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夜幕中的谈话

预想之中的痛苦和死亡并没有如期到来，康妮睁开眼睛，刚好看到身前的那个盗贼两眼圆睁，一根羽箭从他的额前透出。随着这个盗贼尸体的倒下，其余的盗贼纷纷转头往后面看去，康妮的视线也不由得向死亡的盗贼身后望。

整齐的马蹄声响起，只见一队骑兵从来路的拐角处疾驰而来，为首的骑士手握着一把长弓，想必刚才的一箭就是他的杰作。

对突如其来的强大敌人，盗贼们显然也是预备不足，一时间有些慌乱，与利奥颤抖的几人也因此被刺中了两剑，利奥趁机又解决了一个盗贼，其余的人见状慌忙撤退到康妮这边和同伴会合，不再管利奥了。

几秒种后，骑兵队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至少有数十人的规模，而以这十几名盗贼的实力，即使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让他们和普通步兵打打，欺负手无寸铁的商队之类的还行，在骑兵的冲锋面前根本是不够看的。

利奥则是跟着那几个盗贼追到康妮这边来。

骑兵逼近之后，随着持弓的骑士一个手势，在战马嘶鸣声中，齐整地停在盗贼面前二十余米处。

前面提到，这群盗贼是非常敬业的，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不聪明。一个盗贼迅速抓起倒地的康妮，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少女柔嫩的脖子上，准备客串一把绑匪，至于倒在地上的老人此时已经昏迷过去了，他们连看都没看一眼。

“不要再过来！否则这位可爱的小姐可就性命不保了！”盗贼们收缩在一起，挟持着康妮的那个人则带着众人边退边对着利奥和骑兵们大喊，他的眼睛死死盯在那支长弓上面：“还有，把武器放下！”

见此情形，为首的骑士将长弓往地上一丢，然后把头盔上的面罩拨起，对正在不断后退的盗贼们大声喊道：“奉劝各位还是赶快放了人质，束手就擒吧。”

熟悉的声音让康妮不由得抬眼看向这位骑士。

白色的骏马，披着金属护甲，它的主人则穿着标准的骑士铠，亮银色的铠甲在护肩部位雕刻着苜蓿花的纹章，然后是头盔中露出的面孔。

康妮一下子就认出来，这名骑士分明就是她在兰斯神殿里遇到过的士兵阿尔瓦！

看到他的脸那一瞬间，康妮几乎想要喊出他的名字，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现在的情形显然不能让盗贼知道两人认识，而且阿尔瓦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向康妮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让她有了几分踏实感。

这时阿尔瓦接着说道：“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要知道我并不介意将这位小姐也算进之前被你们屠杀的名单里，她的死从来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救助还活着的人。”

说着不近人情的话，阿尔瓦和其他骑士一起，一步步地往前逼近。盗贼众人在对方强大气势的压迫下显得非常局促不安，就在他们步步后退准备抓着人质逃跑的时候，挟持着康妮的那名盗贼手中的刀突然哐当掉地。

康妮能感到原本紧抓住自己的手突然变得无力，然后身后的盗贼就像个破麻袋一样倒在了地上，只见他的额头处一支羽箭整个没入，只留下尾部的羽毛。同时其他盗贼也发现了同伴再次被偷袭，然而此时他们自己也已经没有机会再逃跑了，细微的破空声起，盗贼们在一秒之内竟全部倒地身亡，都是头部中箭，一击毙命。

这时可以看到后面的官兵和盗贼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了，阿尔瓦看了康妮一眼，率骑兵们继续前进，经过马车的时候康妮才发现，骑兵队的人数竟有上百人。

利奥和康妮则是赶紧跑到杰瑞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上马车里。

大主教似乎很是疲惫，眼睛半眯着，身上绵软无力，幸好骑兵们的箭术确实相当精准，击杀盗贼的同事没有误伤到旁人。只是他的脸色略显苍白，让康妮很是担心。

“不要紧的，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杰瑞大主教轻轻动了动手臂，表示自己还很清醒。

菲尔被打发回他自己的马车去了。珍妮特也过来帮忙，她熟练地给杰瑞大主教铺好柔软的垫子，用消毒水擦洗他倒地的时候擦伤的地方，让康妮和利奥从水壶里倒水给老师。

因为有了援兵，也不用担心盗贼们会打过来了，所以几人就一起照顾伤员，等待前面的消息。

==================================前进的步伐===============================

在骑兵的支援下，佣兵们加上原来的官兵一起，成功将人数在两百多人的盗贼击溃，其中在战斗中成功击杀了近百人。俘虏十几人，其余的则都被逃走了。

而我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牺牲的有一百多人，其中尤为让人痛心的是商队中的人员被偷袭的盗贼杀害，他们所在的几个车队也因此不得不就地解散了，而他们所雇用的佣兵则打算将马车带回出发地去。

赫尔伯特的私兵显然缺乏清理战场的经验，似乎是因为有几个队长牺牲了，结果剩下的士兵们在战斗结束后有些不知所措。但在骑兵们的带领下，很快也将战场清理干净了。

考虑到敌人的残部还在森林里，骑兵队决定一路随行，保护车队走出森林。在征求杰瑞大主教的意见后，利奥向骑兵队表示他们将继续前进。

私兵们也需要回去复命，于是众人就分成两批，往不同方向离开了战场，只留下满地渐渐干涸的血迹和零星的马车残骸，在空荡荡的树林中诉说着曾经发生的惨烈战斗。

==================================时空的分割线===============================

选择继续前行的除了康妮他们，也就只有巴恩斯商队了。商队雇用的佣兵们在战斗中只是有一人受了点轻伤，其他人都没事，只是有人抱怨衣服上溅了太多血迹，不好清洗。

在这天晚上，大队在一处河边扎营。吃过简单的晚餐后，几个骑兵小队在四周巡逻，佣兵们则是围在一堆篝火旁聊天说笑。

让珍妮特留下照看杰瑞大主教，利奥和康妮走下马车，在河边漫步。也许是靠近水源的原因，空气有些潮湿，混杂着野草和树叶的清香，抬头看天，可以看到朦胧的月色，以及这个季节里仅能看到的点点微弱的星光。

两人就这样走着，一路上康妮沉默不语。

“别担心，等出了森林很快就到特洛耶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利奥轻轻说道。

“嗯。”

康妮只是象征性地应了一声。

今天她觉得莫名的情绪低落。她痛恨那些甘为盗贼的逃兵，她也为那些死去的人们感到悲伤，这些她在以前也有经历过：边境的大小战斗，为护送军用物资而遭遇的突袭……虽然比不上多年征战的老兵，但康德在短暂的从军岁月里经历过的流血和牺牲绝对不少。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触动特别大，就如同一个悲天悯人的天使为世人的争斗和牺牲而哀伤不已，她的心底也被某些事物深深撼动了，直到这时还是没法平静下来。

天使？康妮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自恋了。也许这一切和这些天学习的魔法也有关系？比如受到众神力量的影响，在心理上渐渐发生一些改变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那种从大地传来的魔力，还有那个似乎与之相关的黑色臂环，想到这里，她抬起右手摸了一下左手臂。

那个臂环不见了！触手所及只有光滑的衣料和肌肤摩擦的触感，原先戴着臂环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利奥，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噢。”利奥也有些担心，“那一起吧。”

康妮没有拒绝，两人一同回到马车旁边，此时珍妮特还在杰瑞的马车上照顾他，康妮独自上了另一辆车。

她脱下外袍和内衣，在窗口缝隙照进来的微弱月光下，抬起手臂一看——臂环的确是不见了。

虽然之前那个臂环戴着也没有多大感觉，但那时候它肯定是真实存在的，从在魔法用品店里买到它，到带上它，上面的奇异花纹……康妮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今天早上出门前她还看到它，日间发动法阵的时候也有感受到，而从那一刻直到现在，这个时间段里她一直都是清醒的，也就排除了别人把它摘下的可能性。

到底哪去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少女点燃了油灯，在明亮的灯光下，她拿起衣物准备穿上。

突然，她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一丝不协调，仔细察看之下，在原先戴着臂环的位置，有一圈奇异的灰色纹身，大小正好和原来的臂环一模一样，而上面的纹路，也和臂环外圈的花纹相一致，看上去就好像那个臂环变成了一个纹身附着在皮肤上。

康妮在“纹身”上仔细抚摸，感受到的却只有肌肤细腻的触感，就像是天然生成的一样。

臂环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其中的原因何在？

她想起了今天聚集魔力的时候，那股接触到臂环的力量。看来似乎就是它导致了这个变化，但是这样的改变又意味着什么呢？她依然无法知道答案。能肯定的只是目前这件事对她没有产生什么坏处而已。

==================================月色迷人约会夜===============================

目送着康妮上了马车，利奥便一个人走到附近的树林边，安静地散步，不时回头看一下营地的方向。

“等很久了吗？”突然一个女声在利奥身边不远处响起。

“没关系，只要你来了就好。”闻声，利奥不慌不忙地说道，一边转过身来。

从漆黑一片的树林里缓缓走出一名全身穿着黑色裙装的女子，她提了提裙摆，跨过一丛杂草，来到利奥身边。

“好久不见，利奥。”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抬头注视着利奥的脸。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是一张明艳的脸孔，漆黑的眼眸里正带着笑意。

“呵呵，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利奥说着一边抬手轻轻抚摸女子柔顺的秀发，从头顶直到发梢，“你又变漂亮了，苏珊。”

苏珊轻哼一声，紧紧抱住眼前男子壮实的身躯，埋首在他的胸前，闭着眼睛，似乎在倾听那有力的心跳。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会在这儿？”她说。

“哦，那为什么呢？”利奥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道。

“哼，一点诚意都没有。”她抬起头来，白了利奥一眼。

“你还是没变，小孩子脾气。”利奥抬起她的下巴，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眼神洋溢着宠爱。

“哎，别捏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苏珊假装生气地推开他，“有正事儿呢。”

利奥闻言停下了动作：“嗯，不过我还是想先知道你怎么会自己跑出来的，总部那些人没把你看好啊。”

“哎，我是有任务的，你听我说就知道了。”苏珊顿了顿，接着说：“兰斯的事情艾米丽已经给你传过消息了吧，上面就因为这事儿开始的新计划。”

“兰斯的事也是迟早的，那些所谓的贵族从来就不会讲信用，只能怪上面的人想法太天真了。”

“确实如此，而且这次不仅是兰斯分部被毁，就连其中的一些联络名单也是下落不明，这才是最严重的事情。”苏珊说。

“名单丢了？！”利奥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名单是每个分部与其他分部以及总部联系的手段，包括了分部地址，进入暗号，联络人员等等，一旦落入国王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考虑最坏的情况，所以现在已经通知各个分部要迅速转移了，但是转移还需要时间，所以上面计划尽快给王国制造麻烦，拖住他们的人员和时间。我现在就是要去库尔德地区的几个分部和附近驻点联系人手。”苏珊解释道。

“呵呵，那倒是正好同路。我们这边也正要去那里。”利奥说，“不过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出现在兰斯，要知道从阿米恩斯到兰斯可不是一两天的路程。别想忽悠我。”

“嗯……现在这是机密，不能说！但是以后可以告诉你哦！”苏珊笑着说。

见苏珊不想说，利奥也就不坚持了。两人继续在树林边上走着。

利奥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微皱，对身边的女子说道：“苏珊，这几天你要小心点，没有必要就尽量别露面，你知道的，老师他现在就在车上……”

“老师？你还叫他老师！”苏珊突然停下来激动地喊道，她转身死死抓住利奥的衣角，抬起逐渐变得湿润的双眼看着他，“没错，曾经我也当那个老家伙是老师，但是，但是……难道你忘记他曾经对我做过什么了吗？！”

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漂亮的双眸此时噙满了泪水，痛苦、悲愤的情绪在夜色中弥漫开来，仿佛连空气也为之震颤。

“不，苏珊，我永远不会忘记！”利奥抓紧她的手，说道：“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么会到现在还留在他身边！”

“总而言之小心一点是好事，这点一定要记住。”他放开苏珊的手腕，不无担忧地说道。

“嗯，知道了……”

“好了，现在该回去了。”利奥抬头看了一下月色迷人的夜空，说道。

苏珊没有说话，而是又一次抱紧了他，利奥也紧紧搂住她的身体，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深吻起来，良久，唇分。

“晚安。”

“晚安。”

伫立在夜色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利奥走远的背影，苏珊像小姑娘一样甜滋滋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