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风云不能定
陆琨一愣,却听一声轻响,脸色惨白的萧靖捂着胸口走了出来,他轻轻咳了几声,道:“疏影……”
疏影一愣,轻声道:“萧叔叔……你……”
“我无妨……”萧靖又咳了几声,将手放在疏影肩膀上:“我有话说……郁大姐她……恐怕是死了……”
“怎么会?我明明见到她了!”疏影脸色一白,焦急道:“今天早上,我出去的时候,见到师父了,她还和我说,她没事儿,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忙,等忙完再找我……”疏影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明亮而妩媚的看着萧靖。
萧靖将手放下,黯然摇头道:“你听我说,合欢门,有一种药,可以控制人的尸身……在腐烂前,行动言语与活人无异……”
“可那件血衣不能说明什么啊!如果那血是别人的呢?”
“不会……”萧靖又咳嗽了几声,道:“如果是别人的,那天晚上我就能看出来……那些血,的确是郁大姐的……郁大姐,曾经吃下过行云丹,那种气息,我不会认错……”
疏影闻言,黯然的低下头:“可是……可是……”
“疏影,你节哀吧……”陆琨也上前道:“萧前辈不会看错的,我们要做的,是替郁前辈报仇!”
萧靖抿了抿嘴唇,美目中少见的闪过一丝阴狠:“侮辱郁大姐尸身,罪无可恕!”
“萧叔叔……”疏影抬起头,萧靖却转过身,看向陆琨,就这样跪了下去:“皇上……萧靖有事相求……”
陆琨知道萧靖看似温和,实际性格出奇的执拗,便也没有执意去扶,而是道:“萧前辈言重了……”
萧靖眼神闪烁:“郁大姐之仇,萧靖想尽绵薄之力。”
“萧前辈鼎力相助,也是我的福气,还请萧前辈起来……”
萧靖见他答应,一手撑地,膝盖刚刚离地,复又跪了下去,眼睫微微一抖,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接着,他弯下腰,费力的咳嗽了几声,后背愈发形销骨立。
陆琨心中一动:“萧前辈,那日和阿止,您是否受伤?”
萧靖没有回答,抬起另一只手摇了摇算是安慰,可却咳的更加厉害。
涟漪焦急的抿了抿嘴唇,快步跑进了厨房,疏影也走到萧靖身边,想要去扶,却又怕萧靖拒绝,眼神格外焦急,半响,萧靖才站起身,淡然抹去嘴角的血迹,浅笑道:“无妨,每到秋日便会如此,也习惯了……”
疏影悲痛的垂下眼帘,记忆中的萧叔叔,何时如此孱弱过……
萧靖摇头道:“疏影,你不要想太多,我这次出来,怕的不是面对旧人。而是怕……你们看我的眼神,所以……”
“我明白了。”疏影努力的扬了扬嘴角:“萧叔叔,我明白了。”
萧靖又侧目向陆琨道:“要我做什么?”
陆琨思索片刻,将几人让进屋内,然后把这段经历又讲了一遍,问道:“萧前辈,那个张天师……”
“是我师兄……”萧靖抿嘴笑道:“我们师兄弟三人,他是最长,林元道第二,我最小,那段时光,恐怕是最无忧无虑的了……”
“可张天师他……”陆琨提起张宗演,眼神中还是有淡淡的嫌恶。
“别怪他……”萧靖语气有些急切:“当年,元人入侵,师父让大师兄跟在忽必烈身边,鼓弄鬼神之说,阻止他大肆杀戮中原。”
陆琨愣道:“那天当年说元人能有天下,可真是算出来的……”
“自然……”萧靖黯然点头道:“元人的确有几年江山……”
疏影道:“萧叔叔神机妙算,原来和张天师师承一人。”
“不……”萧靖脸色一白:“我是近几年才学的……否则……也不会……是我的罪……”他将一只手放在额头,喃喃道:“一直觉得占卜是窥探天命,我不愿学,可……可如果我学会了,他们,分明就不会死……”
陆琨和疏影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而萧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冤有头,债有主,我既然活着,自然一并讨还……你刚刚说,南必皇后是要检查何人中了南柯梦对吗?”
“是,我想……”
“我可对男人的大腿没有兴趣。”萧靖笑的有些狡黠:“不过,如果你真想伪造他人中毒,我也是有办法的。”
说着,萧靖从怀里拿出一颗紫色的药丸道:“这个就是南柯梦,不知皇上想控制谁呢?”
陆琨盯着那粒药丸,也能猜出是墨锦想用在阿止身上那颗,犹豫道:“这颗即使用了,中毒之人能为我所用吗?”
“我自有办法……”萧靖笑道:“只听凭皇上吩咐罢了。”
陆琨冷笑道:“自然是位高权重之人,只是那人生活严谨自省,恐怕不会亲近歌姬。”
“只要是男人,自然会有办法……”萧靖笑的冷冽:“只是,下药一事有伤阴德,还是由我来做的好……”
陆琨呆呆的看着萧靖,见他周身散发着凛然的寒气,心中默默,而涟漪也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萧前辈,药熬好了……”
萧靖点点头,将药碗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微皱着眉头将药喝了下去,然后将空碗递给涟漪道:“多谢。”
涟漪接过碗,欠了欠身复又走了出去,陆琨眼神停留在涟漪背上,心中感叹,涟漪真的是个好妻子,自己恐怕会一直亏欠她了。
这时,陆琨又听到了叩门声,心中一紧,示意疏影和萧靖回到自己屋中,然后亲自将门打开,来者竟然是铁穆耳。
铁穆耳扶起一脸惊慌想要行礼的陆琨,大笑道:“怎么样?你前脚刚走我就来了,耽误没耽误你和媳妇温存啊?”
陆琨讪笑道:“大哥说笑了,快请进!”
铁穆耳大笑几声,与陆琨一同进了院子,正撞上端着一壶茶从厨房出来的涟漪,涟漪欠身施礼,然后红着脸进了门。
“你女人?”铁穆耳问道。
陆琨点头道:“乡下女人,没什么见识。”
“山间野花香啊!要大哥说,这女人不比我家那些婆娘丑,又温柔又会疼人,狼弃啊,你有福气啊!”
陆琨低头笑了笑,眼神偷偷瞄向涟漪,见她已经闪入了内室,扬了扬嘴角道:“大哥说的是……”
铁穆耳又拍了拍陆琨的肩膀,道:“女人啊,我最懂了,漂亮是其次,主要是得听话,你看,你女人就不错啊,不像我家的,吵也吵死了!”说完,皱着眉摇了摇头。
陆琨急忙将铁穆耳迎向前厅,铁穆耳却没有动,看了看左右,问道:“那个萧靖在哪里,我看看。”
陆琨听闻铁穆耳是为萧靖而来,心中一紧,刚刚想说萧靖身体不适,却见萧靖从屋中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件宽大的白衣,长发在猎猎秋风中恣意飞扬,一双美目中流转着炫目的光彩,而两瓣灰白的唇却昭示着他身体的的孱弱。铁穆耳呆呆的看着萧靖的容颜,一时有些失神,直到他拜下去,才回过神来,向陆琨道:“他就是萧靖?”
陆琨点头道:“就是他。”
铁穆耳走到萧靖身前,扯着他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到:“你是何人?”
萧靖张了张惨白的唇,轻声道:“望江楼乐师,萧靖。”
“胡说!”铁穆耳用手卡主萧靖的脖子,道:“青衫客和长琴客是你什么人?”
萧靖面色更加惨白,浅笑道:“王爷说的人,萧靖从未听过……”
陆琨看不下去,上前道:“大哥何必逼迫一个毫无威胁之人……”
“毫无威胁?”铁穆耳狠狠松开萧靖,满意的看着他几乎瘫倒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然后道:“你可以告诉伯颜,他绝不是长琴客,也不是青衫客。”
陆琨心中一凛,坚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再看萧靖,却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一脸平静的站起身,眼波中也不见任何波澜。
铁穆耳死死盯着萧靖:“你等着,我绝对会找到证据,把你揪出来!”
萧靖低垂着眼帘,扫视着铁穆耳,眼底闪动着熠如九天星辉的光芒和深深的不屑:“萧靖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但问心无愧,不怕王爷探查。”
铁穆耳哼了一声,不再理萧靖,径直进了前厅,陆琨不忍就爱那个萧靖一人留下,却又不得不跟着铁穆耳走了进去。
铁穆耳大喇喇的坐在主位上,端着茶碗喝了一口,看着萧靖脚步踉跄的进了屋子,向陆琨道:“很快就是中秋了……南必那个女人要弄什么与群臣同乐,你知道吗?”
陆琨自知瞒不过,便将南必皇后与自己诉说的话告诉了铁穆耳,铁穆耳冷笑道:“这是连我也信不过了。这个女人,年龄不大,心眼倒不少,再过几年,估计能把她那野种扶到太子的位子上!”
陆琨不便插言,心中忽生一计,轻声道:“皇后娘娘这样未免鲁莽,很容易陷害忠良。”
铁穆耳眼前一亮,冷笑道:“说得好!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你知道怎么办。”
陆琨低下头,隐藏眼角眉梢的冷笑:“狼弃一定不辱使命,只是……恐怕很多人都见到王爷过来,狼弃担心……”
“无妨!”铁穆耳冷哼道:“我为看萧靖是何方神圣而来,现在我就去找伯颜,你放心就好。”
陆琨点头送铁穆耳出去,回头看向站在门前淡笑的萧靖,恐怕,又有好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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