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破绽
徐浣尘方才犹在十数丈外,顷刻间便闪到身侧,即便是剑斗正酣的灵笃散人亦不免心怀惊奇,只是惊喜稍纵即逝,心下又忐忑两难:「这少年剑法古怪至极,处处皆将我剑法料在先机,徐浣尘便是武学大进,又当如何抵得住他这稀奇古怪的剑法?」
料到此处,灵笃散人只得强打精神,反手压剑,暂将叶小鸾堪堪制住,说道:「浣尘莫要逞强,这小贼杀了我齐云峰弟子,我齐云峰门下长老,岂可不挺身为战!」
徐浣尘淡淡然地说道:「一门之内,岂有派别之分,一脉受辱如同全门遭难,他既伤了刘师兄性命,弟子今日无论如何也必要他们留个说法!」
说罢,徐浣尘单手成掌,只在二人剑身上扶了一把,方才纠缠不休的两柄长剑,竟各自一颤,轻飘飘地便化去了攻势。
「好个小牛鼻子,功夫倒是厉害!」叶小鸾心中一凛,只看徐浣尘这一拂之力,便已觉出他功夫极是精纯,但她方才挫败御玄宗门下长老剑招,正自心傲,又如何把徐浣尘看在眼中,当下更不退让半步,反手一剑,倒朝徐浣尘后颈砍了去。
而此刻徐浣尘方才荡开灵笃散人手中之剑,正自背身相对,灵笃散人瞥见剑光之时,叶小鸾剑路已递到了徐浣尘背心处,欲要开口提醒,已是不及,只是恍惚间,徐浣尘忽然腾身一纵,身子飞掠半空,好似背后长眼般避开剑尖威势。
叶小鸾这一剑落空,原也并不吃紧,返身便又挺剑扫了去。
她这两年承启暝宗主悉心栽培,所传一套极其罕见的剑法,名之曰为「哀牢囚仙剑」,乃是《无厌诀》中极为高明的剑招,所说罕见,乃是在于此套剑法全然摒弃了寻常剑法追求轻翔灵动的路数,转而专攻稚拙一路,其实若说沉凝一脉的剑招,江湖之中亦不少见,但这《无厌诀》之作者,实是天下武学一大鬼才,这哀牢囚仙剑虽也平朴至极,却将天下精绝剑法路数一一看透,剑招越是睥睨开合,则越是落入哀牢囚仙剑的陷阱之中,实可说是以拙制巧,以慢可速的奇绝剑招。
灵笃散人虽退在一旁,但心中惊悚仍是不退,只是眼看徐浣尘仓促入局,此刻空手对敌,不过一二十招过去,已是险象环生,他看着眼前战局,不由得暗暗称服,他习武修道数十年,专攻这八方拜剑势的剑法,剑招之中变化逾数百之数,他自问皆了然于胸,不滞于外物,但方才百招之间,自己那无数奇绝变化,却均被眼前少年一年克制,好似飞鸟囚于笼中,不得振翅。
而此刻,眼见着徐浣尘空手对敌,而叶小鸾手中青剑则是剑光闪耀,好似青玉翡翠,但质地柔韧无比,正是一柄锐利神锋,灵笃散人便开口喊道:「浣尘空手对战,怕是不妥,我这柄松风剑可借你一用!」
徐浣尘人在局中,虽连遭险象,但身子腾挪飞举,左右玲珑,叶小鸾剑招却也始终遇之不着,便也随口答道:「多谢师叔,弟子尚且足以应付。」
他这话一说,御玄宗门下弟子长老自是各自倒吸凉气,眼前叶小鸾更是怒极反笑道:「小牛鼻子,话也说得忒大,稍待会便将你那舌头一剑斩了下来!看你如何说大话!」
徐浣尘面无表情,又是避过一剑,只是此剑锋芒,距离自家胸口已不过寸许距离,但偏偏就是这咫尺之距,始终被徐浣尘死死拿捏,他看了看叶小鸾面庞,冷着脸说道:「莫说什么舌头,你这套剑法,能触到我身上衣衫,便算你赢了我。」
叶小鸾嘿嘿冷笑,道:「你的功夫,可比得上方才那老道士么?」她话语语气极是狠辣,玉面之上好似红梅冷艳,又透着缕缕杀气,话语之间,夹杂剑剑逼人,攻势丝毫不见半分杂乱。
徐浣尘边闪边道:「比不上的。」
叶小鸾说道:「既是比不上,他方才都败在我剑下,你如何敢出这般言辞!」说着,手中剑招霍然再刺,出其不意。
徐浣尘闪身一避,道:「你的功夫也及不上灵笃师叔,但却能占了上风,我的功夫也不及灵笃师叔,说起来你我并无多少差别,我为何不能赢你?」
叶小鸾听了,微微一怔,看着眼前小道士,虽生得俊朗飘逸,但始终面色冷清,说话也透着一股不可理喻,当即便道:「管你这小牛鼻子说些什么,我倒看看你有何能耐就比那臭小子强了!」
叶小鸾话语之中所说的「臭小子」,自然便是墨止,只是她却不知,墨止自当年暗云庄后,便早已不在御玄宗之中,故而见了徐浣尘入主瀚海阁,只道是徐浣尘使什么古怪伎俩,顶替了墨止位份,早对眼前之人老大不满,二十几招过去,虽也看出他功夫着实高明,但心中毕竟对墨止始终留存爱念,更是不愿承认徐浣尘功夫精熟。
两人顷刻之间,便又再斗了三十余招,这三十余招之间,只见着叶小鸾仗剑进攻,徐浣尘便只是躲闪,未曾进招半式,只是以自身轻功步法,左右逢源,才得以避开数次致命危机。
雍少余看了许久,忽然说道:「浣尘实是聪慧至极,他方才便看出了这剑法破绽,而我却此刻方才探明。」
宁若芙点了点头,忽然微微一笑,这位当年御玄宗最为凌厉泼辣的女弟子,如今轻笑之间,仍有几分当年傲雪寒梅一般飒踏风姿:「浣尘乃是掌教师兄钦点入瀚海阁的弟子,资质自是万中无一,但他思绪之准,应变之快,如今门下实是无人可出其右。」
一旁的众弟子只听着两位首座长老忽出此语,仍是不明所以,再眼观战局,只见徐浣尘仍是不取剑、不进招,只靠着身法躲闪,处处皆落入下风,偶尔还险些被刺中衣袂,如何也瞧不出两位首座长老口中所说的「聪慧」由何而来,但雍少余和宁若芙二人威信极高,他们既然说了形势见好,那必有个中关窍,一众弟子也便略略塌下心来。
忽然徐浣尘身子一折,又跃到半空,叶小鸾这一套哀牢囚仙剑之中,最喜的便是敌手忽出奇招,或是陡然腾跃,在她看来,敌手招法越是出奇,破绽便也越大,当下便使了一招剑法之中的「网」字诀,挥剑成网,兜头便罩了下来。
只是徐浣尘这一飞纵,却不长久,但见她剑网罩来,探足倒点,只在剑身上轻轻一点,便又跃回地面,手中捏个剑诀,袍袖毕展,劲力所至,将地面之上那一柄铁剑由衣袖弹回手中,使了一招「重山式」,护住前身。
「徐浣尘用的可是归元剑式?」
御玄宗一众弟子方才见徐浣尘掣剑在手,个个欢喜,还道他闭关两年,必定学了什么精奥剑法,正待此刻看个分明,是否足以克敌制胜,但徐浣尘这甫一出手,所用的竟是门中最为基础的入门剑法「归元剑式」,而这套剑法主修守势,平和朴实,全无半分奇招,单说剑法精妙,是万万及不上那八方拜剑势的豪纵之姿,但对上这哀牢囚仙剑,形势便已大为不同。
却见叶小鸾提剑再攻,却绝难突入归元剑式的守御之中,这最为朴实简单的剑法,却将那方才还大显神威的哀牢囚仙剑死死困住。
雍少余说道:「那姑娘的剑法,乃是专为克制奇绝妙变而创,八方拜剑势诸般变化,那如潮攻势,便都成了敌手眼中鱼肉,说是变化取胜,不如说是凭白为对方造了无数可攻之处,而那归元剑式,却是平和朴实,乃是宗门第一守御之剑,平实到了极处,自然也便不惧困锁之道,浣尘能看出这一剑理,日后前途,实是不可估量......」
此刻二人剑斗已逾百招以上,徐浣尘斗到此节,形势已悄然生变,自初时处处守御,到此刻已与叶小鸾斗了个不分高下,场面虽看似云淡风轻,但比之方才灵笃散人处处受制,已是好了太多。
忽然间叶小鸾脸色闪过一丝紫色瑞气,徐浣尘看了,心下一惊,他多年修习御玄宗门下《夕霞神功》心法,深知只有将这心法修至高深境界,方才有这紫气蒸腾之相,然而此法心诀从不外传,叶小鸾如何习得?他这稍一错愕,叶小鸾剑法忽然一变,剑势忽然放缓,剑上生出一股粘滞之力,引带之间,竟将徐浣尘手中长剑死死地吸摄住。
「流云虚劲......」徐浣尘心下虽有惊诧,但剑法上却无半分凌乱,「阁下哪里学得我宗门心法剑诀?」
叶小鸾冷冷一哼,却不搭话,只是引剑似流云,牢牢占着剑势主导,从来这流云虚劲乃是以静克动、以慢制快的法门,与道门武功正正相合,亦是她与墨止在竹林间所学的招法,如今两年过去,叶小鸾运剑比之当初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剑上沉凝愈深,早已远胜寻常弟子修为。
只是徐浣尘随着剑力稍退两步,忽然脚踏站定,整个人如同铁塔一般,牢牢焊在地面,任叶小鸾剑路如何粘柔,都再动不得半分,只见徐浣尘脸色微微泛紫,但这紫气却并未一闪即逝,反而好似瑞气云霞一般,氤氲不散,忽然撒手撤剑,长剑失了力道,登时凌空画圆,嗡嗡打转,徐浣尘探手再拿剑柄,顺着剑势,引力斜向,叶小鸾只道那剑柄上传来一股莫然难当的雄浑内劲,整个人几乎无法自控,便随着徐浣尘剑力游走,徐浣尘引着双剑忽左忽右,眉头微蹙,虽看似引导剑决,但却又好似心下思索着什么苦恼之事,薄见愁色,但剑力却是越引越快,叶小鸾亦随之越走越快,已全然输了力道。
「这是‘冥思剑意,!浣尘竟已到了这般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