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戏说前情
师妃暄生于书香门第,性喜读书,平素和外人接触不多,况且自被梵清恵收入门下,到得如今,都不被允许和外人说过一句话。
不过毕竟年纪尚幼,长久不与人交流,也耐不住有些无聊。此时得了吩咐,心中蠢蠢欲动,面上还是矜持,等着姜言开口
却不料对方只是仰头望向天空的月亮,看都不看自己,她心中不高兴,本不想理会,终究是师父吩咐,总有深意,便问道:“姜师兄,你很喜欢赏月么?”
姜言仍旧一言不发,一副不欲与她言语的模样。
师妃暄有些委屈,不知道怎地得罪了眼前之人,微微撅嘴,嘟囔道:“一个破月亮,今天明天、今年明年都在,有什么好看的?”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姜言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总想,这轮月亮是否真的能够穿越时空,千百年后,依旧是今天这般模样。”
见月而思乡,大抵上是融入了每个炎黄子孙的血脉中,非得剜了心忘了根,才能斩断。
连他自以为前世所剩眷恋不多,能够理智放下,实则终究还是逃不脱。
师妃暄毕竟尚有些懵懂,撇撇嘴道:“千百年后,是不是这轮月亮又有什么关系?终究你看不到,平白操心,还不如想想眼前。”
姜言眉头一皱,故意说道:“谢庄曾言‘隔千里兮共明月’,却不知此月与江南之月,是否相同?”
师妃暄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举目望天,玉盘高挂,果然似极了年多前在江南,父母将她抱在怀中,共赏的那一轮明月,不禁悲从中来,眼眶一红,目现晶莹。
姜言看她这幅模样,也是一怔,终究明白是自己是先入为主,将对日后那位“大义凛然”的慈航仙子的厌恶,代入到眼下这个小女孩身上。
她不过七八岁,都算不得入了江湖这场局,倘若以后来之“恶”对待,是谓不教而诛。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父母在天,想必也不希望见着你沉溺痛苦之中。”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师妃暄嘴里轻轻念着,心中涌起无限情绪。
她虽年幼,所学并不差,自然明白其中绝妙之处,不禁对随口吟出此等佳句的姜言,由衷的生出佩服。
天上的月亮,似乎也倒映出了父母的模样,她一时有些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轻声道:“谢谢姜师兄。”眉宇间的愁绪消解了许多。
姜言微微颔首,暗道:“若师妃暄从小便对慈航静斋那套“代天选帝”的把戏产生怀疑,恐怕将来也不会变成那副模样,成天玩弄些道德绑架。”
便引她入到一旁青石坐下,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师师妹,你入静斋年余,可是学过了《慈航剑典》?”
师妃暄听梵清惠多次说起鲁妙子,乃是天下见闻最广博的人,作为他的得意弟子,知道慈航静斋的镇派武学《慈航剑典》,也不稀奇。
当下她点点头,说道:“半年前我筑基成功,师父教授了我这门功夫,可惜我资质太差,至今都无法入门,师父连剑都不准我用。”
姜言随口答道:“或许不是你笨,说不定这门武功本来就有缺陷呢?”
师妃暄顿时有些不高兴,反驳道:“祖师留下的《剑典》,乃是天下四大奇书之一,怎么会有缺陷?”
“谁说四大奇书就不能有缺陷的?”姜言脑袋里飞速转动,还真给他想到了一个破绽,反问道:“你可知道《慈航剑典》的来历?”
师妃暄奇道:“当然是我静斋之创派祖师地尼留下的,还能有什么来历?”
“地尼前辈传下此功不假,可《剑典》实则源于魔门始祖、‘天魔’苍璩留下的《魔道随想录》。”
姜言见师妃暄欲要驳斥,伸手止住,愈发从容的说道:“你可知魔门创派之祖、“邪帝”谢眺,与静斋之祖地尼,乃是一对恋人?”
果然这一句话,就将师妃暄镇住了,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就听对方接着道:
“当年两人在洛阳白马寺相遇,从最初的惺惺相惜,到互相探讨武功,直至相恋;尔后因对天下治理理念有分歧,分道扬镳,各自创立宗门。
便是如此,二人都没有怨恨过彼此,不曾说过对方坏话,更不曾兵戎相见,至死都是孤身一人。”
他将这两位前辈之间的关系,绘声绘色的描述,如同梁祝一样,果然是让师妃暄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遗憾,不由得放下了戒心。
姜言这才将换题扯回,道:“因此,谢眺发掘前汉‘天魔’苍璩古墓,得来的一本异常珍贵的武功秘典《魔道随想录》,也不吝给予地尼观看。
两人都是命世之英,即便后来分开了,还是心有灵犀,分别从中悟出了两门武功。
一本是魔门至高功法《道心种魔大法》,另一门便是你们慈航静斋镇派武学《慈航剑典》。
若以‘天魔’苍璩为始祖而论,你们慈航静斋之于魔门,也就是墨家之于儒门,学于斯后自立门户。”
师妃暄听他说得如此郑重,已不能分辨真假,呆在当场,万万料不到,师父一直谆谆教诲,要铲除的魔门,竟与自家算得上是“同门”,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道:“你胡说!”
姜言也不理会,自顾自说道:“邪帝与地尼性子不同,一则洒脱,求个自身逍遥;一则慈悲,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是以创立的武功也截然相反。
简单来说,如《道心种魔大法》者,诸事唯我,是有欲而无情;《慈航剑典》却恰恰相反,慈航普度,有情而无欲。”
他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似是而非的话语,师妃暄毕竟年幼,根本不能分辨,只觉对方果然是鲁妙子的徒弟,见多识广,且有才学,说的颇有道理。
她心中信了有七八分,只是嘴上仍旧不肯承认,说道:“你说的这些,师父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一定是你看我年幼,说来骗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