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不战而屈人之兵

6、不战而屈人之兵

近日里,天气时冷时热,徐老夫人在前些日子动了肝火,怒火一直郁结在心。近日晨起突觉不适,伺候的下人赶紧去请了胡先生前来。

徐归宜得了消息,急忙的赶去瑞居堂,待到胡先生问诊、开药方,徐归宜又亲自盯着丫鬟熬了汤药,看着徐老夫人喝了下去,心下才稍安些。

祖母年事已高,本已退居偏院。此次为了徐家几个孙辈的事情,大动肝火,心绪不宁,还染上了病体。

这让徐归宜很是愧疚,说到底,是他们不孝扰了祖母的宁静。

徐老夫人喝下汤药之后,胡先生叮嘱说要躺下歇息才好,于是徐归宜等人才从瑞居堂退了出来。

侯在门口的袭月走上前来,挽着自家小姐的手,走了几步远,待到众人都回了自己的院子,才低声说道:“小姐,刚刚西边门房来人说,任三少爷又派人送来了书信,这都已经第五回了。”

任家三少爷,任杜玉,可真是个朝三暮四的“君子”。想起来他第一回,送给徐归宜的书笺,落款处便写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徐归宜笑容沉沉:“随人家去吧,你我就只当是个陌生人的书信,不理会就是了。”

“是,奴婢记住了。”袭月答道。

说完了这个事,袭月便想起了更要紧的事:“小姐,老夫人的病情好些了吗?今日胡先生在瑞居堂似乎待了许久,是不太好吗?”

“祖母这两年,身子一直就不太好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的。不过胡先生医术精湛,我们也不必太担心。只是今日祖母喝完药之后,觉得精气神尚可,便拉着我们说了一会儿话。”徐归宜平静道。

袭月的声音倒是轻快了许多:“我听府里的老人说,老夫人本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只是前些日子,着实被.....人气到了,这才......”说到此处,袭月的语气变得低微。

“正因如此,祖母怕我心情郁闷,才给大家讲了许多从前的趣事,又说等到天气彻底暖和之后,就带上我们去城郊的红叶寺住一段时间,说那里的杜鹃花,春天开的极好,很值得一观。”徐归宜想起徐老夫人的话,嘴角总含着一层暖暖的笑意。

“老太太还是疼小姐的,二爷和二夫人也疼小姐。”袭月打心底里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

“嗯,祖母,父亲,母亲都是很好的长辈。”徐归宜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徐归宜一进门,就随意坐下了,眼珠子就那么一扫,便扫到了桌上的绣绢,还是鸳鸯的样式,不禁觉得有些可笑,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袭月正在倒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起了日子,但还是想了一下回答:“今日是三月二十八。小姐,可有什么事要去办?”

徐归宜接过茶盏,笑道:“没什么事,随口问问。”

今日是三月二十八。

还有五日,徐祝华就要嫁进任家了,以妾的身份。

徐彦没有让她受皮肉之苦,但是这个婚礼,就是对她、对三房最大的羞辱和惩罚。

婚礼越盛大,羞辱越深刻。

到了第四日,婚礼的前一天。

徐归宜装扮整齐,来到华桦院,来给徐祝华送新婚贺礼。

她一身藕粉色玲珑云锦,头上戴了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流苏步摇,她肤色白皙,发丝光亮,有这金步摇相衬,更显江东第一美人的风华。

“四妹妹在吗?我来给四妹妹送贺礼了。”徐归宜人还在门房处,声音就轻飘飘的传进徐祝华的耳中。徐祝华在丫鬟的陪同下,正在试装。听到她的声音,脸上扬起一股厌恶的神情,却被丫鬟按了按手腕,又被迫收住了表情。

“三姐姐怎么来了?”徐祝华勉为其难的挤出一丝笑容。

徐归宜自然看的出来她的窘迫,却笑的更开心了:“我来给四妹妹送贺礼呀,恭贺四妹妹喜遇良人。”说罢,将手上端着的锦盒亲自递到徐祝华的手心。

徐祝华在她的注视下,缓慢的打开了锦盒,里面一些金玉饰品,质地都是贵重的,但款式又很寻常。

徐归宜的这份心意,想必她也领略的八九不离十了。只见她嘴唇微扬,眉眼弯弯:“多谢三姐。”眼底却是一片清寒。

“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哦,对了,姐姐今日来,还有个物件要送给四妹妹。”徐归宜说完,徐祝华面露疑惑。

只见徐归宜将头上簪着的那支凤头金流苏步摇,轻轻的取下来,拿在手上,对着徐祝华说道:“之前四妹妹就说喜欢这支金步摇,只是当时姐姐刚刚得到它,一时新鲜的紧。如今时日久了,又逢四妹妹新婚,我再不舍,也还是决定将它送给四妹妹做添妆,还望四妹妹不要嫌弃。”边说,边将这金步摇放到徐祝华手上的锦盒内,也不顾徐祝华已经是一脸灰青色,她自笑的畅怀。

见到徐祝华颤到发抖,她身后的丫鬟紧走几步上前,微微扶住了她。

徐归宜看在眼里,十分关切道:“四妹妹,你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你如今可是有身孕的人,万事都要仔细些。梧晚,快去请胡先生来看看。”身孕二字,被徐归宜咬的尤其重。

“三姐姐言重了,不过是这几日忙着准备大婚的事情,忘了喝补汤,所以气色差些。等会儿,我就让梧晚去厨房端来。”徐祝华笑容淡漠。

“那就好,怪我担心太过了。”徐归宜又浅浅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房内四周,已经都是喜庆的装扮了,桌子上摆满了各房各府的贺礼。

“既然四妹妹要忙,姐姐就不耽误你的正事,我先回去了。”徐归宜最后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婉。

徐祝华微微一礼,示意道别。

徐府西苑角门处,徐熹微和徐露微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徐归宜回来,二人急忙向前问道:“三姐姐,你刚刚去了哪里?”

徐归宜笑道:“刚刚去了四妹妹的院子,给她送贺礼。”

徐露微果然不忿:“姐姐,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去给她送什么贺礼?老太太都发话了,明日我们只要在内厅就行,不必到前厅去应酬宾客,也不用去送亲。”

看着这个心直口快又爱憎分明的妹妹,徐归宜又欣慰又有些担忧:“她虽然做了不体面的事情,但是我们不可失了自己的体面。你们要记住,她是她,我们是我们,不可相提并论。”

徐露微年纪小,还不能太明白,只冷冷回道:“记住了,三姐。”

徐熹微性子温软,一向安静的有些过分了,但见到姐妹间此时的气氛有些不佳,也不免想热一下场子,于是开口问道:“三姐姐,你这回送了什么贺礼呀?”

她一说完,徐露微也好奇的看过来,徐归宜拉着她们二人,一左一右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也没什么,就是些金玉首饰,寻常物件罢了。”刚说完,袭月就迎了上来,福身一拜:“见过三位小姐。”

徐熹微轻轻颔首,徐露微则欢快的说道:“袭月姐姐,你今日可做了桃花糕?我最喜欢吃你做的桃花糕了。”

袭月笑答:“巧了,今日的桃花糕刚刚出锅呢,七小姐来的正好。”

“是吧,我闻道就有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徐露微才说完,徐归宜就点了点她的头,轻呵了一句:“你呀,小吃货。”

徐露微露出鬼脸逗着众人开心,袭月突然盯住徐归宜的发髻,惊讶道:“咦,三小姐,你刚刚出去头上戴着的那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流苏步摇,怎么不见了?可是路上遗失了?奴婢这就去给你寻回来。”这支金步摇做工精细,价值不菲。

“别去,没有遗失,是我送给四小姐了。”徐归宜连忙止住袭月的步伐。

一听是送给徐祝华了,徐露微马上要吃到桃花糕的好心情都没了,激动的问道:“姐姐,那么名贵的步摇,为什么要送给她呀?那可是你最喜欢的一支步摇,凭什么便宜她?”

这时,徐熹微伸手按住她舞动的双手,好声劝道:“小七,一支步摇罢了,自有三姐姐的道理,你不可如此大呼小叫,失了教养。”

徐归宜也是冷冷看了徐露微一眼,便转身朝房内走去:“进屋说。”

徐露微被徐熹微拉进屋子之后,徐归宜将刚刚在华桦院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她们的面色才算平和了些。

“早知道就跟三姐姐一起去了,真想亲眼看到她那气到发抖的样子。”徐露微恨恨的说道。

“所以,三姐姐这招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徐熹微轻声说道。

徐归宜满意的点点头,两个小丫头还不算太笨。

“记住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直面解决的,有时候换一种法子,或许更能达到成果,知道吗?”

徐露微迟疑的点了一下头,想了片刻,才道:“可是,姐姐,你不恨吗?若不是她们,明日嫁进任家的就是你了。”毕竟任杜玉一表人才,是江东有名的青年才俊,也是大多数闺阁女子心中憧憬的良人。

徐归宜换了一副表情,极为认真的说道:“对于女子而言,男人不是最重要的,爱护自己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虽为女子,囿于深闺,但我们也要明辨是非,恩怨分明。失去一桩婚事,没什么好惋惜的。我既与任三公子无缘,这或许是我,也是他的福分。”

徐露微听的一愣一愣的,倒是徐熹微笑着接道:“姐姐可是江东第一美人,没了任三公子,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良人,他会待姐姐千好万好,一世倾心,永不相负。”

是啊,她如此心诚的祝愿自己的姐姐,得遇良人,比翼齐飞。

却不知道,不久后的将来,她的姐姐被困在更高的院墙中,重门深深,再不得自由,更遑论比翼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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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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