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真情、套路
堂屋的“闹剧”结束了。
李夏昕和王冰凝一路跑回了自己房间,关门上闩。
李夏昕才低声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演得怎么样,有没有露馅儿啊?”
王冰凝朝她翘起了大拇指:“非常棒。。”
“那就好那就好,刚刚朱大人那番操作,我还真有点吓懵了,原来他演技这么好,还有国公爷,你们三个是事先套好招了吗?”
王冰凝摇头:“没有,他们两个可是朝堂上的老狐狸,日日都在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哪用事先套招。”
姐妹俩正聊着,门被叩响。
“谁啊?”
“我。”
听到是朱希孝的声音,李夏昕立即开门。
朱希孝却没进屋亦不说话,拽起夏昕便走。
皎洁而冰冷的月光照映着皑皑的积雪和倒挂的冰凌,愈发让人觉得寒气袭人、冷风如刀。
朱希孝策马西驰,宽大的貂皮大氅将怀中的夏昕裹得严实。
李夏昕被朱希孝围在怀中,连脸上也贴着柔软顺滑的毛领。耳边是寒风的呼啸声,但她连心里也都是暖融融的。她知道这不是梦,但她幻想时光可以停在这一刻,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顾虑,只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吁~!”马在云霞山庄外停下。
下了马,李夏昕却不肯进庄子。因为她的心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她害怕里面的管事或仆役们的出现会让她心头重新压上如冰山般的沉重。
朱希孝便也依着她,找了些柴禾,在庄子外一处空旷之地生了个火。
二人相互依偎在火堆边。
李夏昕此刻仿佛是真的置身于梦中,甚至有些恍惚:“大人,你娶我好不好,我们成亲好不好?”
朱希孝自然想起除夕夜她姐妹二人的对话,但望着夏昕灿若桃花的笑颜,他还是非常郑重而诚恳的点头:“好,我们成亲,然后我们就南下,我们还可以去武夷山找伯父,总之,不管你想去哪里,或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陪着你……”
朱希孝不停的述说着他们的将来。
李夏昕却已将头靠在朱希孝的胸前,沉沉的睡去。
李夏昕在温衾暖帐中醒来,原来她睡着后,朱希孝将她抱回了山庄。
丫鬟端来了盥洗用品和早餐。
“这里是云霞山庄吧,朱大人呢?”
“二爷把姑娘放下之后就走了,不过临行前留下话说会回来接姑娘的,让姑娘安心等着。”
李夏昕梳洗完毕,用过早饭,便到院中的梅树下徘徊。
她不明白朱大人为何要将她带到云霞山庄,是否和羽柴杏子有关,所以,她不敢自己贸然回去。冰凝姐姐既然说要以她为借口把那羽柴杏子弄进国公府监视起来,那她就不能再逃跑了。
一大早,成国公府的护卫便上街挨门挨户的询问,仿佛在找什么人。
与此同时,景王府的人也四散在街头巷尾,似乎也是在找人。
朱希孝却跟没事似的,一早便赶到了兵部,亲眼看着筹集的那二十万两银子装车、起运。
这笔银子若出了任何意外,东南的战场和已是众矢之地的成国公府都将面临麻烦,所以,他特别挑选了两百锦衣卫力士押运。饶是如此,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因为倭寇奸细和朝中政敌,都不希望这笔银子安全抵达福建。
朱希孝回到锦衣卫时,已近辰时,他找上了严绍庭——
“绍庭,你去找一下你舅老爷欧阳尚书,跟他两银子,就说你如今在卫中处境艰难,需要银子走人情、拉关系。”
严绍庭一脸错愕:“大哥,你是开玩笑呢还是真的怀疑我舅老爷贪赃枉法?我舅老爷可同我爹不一样。他在浙江任右副都御使期间,当时发生了牛瘟,他发明了人力耕地机,替老百姓解了燃眉之急。后来被调回京师任工部尚书期间,又亲自设计方案,重修正阳门和太和殿。欧阳家的一些庄田、产业,都是因这些政绩,皇上赏……。”
“这些我当然知晓,皇上还亲囗称赞欧阳老尚书‘端慎老成"呢,又不是要查他,你慌什么呀!”朱希孝轻松微笑着制止了严绍庭着急忙慌的辩解,不过,神情随即就变得严肃、沉重:“绍庭,你知道你们家这些年一共贪了多少银子吗?哦不,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你祖父和你父亲为了辅助景王可以顺利继承大统,一共聚敛了多少银子吗?”
严绍庭茫然摇头。
“足有数百万两之巨。除了这些年间收买、笼络宦官和前年雇佣煞门杀手所花的,你祖父回乡之时还带了三万两黄金和一些珠宝字画,算下来,你父亲在京师最低还藏着百万两银子。可我找遍了你们家的别院、庄田和你父亲有可能藏东西的所有地点,却一无所获。”
严绍庭似乎听明白了:“大哥你的意思是我爹有可能将银子化整为零,托给曾经的严党中人代为保管。”
朱希孝点头:“没错,比如说曾经的四盐运使、今日的刑部尚书鄢懋卿、大理寺卿万寀和你的舅老爷吏部尚书欧阳毕进,都有可能帮你父亲藏匿银子。如今福建所面对的新倭,皆是大友介帮吴平在倭国本土招募的浪人和武士,人数上万且个个强悍狠毒。敌人势力如此强大,战事必定陷入胶着状态,国帑空虚,我们拿什么打?绍庭,我知道,利用亲人的亲情和信任来算计对方,这滋味不好受,可只有找到这笔银子,福建才能撑下去。”
严绍庭低头思忖半晌:“大哥,你不过是想知道这笔银子以这些人的名义存在京师哪家钱庄,那我找鄢懋卿或万寀借钱不也一样吗?”
朱希孝摇头:“这二人家境殷实,他们兴许会拿自己的银子随便扔三瓜两枣把你给打发了。可你舅老爷不一样,他心疼你,知道你过得不好,一定会对你有求必应的。绍庭,大哥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尽管放心,就算你舅老爷现在手里有一百万两银子,以皇上的英明睿智,定能猜到这银子是怎么来的。而且,他所制造的人力耕地机惠泽万民,若开海了,兴许还能如丝、瓷、茶一样,远销海外诸国。所以,皇上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严绍庭当即点头:“有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其实,舅老爷已年逾古稀,早该像爷爷那样致仕回乡了。我一定能打探到我爹把银子存到哪家钱庄了,大哥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望着风风火火离去的严绍庭,朱希孝心中有些发虚、难过。
“出来吧!”
王冰凝自屏风后出来:“朱管家今日派府中护卫四处寻找夏昕,景王府的人也似乎在找什么人,看来东厂埋在国公府的眼晴已将夏昕半夜出走的消息传到景王那边了。你先到潇湘阁帮羽儿赎身,再带几个锦衣卫把夏昕找回来。这样,叶玄就不会怀疑什么了,小两口闹别扭竟改变了一代名妓的命运,这要是传到大街小巷,会不会成为美谈?”
朱希孝埋头翻阅卷宗:“又一次冒险私闯北镇抚使值房,到底有什么重要之事?”
王冰凝神情骤然变得严肃:“你另想办法寻那叶玄的把柄吧,羽儿你不能再动了。我要真的拜她为师,等我学到了她的才艺、摸透了她的习性,羽柴杏子就该回老家了!”
朱希孝心中一震——他听懂了王冰凝的意思,她是要利用易容术假冒羽柴杏子打入倭寇内部。不得不说,这姑娘的胆色、魄力和想像力着实令人钦佩,可他不能答应,万一她有个好歹或远涉东瀛,言渊怎么办?
良久,朱希孝才说了一句:“为了夏昕的安全,得废掉羽柴杏子的功夫。”
“正好,她多才多艺,绘画、书法、弹箜篌,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得技艺精湛纯熟的,再说,也不能让她教我东瀛的剑法。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右臂废了。”王冰凝说完扭头就走。
朱希孝望着她的背影,苦笑着摇头叹息——在他们兄弟三人之中,言渊最为敦厚、善良,竟瞧上了一个如此果决、狠辣的女子,这倒真应了夏昕常说的那句“人体缺什么就得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