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节 刘润普的心思
在大气候的影响下,辽东镇守太监需要重新设立的节骨眼上,东厂这股太监掌控的力量,对辽东的渗透是不遗余力的,而对关墙外面的世界则是他们重点之中的重点,派遣了不知道多少密探从各个方面收集青年城的情报,让周卫石的工作忙的不亦乐乎,花费了大量的经历应付这种外来的侵蚀力量,人手不足是周卫石最头痛的事情,所以在反复思量之下,这位魁首的大舅子向刘润普伸出了援助之手。
没错,原本这种反渗透任务是属于内务部的,是属于周卫石负责,但是,刘润普知道,情报工作必须互通有无,要相互合作才是正途,所以虽然情报局和内务局两者工作重点不同,有主次之分,但是这种反渗透的工作必须相互联合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加上周卫石的妹子不管怎么说也是龙致远的四夫人,而且怀有身孕,自己自然是应该放低调点,主动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和义务来,这样打好关系,日后总是也不可能吃亏,多做反正没有错,因此周卫石刚刚伸出求援的手,刘润普立马答应了下来。
在这种思想指导之下,很快两人密谋之后,外围的第一道清查工作周卫石拜托给了刘润普的情报局,周卫石自己则是将精力集中在青年城完全控制的区域里面,对内进行清查防范工作。既然分工明确,之后的工作也就有了重点,鸦鹘关乃是进入海西、建州的必经之地,所以刘润普也就要在这里加大对于鸦鹘关的情报工作的建设,设立必要的清查手段和机构。
这次他来鸦鹘关就是为了检查清查奸细工作的,却没想到正好手下抓住了一名可疑的皮货商人,原本只是随意的决定,见上一见,却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位不知名的旧人,这让刘润普顿时对这个人的身份来了兴趣。
盘算了片刻,刘润普看着眼前这位自己并不能看出来路端倪的汉子,不由得轻叹一声。甘于自毁容貌的人,都必然是心性坚韧之辈,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摸样,如同一滩烂泥,死狗般,而造成这种情况的,既没有打,也没有骂,只是简简单单的将他关在黑狱之中三天三夜罢了,魁首果然是学究天人,了不得的手段啊,就连这刑讯的手段都异于常人。
“你认识我?嗯,在这块儿,认识我,知道我过去当过身份的人还真不多,既然你知道,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山东罗教中人。嗯,就算是罗教中人,我早几年就已经从教中军师位置上贬斥了下来,去了济南做事,所以能喊我做军师的,必然是罗教中的骨干力量,最少是香头以上的地位,怎么,我可说错了么?”捻了捻胡须,刘润普不紧不慢的言到。
躺在地上侯震张开眼睛看了一眼刘润普,又闭上了眼睛,淡淡的说道:“既然你都已经揣测到了,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教侯震,人称血浮屠,原是罗教高密的香头,今日既然被刘先生认了出来,要杀要剐任您处置就是,只是一点求您看在过去香火的情分之上,给个痛快,留个全尸,埋的深些,别让野狗叼去糟践了,我在地下也就念你的情分了。”
听完侯震的一番话语,刘润普心中一动,血浮屠么,嗯,这个凶名他早就听说过,在高密一带是小孩止啼的人物,在罗教当中也算是一员干将,凶残无比,心性极为邪恶,现在情报局需要扩大,如果单单靠龙致远这边,培养出来的形形色色的秘谍也许在辽东本地没有问题,但是到了外地,就必须要寻找熟悉当地情况的地头蛇之类的人物才行。
所以,对刘润普来说,各色人才都是迫切需要有,他原本就是黑暗出身,对于道德之类的东西看的很是低下,更注重的是有什么人,能不能为自己所用,至于过去这些人有什么样的经历,做出了何等的恶事,对于他来说是不在乎的。
毕竟情报局么,就是行走在黑暗中的角色,代表的可不是善良和正义,而更多的是邪恶与黑暗,纯白色的东西在这里是不复存在的。所以善良正义,这种东西有魁首拥有就行了,自己只要作为魁首身边一只存在于阴影之中的走狗,这就是自己的定位。
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小算盘,眼下,青年城情报局自挂牌之后,将一众秘谍者聚拢起来,其中骨干的力量全是青年城培养出来的秘谍,不是他刘润普的贴心人,所以作为一局之长,如何都要培养些亲信才能用的顺手,因此这个侯震,既然是罗教余党,只要能够忠心自己,成为自己日后的党羽,在情报局之中他也不会有势单力孤的感觉,他倒不是有什么异心,只是惯性思维作祟,觉得这样才能更好的控制情报局,为魁首和开展情报工作服务。
不过么,这种引外人入情报局的事情,局长是没有最终决定权的,按照制度规定,所有情报局的人员必须经过政审、培训,而政审的资格则是放在了安全局的内部,是周卫石的工作范围,所以转念之中,刘润普已经想出了道道,自己是一种试探,试探龙致远对于他的放权底线在那里,所以收与不收侯震,一切都要等待魁首的消息。
笑了笑,刘润普带着几分戏谑之意,讲道:“怎么,你就这么不想活?啧啧,如果你这么想死,那么我也不好阻拦于你,你刚才也说了,咱们有段香火情分,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你的要求我一定要满足的,放心,死了之后一口薄木棺材我刘润普还是出得起的。”
话音刚落,这边侯震就听出了这位过去军师,今天不知道在干些玩意儿的刘润普话里面没有想要杀自己的意思,顿时心花怒放。说真的,他原本就是一个将活着比什么都看的重要的人物,连忙翻身爬了起来,跪伏在地言到:“刘爷爷,您要是能饶了小的性命,这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余生就是您的一条狗了,您要我咬谁就咬谁,绝没有半点含糊。”
听到这话,刘润普浑身一个激灵,左右看了看,见站在边上的一众人员面无表情,似乎对刚才侯震所说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他知道,这些话很快就会传到周卫石的耳朵里面,也同样会通过周卫石传到龙致远的那里,这可绝对不行,他是想培植自己的亲信,但不等同于要给龙致远不忠心的印象,这一刻他的心中又有些后悔了,做出这一举动。
不过么,眼下既然自己已经下了决心的事情,刘润普也是有决断力的人,最后权衡了会儿,觉得还是要试试为好,于是说道:“你这话是胡说八道,什么为我生,为我死的?你的死活,我决定不了,一切要等上面的意思,不过有一点你需要记住,活着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你自己,记住这一点你以后的日子就不会白活。”
强忍着心中的诧异,侯震完全没有想到刘润普居然会有如此一番话语冒出来,而刚才表忠心的言语似乎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他连忙伏地磕头说道:“是,先生说的是,我一定想明白其中的道道,活着为自己而活着。”
“哼~!”从鼻腔冒出一个音节,刘润普没有再管他的存在,挥了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之后,回头看了看边上笑着说到:“刑副局长,您觉得这么处置如何啊:”
刑天可以是情报局中的第一副局长,乃是龙夫人时代就已经从事情报工作的老人,可以说相对刘润普来说他才是龙致远真正的心腹,是龙致远最信任的人。没有让他当副局长,原本心中有些怨气,毕竟论资历,论功勋,论忠诚他都远在刘润普之上;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刘润普在几项工作之中流露出的才华,让刑天心中服气了起来,知道这个刘润普果然是一位天生就应该从事情报工作的人,也就按下了其他心思,好生的辅助这位局长大人的工作,所以刘润普能够这么快就将情报局的工作铺开,可以说其中有一半是他的功劳,正是因为如此刘润普对他也很尊重,但尊重归尊重,并不代表在这种会对整个情报局中坚力量发生变化的事情上,放弃自己利益的争斗。
刑天笑了笑,看着远去的侯震,开口言到:“局座是想养狼么?呵呵,狼虽然咬人给力,但是就怕野性难训,反噬了主人,到时候才真得是难受的紧呢。”
点了点头,刘润普知道要想让侯震的存在顺利通过,第一关就是要说服刑天,于是说道:“是啊,刑副局长您说的在理,是要小心,要不然偷鸡不成蚀把米,却是成了笑话,不过我收这个人,也是有原因所在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咱们情报局过去在外地的工作一直无法打开?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就是太过于强调忠诚,而不注重向外发展的缘故;
忠诚的确重要,但是如何吸收当地的民众成为我们的眼线和力量,这更加重要,想要打开局面第一要素,就是要抛开门户之见,将眼光放开阔些,只要是我们能用的,都是好的,只要是我们不能用的,哪怕他是好的,也是坏的,这就是我个人揣摩的情报工作的要诀;
所以,善与恶是相对的,要想在善与恶之中得到取舍,至少,呵呵,至少在情报工作之中,是不可能出现的,我们是藏在魁首身后的影子,是魁首需要的利剑和情报来源,所以抱着一颗善良的心去做事,恐怕是成不了气候的;
这个侯震,他的过往极为不堪,可以说是一部他人的血泪史,完全可以用无恶不作几个字来形容,但是他的能力,他对于山东高密地区的了解熟悉,是旁人无法代替的,这种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能不能被我们所用,怎么使用,这是要在探索之中总结的经验。”
一番长篇大论说下来,刑天收起了笑脸,很严肃的看了刘润普一眼,言到:“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但是如何控制,如何使用,必须要有严格的规范,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在没有得到忠诚验证的状况下,他们这些人只能作为外围组织使用,毕竟我们现在的情报工作是要推进,但更为重要的是保密,严格的保密,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问题和麻烦,朝廷的那帮同行们,可不都是废物,要是让他们闻出了味道,嘿嘿,”刑天没有在往下说下去。
笑了笑,没有作声,刘润普并不准备反驳些什么,刑天反对的也未尝没有道理,不过,毕竟这件事情是一个大事情,不是他,又或是刑天能够决定的,一切都要等待来自周卫石内卫部门的意见,和来自魁首的批复,没有这些,他也只是敢囚禁着侯震不可能轻举妄动的。
盛夏的晚上,辽东凉风习习,吹在人的身上分外舒适,走在充满各种鸟语花香的花园之中,龙致远惬意的摸着肚子,迈着四方步,缓慢的走着,不时喝一口手中紫砂壶中的凉茶,砸吧砸吧嘴,似乎晚上的晚餐让他回味无穷,整个人一身地主老财的打扮,让不熟悉的人看到,谁也不会相信这位相貌普通的年轻人,就是叱咤风云的关外魁首。
宁静是他眼下心中最舒坦的感觉。作为一个时时刻刻要同人斗争,和人打机锋的上位者来说,在动完了脑筋之后,给自己一些私人的空间,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考虑,让整个人沉静下来,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师法自然,是一种自我的修复,这种状态是龙致远从徐渭那里学习来的,用了几次后觉得效果不错,开始坚持下来。
转了几个圈后,刚想回去继续思考工作,毕竟手下的盘子越来越大,不管是文书也好,还是实际的事情也罢,都需要仔细思考才行。刚从曾山那里回来,谈好了盘子的他,心中多少是了了一件心事,不管从任何角度看,曾山同自己日后的合作将会愈发的紧密起来,尤其是这立县的文书向上传递之后,嘿,就是曾山想从自己这边摘出来,恐怕也很难。
曾山看不透其中的道道?不,龙致远从来就不觉得曾山是个傻子,与之恰恰相反,曾山太聪明了,正是因为聪明他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知道如果上陈立县的奏章由他牵头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为什么却无法拒绝呢?
说透了还是利益和欲望。曾山想要进京,想要当大学士,想要当六部之首,甚至还想要当阁老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正是有了这些欲望,他才不得不明知道龙致远送来的饵食里面有可能藏有钩子还要吞咽下去,因为这是皇帝陛下的需要,是他曾山的需要。
呼,长出一口气,龙致远甩了甩双手,接着想到,这次同曾山的合作,其实是间接划分了合作范围,辽东的内部事务,龙致远绝对不插手,换句话说,巡抚衙门的职权他不干涉,但是涉及到沈有容、商业等方面的事宜,曾山也不能干涉。
什么?你说李家?呵呵,李成梁虽然现在同自己是亲戚,关系更加密切,但是那还是两回事,不是一回事,李家是李家,自己是自己,双方有利益的共同点,也有利益的分歧点,远远没有达到利益融合的地步,所以龙致远同曾山的交锋之中,选择性的忽略了李家的存在。
同样曾山也不会提李家,他知道李家和龙致远的关系,知道在辽东其实李家的势力是自己更需要斗争同合作的,但是那也是自己同李家的关系,他不希望龙致远参与进来,因为同李家的合作和利益,是他辽东巡抚和辽东总兵之间双方的利益,而不是辽东巡抚、辽东总兵、再加上龙致远三方的利益,这种概念和定义完全不同。
周卫石送来的急报,龙致远看过了,刘润普想要收一位过去罗教的干将进情报局,然后派去山东进行情报收集工作。原本是一件小事,情报局内部协调,再由周卫石政审之后,就可以决断,为什么闹到自己这里呢?
龙致远作为一名首领,看问题的角度自然同下面的这些人不同。他注重的并不是什么收一个侯震的小事,而是看出了其中的问题,最大的还是那个观点,外来势力同本土势力之间的融合问题,在这一点上面,龙致远是偏向外来势力的,青年城要发展,就必须要有广阔的胸襟去接受新的血液和力量加入进来,将他们有机的融合到一起,成为事业前进的动力,而不是为了怕什么危险,就拒绝他们的加入,这完全是因噎废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