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朱永和低声喝问:“小子,跟着我干嘛?一猜就是你。”
田山虎嘿嘿一笑忙说:“吓了我一跳。这不有地了吗,我爹高兴,要置办东西就直接到县上了。吃饭的时候我看见您了,叫了一声您没听见。”
朱永和低声说:“当铺那一弹弓够准的。第二次帮我了。”
虎子:“我看您都摸枪了。”
朱永和说:“你也看见盘子了?看方位你在树上?”
虎子说:“嗯呐。大叔,你走了以后,那个王掌柜马上就打了电话。”
朱永和警觉起来说:“快去找你爹去吧,明早卯时到村口大树见我!”
“嗯呐。”虎子撒丫子就跑了
邮局门口,人来人往,朱永和悄悄走到正在东张西望的当铺伙计背后,伙计回头和朱永和打个照面,慌忙就要跑,朱永和堵住他,严厉地说:“小明子是吧,盯我干啥?”
伙计颤颤巍巍的说:“是,是掌柜的让我,……”
朱永和说:“告诉你们掌柜的,这么做事不地道,我和他生意两清了。滚!”
小明子吓得赶紧跑了。
朱永和来到棺材铺子门前,老板和赶车人早已准备好在等他。
朱永和骑上马,对赶车的人说:“走东门。”
虎子跑回到庆丰饭庄的时候,田长青正站在门口等他,看见虎子就喊起来:“去哪了,饺子都凉了。”
王掌柜站在当铺门口张望,一看伙计小明子回来了,赶紧迎上去。
小明子对王掌柜的说:“这个人去了棺材铺子,买了一口本地红松木棺材,现在走了。他说您不地道。”
王掌柜和蔼的脸立刻变了,说:“买了一口上等棺材?走哪个门了。”
伙计说:“好像是朝东门方向去了。”
王掌柜说:“他是一个人吗?”
伙计说:“对啊,一直就是一个人啊。”
王掌柜说:“奇怪了,你去忙吧。”
说完,王掌柜进了里屋,拿起电话用日语说:“到东门,快去,最好不出人命,只要把那个皮箱子抢过来就行,他押送着一口棺材。”
王掌柜接着又打了一个电话,用日语说:“越南次郎队长,003号汝窑瓷盘出现了,请你去找我的学生梅子小姐,让她尽快到我这来!,什么?山东,不管在哪里尽快!”
田长青和虎子,肩上都背着不少东西,走到了一个卖马的大棚外。
田长青站住,有些犹豫:“咱有了地,应该买匹马、再买个牛。”
“钱够就买呗。还犹豫啥?”
“听你的。”
虎子说:“里面乱哄哄的,好像有人在吵架。”
看虎子一听有人打架就来了精神,田长青:“算了,改天再说吧。”
虎子好似没听见,快步窜了进去,田长青摇摇头只好跟着进了大马棚。
马棚内,卖马的,买马的,围观的有很多人,白马、红马、枣红马、黑马,有十几匹。另一个角落还有卖牛的。
在这个地区,马比人金贵,是重要的交通工具,出门走亲戚、运货都需要马,这也是迈向小康的第一步。
马棚里确实有人在吵架,围了一圈人。虎子手里拿着大包挤进人群。
一个身材很高、很壮的黑脸人,对卖马的瘸腿老板大声说:“昨天买的时候没事,回到家就不吃草,是病马,你欺负我不懂是吧,退了。你得加倍赔钱。”黑脸人指着旁边一匹没精神的黑色马。
马老板说:“不可能,我的马没病,你要敲我的竹杠是咋地?我认识你,你不就是警察局长曲炜的大舅子杨炮吗,这条街上你的竹杠都敲遍了,今天我就不退,还双倍钱,呸!看你能把我咋地?”
杨炮身边站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插嘴说:“杨炮也是你叫的,啰嗦啥?我看你今天敢不给钱?你再不退,就牵你一个马驹子。”
瘸腿马老板都快哭了,说:“乡亲们那,你们听听有这么讹人的吗?这马昨天买走时是好的,今天马病了就非要退,还讲不讲理啊。你们昨天咋待的这个马,看看,这么蔫。”
瘸腿马老板心疼的看着蔫了吧唧的黑马。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
杨怀上前就要牵一个小马驹,瘸腿马老板急了,疯了般把杨怀冲撞在地。杨怀起来,抬脚就踹马老板,马老板躲开,没想到杨炮过来给了一脚,马老板疼的乱叫,杨怀又踢,虎子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把杨怀推一边去。
杨怀跟虎子一般高,又白又清秀的脸恼羞成怒。虎子不急不慢地说:“有话慢慢说,你没看他腿瘸,你们父子俩打他,不好看。”
杨怀盯着虎子:“你是哪颗葱,管着吗,啥叫好看。想练练?”
田长青赶紧上前拉开他俩,拽着虎子就要走。
杨炮拦住田长青:“既然想参合,就别急着走。”
杨炮的脸有些歪,气势很凶,田长青赶紧陪笑脸。众人都替虎子说话,七嘴八舌,乱成一团。
人群中有人喊:“弼马温”来了!
众人安静了下来,一起回头看大门的方向。只见一个精瘦老头走过来,雪白的山羊胡子向前翘翘着。
马老板一看见他就像见到了救星,赶紧搀扶老头的胳膊,说:“孙师傅,您来得正好,求您老给掌掌眼,给个公道吧!昨天他们买的时候,这马好好的,今天就不吃草了,他们非要退”。
老孙头不紧不慢地说:“公道不公道,自有天知道,别急,让我看看再说。”
老孙头又扭头对杨炮说:“杨炮,别在这给葫芦屯丢人现眼,如果是你的问题,你把马牵走,如果不是,我让老板马上退钱。“
杨炮:“老孙头,我知道你有能耐,赶紧的。”
田长青用手指指虎子,虎子知道,回家少不了挨骂了,可真是惹祸了。
顾不得想这么多,虎子睁大了眼睛看老孙头的动作,只见老孙头仔细看了看马的全身,又掰开马嘴看了看,然后对杨炮说:“这马没毛病,是你们喂的草料没挑干净,里面有刺,塞住了马牙,你看马的牙缝都有血丝了,它难受当然不吃料了,这马不能退!”
老孙头把马牵到角落,耐心的掰开马嘴捣鼓。虎子跳着脚也看不见。也就一袋烟的功夫,马开始吃草了。围观的人鼓起掌来。
卖马的老板对老孙头道谢:“多亏您老给我做主,我请您喝烧酒。”
老孙头微微笑,摇摇头,摆摆手。
杨炮和杨怀只好牵着马走出马棚,杨怀临走前还回头恶狠狠地看了虎子一眼。老头走过来,拍拍田山虎。背着手也走了。
田山虎看着老头的背影,目瞪口呆。
“快过来,看看买哪匹马。”听到田长青的招呼,虎子才缓过神来。
今天这一幕,在田山虎的人生中永远忘不了,直到几十年后,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因为老孙头从此成了他的人生导师!
黄昏的天边,绯红色的晚霞,美得令人炫目,映照在唐元县城的东门,其实东门就是个很简陋的牌楼,象征性的大门,没人看着,也不关门,低矮的城墙早已破烂。
朱永和骑着马,跟着当铺雇的大车,车上放着上等棺材,出东门。到了一个僻静处。看四下无人,翻身下马,跟赶车的人说:“老哥,停一下。”
赶车的人把车停在路边。路边的不远处有几处废弃的房屋,几棵树成长茂密,此时没什么人出东门。
朱永和掏出钱,对车夫说:“刚才咱不是看见有卖大饼的吗,老哥你去买两张,再买点肉,路上吃。”
车夫不高兴的说:“你说明白了,咱到底去哪?咋还买干粮,天黑前我能回家不?”
“能,指定能回家。到了我再给你加钱。”车夫拿着钱走了。
朱永和迅速脱下外衣,把黑皮箱里的瓷盘拿出来,用自己的围巾把盘子裹得严严实实放在胸口,又把皮带扎严实。自己则拿着装有珠宝的黑皮箱,坐大车上等着。
不一会儿,车夫手里拿着两个纸包跑过来。朱永和上马,车夫赶车继续走。两边都是小树林,非常安静,路上没人。
刚走了十几分钟,突然从树林里迎头过来两个蒙面人骑马,拿着刀,直接冲着朱永和就砍,目的很明显就是抢皮箱,一句话都没有。
朱永和一边打着,一边对赶车的人说:“老哥,别怕,没事啊。路边等着。”
打了十几分钟双方势均力敌,突然,“呯”的一声枪响,其中一个蒙面人挨了一枪,从马上倒地,另一个毫不迟疑地把同伴翻到马背上,策马就跑向小树林。另一匹空马也跟着跑掉了。
原来两个穿军装的军人,帮了朱永和,他们见两个蒙面人跑了,策马就追。朱永和喊了两声,不让他们追。
举枪的军人说:“老哥,为啥不让追,他们要害你啊。这些人是什么路数咋地也得搞清楚。”
朱永和说:“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老阚兄弟,你救了我一命。”
英俊的老阚说:“别说这个,老哥的电话就是命令。”
老阚指着旁边的人说:“这是我的兄弟,刘同建。”
朱永和一抱拳,说:“同建兄弟,多谢了,今天我有事,改天庆丰饭庄喝酒。”
老阚:“老哥。我们后天就到依兰换防了,事情多,下次吧。”
同建的个头很高,年龄偏大,他小声说:“刚才那两个人的拳脚,我咋看着眼生。”
朱永和一愣,赶紧说:“谁知道啊,这世道是真他妈乱。”
老阚看路边的马车上还有口棺材,说:“朱大哥,咋买个棺材还招了冤家?”
这时,有不少人往这边走过来,其中还有保安团的人。
朱永和赶紧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们赶紧回吧,出来时间长了麻烦。刚才开了一枪,回去咋交代,得想好了。”
老阚说:“遇到土匪了呗,老哥不必担心我。只是不放心你啊,再送你一程吧。”
朱永和笑笑:“我,没事了。你们这身军装吓人啊,他们不敢再来了。兄弟后会有期,快回吧。”
老阚和刘同建上马,策马往回走。刘同建低声对老阚说:“你老哥有事瞒着咱。”
老阚:“我老哥脱军装了,干啥都没人能管他,不必操心。”
朱永和这时也犯了难,大车还在,棺材还在,车夫不知啥时跑了。朱永和只好把大车和棺材留在了路边,拿着黑箱子快马回家。
天黑了,田长青父子俩牵着一头牛和一匹马,牛和马身上还驮着几大包东西到了家。
他们刚一进院子,全家人就都出来迎接,田庆云看到这些东西,惊奇地问道:“兄弟,捡到金元宝了?“
田长青高兴地说:“大哥,你猜,我们得了多少地?“
温翠花结结巴巴地说:“10垧地?”
田长青得意的说:“30垧地,说是这一个礼拜之内就来人给量地。朱保长开恩,沾了虎子的光。我一高兴就直接去县城采购了。”
田庆云惊讶的说:“这当官是好哇!人家一句话,顶咱们拼死拼活地干十年哪!
凤英和凤鸣欢快地从马上卸下东西,拿进屋。虎子始终沉默,没话。
凤英说:“虎子咋了。”
田长青的脸立刻变了,生气地将在马棚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对大家讲了,最后还骂了虎子几句。
田庆云着急的说:“你这孩子胆子真大,啥人都敢惹。杨炮和杨怀父子就是咱葫芦屯的混蛋,谁都不愿意搭理他们。”
田长青担心的说:“敢情是一个屯子的,这以后咋处啊。多亏了老孙头。”
田庆云接着介绍,杨炮是从吉林那边过来的,不知道他是为啥流落到这里,在曲家帮工,都快四十岁了娶不上媳妇,后来就和曲家大闺女曲屏成了家。再后来曲屏怀孕,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杨怀,谁想到,在杨怀不到一岁的时候,她丢下吃奶的孩子跟来买马的人跑了。
曲家老爷子觉得对不起杨炮,就让他和孩子一直住曲家。自打去年,曲家花钱托路子,让小儿子曲炜当上了警察局长,杨炮可就嘚瑟上了,仗着自己学过两下拳脚功夫,和他儿子到处惹事,附近屯子的人都烦他们。
凤英看虎子还是眼神发愣,打了他一下,说:“咋了。二叔骂几句就想不开了。”
“没事”
虎子心里一直在想朱永和,在路上就一直琢磨,棺材一定是给那个土匪买的,那就是说那个绑匪死了,朱大叔去当铺,原来不是当东西,是取皮箱子,皮箱子是不是那个土匪的?
想到这里虎子心里打了一个寒颤,朱大叔胆子可真大,私藏绑匪东西这可是件“玄乎事”啊。
天黑了,庆风饭庄热闹非常。杨炮和杨怀在庆风饭庄喝酒。
杨炮说:“这庆丰饭庄的拉皮就是劲道,好吃。再来一盘吧。”
杨怀坏笑,吃了一口拉皮,吐了出来,大声喊:“伙计那,这菜太咸了,换一盘。”
跑过来一个伙计,说:“菜咸?不可能啊。”
杨跑说:“让你换你就换,废什么话。”
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伙计说道:“东家,这人说拉皮咸了。”
老板浓眉大眼,看了看二人,说:“换一盘,告诉大厨,少放点盐。”
伙计刚要把原来的那盘拿走。
杨怀说“:放下。”
伙计看着杨怀,露出鄙视的目光,把盘子放在桌子上。
杨怀看看周围说:“这个饭庄子,老这么多人,刘家可真会做生意。”
杨炮说:“三年前,地面上哪有这么气派的饭庄子,刘家这个老三还有点能耐。对了,今天马棚那个小王八羔子,看着面生啊。”
杨怀说:“外乡人吧。大舅如果跟咱一起来,那破马就退了。还能饶个马驹子。”
伙计又拿来一盘新的拉皮放桌子上,说:“慢点吃,别噎着。”
杨怀站起来,对伙计说:“我今天不高兴,别惹我啊。”
杨炮按下杨怀:“吃饭吧。”
杨怀:“爹,今晚我想去赌场玩玩。”
杨炮说:“嗯呢,一块去。”
杨怀说:“我不用你跟着,你去翠香楼吧。”
杨炮把酒一饮而尽,哈哈一笑,说:“好小子!就这么办了。”
杨家父子也没想到,从此和田家父子俩有了交集,噩梦开始了。
朱永和一到家就把从当铺拿回来的箱子放到炕上,箱子打开,里面的黄金、首饰亮闪闪,惊呆了白海棠和朱红玉,她俩用手摸摸这个动动那个。
白海棠随手拿出一个紫色玉坠项链给女儿带上,朱红玉试了试,摘下来,:“好看是好看,勒死了”
朱永和:“闺女,看上啥了,戴上!”
朱红玉说:“我真不稀罕这些玩意,还是枪来劲儿。让我娘戴吧,我去看看饭熟了没。”
朱永和拿出盘子给白海棠看,白海棠却说:“看不出有啥稀罕呢。这下面还有个字,看不清呢。”
朱永和表情严肃地说:“在当铺我刚一打开箱子,那个王掌柜见这个盘子,就像看见他爹一样,对着太阳光左照右照,然后就说要1万块钱买这个盘子。”
白海棠正拿着瓷盘,对着灯光看:“你别吓我呀,怎么就值1万块钱呢,得找个明白人给看看。”
朱永和说:“按理这瓷盘我不卖就算了,可当铺掌柜的还堵门不让走。威胁我。”
白海棠眼睛瞪了起来说:“啥,咋威胁你了。”
朱永和说:“气得我都要掏枪了,你猜怎么着又是弹弓帮了忙。他叫虎子,16了,是田庆云兄弟和他儿子,今早到保公所去落户了。”
白海棠说:“这孩子多大呀?”
朱永和说:“十六,岁跟咱红玉差不多大。他娘死了,就父子俩来的。
白海棠说:“这孩子也够可怜的,赶紧吃饭吧。我去拿馒头。”
朱永和拦住白海棠:”棺材还在东门路边呢,你跟我去拉回来。“
白海棠:“吃完饭再去,这事必须悄声的办,咱家也没死人,你拉个棺材回来,放哪里呀。”我看,连夜去三棵树。”
朱永和:“好。我一定想办法把双辫他们的尸首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