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牛凤及
仏墵城与安阳城当真是处处不同。
安阳城因着是风惜商业场所,城中三更后才熄灯是常有的,而城中医馆和食肆更是全天难有肄业,城中车水马龙,好一番繁荣滋味。
可在仏墵城,仅有一处集市不说,戌时不到就关闭了城门,还不许人们在城中御马驾车,禁止谈论国事,所有街道的房屋都出奇一致,连个茶话馆子都没有……
从仏墵集市上回到城内,顾家兄妹就见两户人家因为对方不先问候打了起来,从门前打到街道,两个练家子难舍难分。
不过两人都没有动刀,周围围观的人都一副多见不怪的样子。
顾营优觉得,他们一定是闲得慌。
等环着围观的人走到外围,顾峉山再拉着顾营优向旁边的巷子深处走去,他们要去顾稔为他们准备好的住所看看。
路上,顾营优一直握着那个黑珠子,心中暗暗惊叹,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的玻璃球,没想到握在掌心伴了一路,珠子依旧冰寒如初,带着冷冷的肃杀之意,可她怎么看这珠子,外表都同其他的黑珠并无二般。
“自生,自生。”顾峉山见顾营优没反应,便伸手轻推。“到家了。”
自生是顾营优的小字。
先时谢家没落,谢家女儿又接连丧子,而后顾峉山险些失明,顾营优出生时难产,谢家女儿为保她舍命去了,安阳城的一个算命的说是顾营优是凶煞的命格,顾稔会因她而死。
顾稔没理他,可事情在安阳城里愈传愈乱,顾稔急得同算命的当街打了起来,后来没人在安阳城见过那个算命的。
顾稔给顾营优取小字为自生,予以自强生存之意。
之后顾稔的茶楼越开越好,顾峉山不仅眼睛好了还被收作东吟嫡传弟子,也没人再信那算命的说的是真的,至于他不见了也只当他羞愧,自己离开了安阳城。
顾营优回神,眼前坐落着木制的大门,上面雕刻着精细的忍冬图案,藤蔓从门环处蔓延,绕上门框,缀上一朵朵或开未开的忍冬,忍冬的花叶舒展开来,连花蕊也雕琢清楚,若上色远远看去简直栩栩如生。
推开门,顾峉山带着顾营优往里走,顾营优才发现,这里的布置和安阳那里客栈后院的布局有些相似。
如后院一般,石子小路旁伴着石凳石桌,镂空雕出祥云福禄的图案来,周遭一片兰花。
院中墙脚下种着四五株桃金娘,现下是秋季,并非桃金娘的花期,可是木叶之上既有三三两两的紫红花朵又夹杂着紫黑色的果实,花朵似梅而微锐,似桃而色倍赪。
院里有一大一小两个房屋,临近大房屋,一些药材晾晒在竹匾上,由细杆的木头架子架起来。
顾峉山看着这些药材,心里猜测父亲顾稔拜托照顾他们兄妹二人的可能是位懂医术的人,觉得父亲考虑的很周到。
顾营优看不见,只闻得见浓烈的药味,便也扶着踮脚抬头去看,却不慎弄到了其中一个,眼看竹匾连带着药材向顾营优倒去,顾峉山眼疾手快,一脚踢飞竹匾,借着后劲带着顾营优退后几步。
这时,房屋里的人听见响动,开了房门出来查看情况。
顾营优惊魂未定,循着开门的声响,从顾峉山手臂下望去。
一个男子从屋中出来,满头青丝用一支细乌木稍挽于脑后,一双浅褐色的眸托着平直的眉,站在门口一树青绿,凤眸只略微扫过就将院中景象尽收眼底。
瞧见散乱在地的药材,男子飞快过去,翻转倒在地上的药匾,晾晒的药材掉在了地上,怕是用不得了,可惜地叹气。
顾峉山见到男子出来,唇口张开却没说,手脚先于言语,开始给男子捡地上污染了泥土的药材,男子看了顾峉山一眼,愤愤将药匾抽开。
索性药也不捡,男子将手中药匾竖着同木架立在一旁,挺直了腰板看着院里比他矮了半截多的小子,妄图从气势上胜过对方。
“喂,小鬼,这一味药材我晾晒了很久,你这一脚我可是白忙活一场。”
顾峉山略带歉意,行礼道:“是我不小心踢翻前辈的药材,实在抱歉。”
男子见顾峉山的态度十分恭敬,小声嘀咕:“这儿子老子做事怎么一个德行……”
男子名唤牛凤及,是仏墵城的云游脚医,在仏墵城呆了三年多了,仏墵城里的大病小病,只要有人病了就会立马想到牛凤及。
顾峉山刚来仏墵城生了场大病,之前在安阳城冶好的眼疾隐隐有复发的迹象,是师傅为他请来牛大夫,经过一段时日的医冶,他不仅病好了,连体质都比以前强多了。
竟没想到父亲请来牛凤及照顾他们,顾峉山心中暗暗惊奇。
牛凤及见顾峉山领妹妹上门,自然是知道,自己是担了照顾他们的责任。
当初,是他同顾稔打赌,输了就替照顾顾家兄妹,赢了则可以让顾稔答应放弃做一件事情。
赌约与赌规均是牛凤及自己定下的。
他当然知道什么条件对自己最有利,可他还是输了赌约。罢了,往事已定,再多想也只是徒增烦恼
牛凤及叹气,领着顾家兄妹进屋四处看。
正中间是用帷幕隔开,只摆上三四桌椅,有相应茶具,看样子是会客用的。
左边屋内陈设不多,进门处是一整列的药柜,前面的小圆桌上还有未炮制完的药粉,药材的味道弥漫混散了嗅觉,右边屋内一个紫檀架上放着些瓶瓶罐罐,向壁上则看挂着一副山水图,旁边隔着莲青色的纱屏后隐约看出有具床榻。
牛凤及边走边说:“我名为牛凤及,与顾稔是旧相识,几年前来仏墵城寻药冶人,他便央求我顾着你们点。今日我们见了面,你们两个就归了我管……”说到一半,他又转身,瞧着顾营优,倏尔视线又转移到她手上的珠子。
“什么东西?”
牛凤及从顾营优手里勾出那串珠子。
捏着珠子,触手初感让他似曾相识,质地像是风惜怣里城的和尚庙里那赠予香客所用的定心珠,只是这珠子是黑色,那定心珠为红色,是用户石所作。
顾营优不喜欢别人动自己东西,她蹩蹙着眉,双手勾在牛凤及的小臂上,想用身体重力将他的手腕压低,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一点用也没有。
牛凤及浅笑,换了只手接过珠子,把红绳缠到她手上。
“给你,这么丑的珠子我不跟你抢。”
顾营优本来还有意把珠子藏到袖口下面,听了这话,倒是大大方方的把珠子露了出来。
这珠子哪里丑了,她倒是喜欢的紧,而且这珠子仅有两颗,谁不喜欢稀罕货呢?是他牛凤及不识好货!
女娃娃的面上气鼓鼓,小孩子心性还是藏不住,牛凤及起了逗弄的心思,蹲下身:“你这珠子不过是户石的边角,户石是血肉融成,阴性很重,你还是个娃娃,为何身上有此物?”
顾营优吓得哆嗦了一下,仔细感受觉得珠子的寒气似乎渗进衣物透进肌肤,她有点害怕,拽紧了顾峉山,连声音尾音都携了点颤音,“三哥......”
户石?
顾峉山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他知道户石,师傅在座会上讲过。
传闻上古有神族,同天地共生,晓灵术善炼金,身高数尺,不老不死。千万余年以前,不知何时起神族造出了人,人无神力求得仰仗神族庇佑。
神族怜爱创出的人族,对天地赋下逆反之契,予诺神人合一,人神齐乐。然风云色变,人神交战,人族凭借着逆反之契,获取了神族三件神器,并以此契约,逼退神族,人族在大地上盛兴。
而这户石是人族用神器杀死神族时,神族的血流淌进了大地,在地下暗蕴形成。。
他记得师傅说过,这些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