美’的主意,以后就有可能动其他人的脑筋。她既然可以利用我去接近刘志奇,以后说不定还想利用我干什么呢。为了这么个女人,把自己的朋友和生意都赶跑了,那才不值得呢。”
方达玲眼见许莉这条路走不通,她只能把全部赌注都放到阿明身上。她给阿明打了电话,“我的公司最近生意很好,仓库里的货都发的差不多了,前两天刚有一批新货入库,我知道你马上要开业了,所以让人赶紧开了一批货出来,明天我就让人发过去。”
“你发多少货过来?”
“七、八万左右。”
“一下就发那么多。”
“你有两家店呢,等你一开业,生意肯定很忙,就这些说不定还不够你一个月卖的呢。我可是全为你着想,万一我仓库里备货跟不上,那不是影响你生意了嘛,所以特别关照他们,把最好销的产品多备一点发给你,尤其是那个‘泡澡’的套盒,很多美容院都来跟我要货,我都拖着没给,刚到的这些我大部分都留给你了。你看我对你事这么上心,你说你要怎么谢我呢?”
“那你人几时过来?我已经在S城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我打算以后要住在这里了,你不是也要常驻在这里嘛,到时候你想我怎么谢你都行。”
“那你可要把房子打扫干净,脏兮兮的地方我可不住,床上用品这些东西我要新的,旧的别人用过的我都不要。”在这样的年代,想出人头地者,无不需要殚精竭虑,全力以赴,排除数不胜数的对手和困难,因此非有过人的精力不可。为了房子,为了钱,方达玲只能孤注一掷,将全副心思扑上去,抓住这最后的一根稻草。
在阿明开业前一周,廖胜国带着宋韵和周枚一起到了S城。进店一看,那些美容师都三三两两地那里晃来晃去,闲聊的闲聊,打牌的打牌,还有几个年纪小一点的追打嬉闹着,发出阵阵大笑声。这时陈荣带着几个维修工模样的人走进来,他匆匆和廖胜国打了招呼,“你们可来了,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隔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中央音控有问题,我让他们修修。”他拿下眼镜,掏出纸巾擦擦额上的汗,大约是天气太热,又在外面跑了一圈,他胖胖的脸上沁出了一层油汗,“你看这里,我真担心下周能不能开得出来,K城那个肯定要往后拖一拖了。”
“我打电话给阿明,他说一切都准备到位了,半个月前我来过一回,怎么到现在还是这副样子,连场地都没清理。”廖胜国问,“阿明上哪儿去了?”
“他呀?我看他整天跑进跑出,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今天他和方达玲去设计公司做宣传单和价目表了。这几天我在K城,那里装修是快结束了,可美容师到现在还没到位呢。”
“方达玲来做什么?”宋韵忍不住问,他们三个都觉得奇怪,“她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人了。”
“这可让我怎么说呢?她已经在这儿常驻了,还把她那个公司的产品拿过来卖。”陈荣无奈地摇摇头,“阿明已经把两家店都交给她管了,什么都听她的。”
晚上阿明回来后,请廖胜国他们几个吃晚饭,方达玲坐在阿明身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你们来啦,我和阿明一直都在等你们呢。”她一脸假笑地招呼宋韵和周枚。
“当初我们说好的,开业辅导和美容师培训由我们负责,今天我把宋韵和周枚都带来了,明天你就可以安排所有的美容师培训了。”席间廖胜国严肃的说,“不过,你既然加盟了‘曼莉婷’,就应该遵守合约,只能做‘思美’的产品。”
“我当然是主做‘思美’的。”阿明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歉意,装修期间廖胜国给他帮了不少忙,他原本就并不想做其它产品,“你看我店里,都是按你的要求布置的。”他看了一眼边上的方达玲,见她板起了脸,立刻又说,“现在我把店里的事都交给方总管理,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就直接和她说吧。”
“那好吧。”廖胜国和宋韵对视了一眼,“既然有方总帮你打理店里的事,那我们也放心了。你们抽两、三天时间出来,让我们把产品和手法培训一下。”
“这个阿明真是无可救药,他怎么会听方达玲的话。”廖胜国三人回到宾馆后,周枚大叹意外,“这个女人倒真不简单,到哪儿都能钻空子,才离开我们公司,就在我们的加盟店里插上一脚,浑水摸鱼的功夫比谁都好呢。”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见缝就钻是她的本性。”廖胜国一边削苹果一边说,“我早上去他们的配料间看了,方达玲的货都是低端功效性产品,靠这些产品能把这两家店做起来,那才怪呢。”
“明天你不打算和阿明谈谈吗?他私下做其他品牌,那可是违反合约的,以后他的店我们就不管了。”
“现在跟他说这些,他根本听不进去。”宋韵说,“他已经色迷心窍,连自己的店都交给她了,怎么还会听我们的。只有等到他们玩不下去的时候,他才会醒过来。”
“现在不用管他。”廖胜国将苹果递给她们,“我们就看他们弄好了,我倒要看看那个方达玲有什么本事能把这两家店撑起来。不出三个月,阿明就会来找我们的。”
“刚才方达玲不是说了嘛,开业活动由她策划,既然她主动请战,那就让她去弄好了,我们也乐得清闲。”宋韵说,“最近我们的工作还少嘛,所有的美导都下去了,轮轴转还不够用呢。”
“早上有个美容师问我,方达玲是澳洲哪个大学毕业的,她说那位方总自称有澳洲的‘MBA硕士学位’,还说自己出生于‘演艺世家’,她老公家里是‘豪门世家’。”周枚这一说,三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这位方总真的挺牛X的呢。”
“那就让她牛吧。”廖胜国说,“等你们培训完,我们就走。开业就别管他们了,派个美导过来应付一下就是了。”
方达玲和阿明回到住处,她故意摆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廖胜国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他们都不认我这个总监,连你店里的那些美容师都不听我的。”
“我听你的就是了。”阿明又喝得醉醺醺了,他倒在床上懒懒地说,“我不是跟他们说了嘛,以后有事直接找你,店里一切事都由你安排。美容师不听你的,你处罚她们就是了。”
“我就是觉得委屈嘛,我全是为了你才来这里的,我连自己的公司都扔给别人管了,我才不稀罕当什么总监呢。”方达玲斜溜着眼看他,“你也看见了,我为了你的店忙进忙出,可别人对我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还有那个陈荣,对我也是爱理不理的。我想想就觉得没意思,我家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钱、豪宅、名车那样都不少,我还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来这儿之前,我老公还打电话求我去他那儿,说要把他名下的一个公司给我,只要我愿意留在那里就好,可我还是没有答应他。要不是为了你,我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澳洲了。”
“我知道你对我好,等我这两家开出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我付出了这么多,你用什么报答我呢?我觉得没什么东西能赶走我心里的委屈。等你这两家店做好了,店还是你的,可别人不见得会感谢我出的力。”
“我不是说了嘛,这两家店要是开成了,我绝不会亏待你的,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给我什么都不如给我一个明确的名分?”
“名分?什么名分?我不是让你做总监了吗,给你的工资也是你自己开的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算工资再高,总监也就是个虚头衔,愿意出我高薪的地方可多了。你看你店里的那三个经理,我让她们干什么,她们总是敷衍了事,不就是因为她们是股东之一嘛。她们还在背地里说什么,这个店不能让外人来管,说我是‘外人’,不就是因为我没有股份嘛。”方达玲假装生气地躺下,将背对着他,“不过,她们说得也没错,有你这两个店股份的人多了,你原先的那些美发师都有股份,在这些人里找个店长总监那不是很容易吗?让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去管她们,怎么会有说服力呢。”
“你也知道,这些人怎么能做管理呢?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就是因为你能帮我,她们的话你根本不必理会,要是以后谁还敢这么说,你告诉我,我让她走人。这股份呢。。。”阿明停了下来,方达玲听他这么一说,将身体转了过去,接着他的话说,“我这么辛苦,为你我付出了这么多,你总不至于舍不得给我一点股份吧。”
阿明自以为最得意的事是“阅女人无数”,他总觉得天下女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见了他都会喜欢他,为他折服。他从没怀疑过方达玲对他的“诚意”,因而被她的“精彩表演”打动了。他或许知道女人是擅长演戏的,但他分不清她们什么时候是演戏,什么时候讲的是真话,他根本想不到有种女人永远都生活在假面具之下的。
阿汤自上回和钟瑞见面后,有好一段时间没在网上见他了,他曾经发过一条短信给她,告诉她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跟市政工程队要到外地去工作一阵子。这天她刚登上QQ,就看见“清茶”的头标跳出来向她打招呼。“最近你还好吗?”他问她。
“我的店快装修好了,上回你跟我说的那些建议,我都跟装修队说了,他们都按你的意思改了。你回来了吗?”
“我昨天刚回来,今天就赶不及地上网找你,你想我了吗?”
阿汤看着他的对话框,忽然觉得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才好。要说想他吧,她觉得太暧昧,她从没想过要在丈夫以外再找一个男人,即使她心里的确是很喜欢他,她也总觉得自己很难跨出这一步。要说不想他吧,那当然是说谎,虽然对方未必能识破,但她又不想让对方以为自己对他一点没情意。转念间,她还是决定跳过这个问题。“我准备搬了新店后,把现在的这个老店也装修一下,再开一个美容院出来。”
“真的吗?你越来越能干了。正好我这几天休息,我想来看看你,我还给你带了一点礼物回来。你想不想再见我一次?”
“我也正想问问你,关于我那个老店装修,你什么好的建议吗。”
“那明天我去你店里找你。”
钟瑞是晚上到阿汤店里去的,他们仍旧是在上次吃饭的小饭店里坐下。因为知道他要来,她特地穿了一条湖蓝色的裙子,让美发师把长头发给吹成了大波浪。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因为期待,她做事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很少照镜子,可那天她几次站到镜子前,偷看自己的样子,她十分希望自己的样子能让他喜欢,她很想在他眼里看到惊喜、快乐和欣赏。的确,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他眼睛因惊奇而发亮,满脸写着钦慕与赞赏。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阿汤说。两人叫了一瓶白酒,酒过三巡,两人都微微有些醉意,阿汤的脸颊泛起红晕。
“这么说,你还是很想我的,很想见到我的。”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想你能帮我的老店装修出谋划策。”
“不管你是想我,还是想你的老店,这身打扮总是穿给我看的吧?”
“你能看,别人也可以看啊。”
“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变坏了。”钟瑞抓起她的一只手说,“我可是很想你的,自从上次见过你之后,我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你。以后我们能常常见面吗?”
阿汤语塞了。她一天都在等他,一天都在想他,一天都在朦胧的期盼中等待着某些事情发生,可这个人、这件事真的就在眼前时,她又害怕了,退缩了,她知道她不想跨过这道临界线,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她只能将自己的手抽回,以示反对。
“我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儿。”钟瑞并不感到意外,“我的老婆终于向我坦白,她在外面曾经有过一个情人,她向我发誓,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间很短,而且老早就断了联系,一点瓜葛都没有了。”
“以前你就跟我说过,不管你老婆在外面有没有情人,你都打算永远都不再追究这件事了。”阿汤记得,他在网上就跟她说起过这些事,“那时,我还称赞你很大度。”
“你知道我为什么大度吗?”他看着她,“假如一个男人很在乎一个女人,他真的会这么大度吗?我老早就不爱她了,应该说,我从来就没爱过她。”
“那你还跟她结婚?”
“我们俩都是知青子女,结婚前我的户口在外婆家,她的户口在奶奶家。我们家里的人口都很多,两家条件都不好,当时我们单位能奖励业务骨干一套房子,但前提是必须已婚有配偶才行,当时我们俩是同一个单位的,几乎天天见面,我知道她对我有好感,我也觉得她也还过得去,那时我觉得结婚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早点晚点都要结的,和谁结都一样,只要有个家就行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婚姻很可笑?”
“不,不会。很多人处在你的位置,都有可能做那样的选择,每个人在不同的阶段、状况下都可能做一些很无奈的选择。那你为什么不离婚?”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她给我生了女儿之后,医生就说她以后不能再生育了。我想,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也不能和她离婚,这即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也是想照顾她的生活,但这不是爱,和爱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当我知道她在外面曾有过一个情人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恨她,反而觉得是种解脱,我觉得是时候我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可你想过没有,她会很难过的。你既然给了她婚姻,可你没有给她爱,那婚姻对她而言只是个牢笼,不是家。即使你让她生活无忧,可她会感到幸福吗?既然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你也不想追究了,干嘛不跟她和好呢?”
“可我觉得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想要找个真正属于我的女人,是我爱的,也是爱我的女人。”当钟瑞再度凝视她的时候,她几乎觉得心跳都快停止了,整个人的身体也发僵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说过,你很想在疲倦的时候找个肩膀靠一靠,我可以把我的肩膀给你靠,我可以容纳你的眼泪,不快和一切不如意。我只等你这一句话,你愿不愿意?”
“我们。。。”她不得不做出决定,“我们都结婚了,不是吗?我从没想过要在我老公以外找一个情人。”说完,她无力地垂下了头。
那晚他们默默地分手了,她知道他以后再也不会来找她了,她躺在床上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忽然她很想哭,这跟当初阿武被抓走时的感觉完全不同。阿武入狱让她感到的是一种刺痛,像是一把匕首狠狠插进心脏,刀尖上带着尖锐的绝望;而此时她感觉到是钝痛,像有一个拳头重重猛击在她的胸口,这使她想哭又哭不出来。这是她在丈夫以外,爱上的第一个男人,她相信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人出现了。可是,她又不后悔这样做,因为她知道即使她投入到这个男人的怀抱,那也会是个无言的结局。唯一让她感到有些幸运的地方,就是钟瑞不会和妻子离婚,假如说她内心第一道紧箍咒是不愿意背叛自己的婚姻,那第二道魔咒是她更不愿意做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她不知道,假如钟瑞说会和妻子离婚的话,那她的第一道心理防线是不是还会固若金汤。
“方达玲到了他店里,现在他不听指挥了。”廖胜国从S城回来后,告诉美玉阿明那两家店的情况,“他是您的表弟,您看是不是要直接找他谈谈。”
“没那个必要。”美玉对阿明本就没好感,当她得知他和方达玲搞在了一起,心里涌起的厌恶更难掩饰,“这是他自寻死路。他在公司账面上还有钱吗?”
“已经发了一万元的货过去,还剩4万在账面上。”
“他是‘烂泥扶不上墙’,本性难改。你不理他是对的,等他玩不下去了自然会来求我们的,到那时你也要冷冷他,让他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阿汤那家店你去看过了吗?我对她印象不错,这是个干实事的人。”
“去过了。她的那家店经营得不错,新店面积要比老店大一倍还不止。她和宋韵商量过了,等开业后就把几个特色项目先上上去,原先她做‘朗俪’还有不少库存,等卖得差不多了,我们的品牌就可以换上了。老店的面积虽然小,但是装修好了的话,还是会很不错的,只是她现在资金有些紧张。我跟她说了,只等她搬迁完毕,我这里就安排工程队施工。”
“我一会儿会去她那里看看的。”美玉正和廖胜国谈着,突然美美就跑进了她的办公室,“你怎么来了?”见了女儿满脸通红的样子,她大感意外。
“妈,我有事儿跟你说。”
“什么大不了的事,连等我回家都等不得了。”
“我刚才去参观了一个大学。原来我的眼界这么狭窄,现在国内的大学一点都不比国外的差呢。”美美看着妈妈的眼睛,闪耀着欣喜激动的光彩,“所以,妈妈,我做了一个决定。”
“决定?什么决定?”
“我想回国考大学。”
“什么?!”美玉完全被女儿的话震惊了,“你想过你这个决定可能造成的后果吗?你知道你的这个决定让我有多失望吗?你知道我和你爸爸有多期待你学成归国的那一天吗?你的这一决定不仅对不起你先前所付出的一切努力,也对不起我和你爸爸对你的一番苦心栽培。我们一直以你为骄傲,我以为你是个有抱负有追求的孩子,你不会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光为了贪图光鲜、舒适的生活而放弃自己的梦想,可你现在的这个决定,简直让我无法理解,你是在太让我失望了。”
“为什么要对我失望?就因为我要在国内上大学吗?”美美原先也想到,妈妈会反对她的这个决定,但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剧烈,“我觉得在哪里上大学都是一样的,只有我努力我才能获得我想要的东西,一个人的成功与否、前途好坏并不在于某个大学的毕业文凭。国内的重点大学一样难考,假如我在国内考大学,我付出的努力绝不会比在美国念书付出的少。现在在外国留学的人都在往回跑,我只不过比别人先走这一步而已。”
“别人是有了真才实学才回来的,可你还什么都没学呢。假如你要在国内考大学,当初何必大费周章的送你出去,这些年你在那里付诸的所有努力现在都等于功亏一篑了。我知道了,你是因为那个凯威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吧。”
“这跟他无关,我从没和他说过这件事。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的理想不见得只有考上美国大学才能实现,在国内上大学,我照样可以有好的发展。现在跑到国内来上大学的外国留学生还少吗?妈妈,我不会让你和爸爸失望的。”
“这事儿我不能同意!”
“为什么?妈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因为恋爱而放弃我的理想的,即使在国内上大学我也会用功的。”
“假如你把这事儿告诉你爸爸,你想他会不会很难过?”美玉看到美美低下了头,“他对你寄予的期望比我还大。”见女儿不说话了,她接着说,“好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还要出去呢。”
廖胜国开车带美玉去阿汤的店里,正巧凯威在那里帮着店里修电脑。她和阿汤谈过之后,悄悄地把凯威叫了出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你知道美美决定回国考大学的事吗?”美玉看着面前这个戴眼镜的年轻人。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凯威震惊的程度一点不亚于她,“我不相信她会做这样的傻事。她怎么会有这样傻的想法呢?”
“看来你也不知道这件事。”美玉松了一口气,“来这儿之前,她告诉我她的这个决定,真是让我太意外太失望了。”
“您不会同意她的这个做法的吧?”
“当然不会。我和她爸爸绝不会让她这么做的。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吗?”她发现他脸红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念头的。当初我送她出去时,她曾信誓旦旦地向我发誓,拿不到学位绝不回国。可现在。。。你知道她的理想是什么吗?”
“知道。她对我说过,她说她想成为像法拉奇那样著名的战地记者。我不希望她为我放弃的她的理想,我喜欢她有独立的思想,有自己的追求。我可以等她。”
“这才是真正对她好的话。”原先美玉并不是很欣赏他,但此时她倒有些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假如你真心对她好,那你一定会为她的前途和将来考虑,你不希望她的人生有缺憾,你更不会希望她将来会后悔,对吧?美美还是个孩子,你比他大很多,你应该知道怎么去引导她了,是吧?”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