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赐儿山少年
“送行至此,感谢之至,无以为报,鄙人有金鸣剑一柄可值千金,望前辈莫要推却,”说罢,那儒生施施然作了一揖。
风陵渡口,一儒生装束的年轻人正向船家作揖道谢。
“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我没记错的话,这柄金鸣剑是小夫子你于稷下学宫说礼所获吧,让我想想,已经又是个百年了吧。“老翁不顾及风度地挠了挠头。
“正是年夙愿,当会于浩然天下,这一着,我儒家当兴,还望前辈受了这金鸣剑,”那儒生态度强硬了几分。
“罢了罢了,以身入局,就凭小夫子这气魄,让我佩服的紧呐!这一子就让与你儒家,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老翁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愿闻其详”儒生答道。
“倘若小夫子成了,希望这浩然天下有我墨家一席之地,如何”老翁近乎恳求的提出了要求。
沉默,长久的沉默。
约莫半柱香时间过后,那儒生似乎是做了个关乎天下的决定,郑重其事的答道
“可。”
至此,这场在后世被称为“儒墨之贾”的交易到此结束,但是,由它引发的关乎整个浩然天下的大巨变才刚刚开始。
一蝶振翅舞,浩然天下变。
后世有载,儒家君子颜渊与墨家巨子墨翟贾于风陵渡口,皆欣然而归,具体细节未可知,只知颜渊以三揖向墨翟买一“奇货”。
风陵渡口,颜渊向墨翟再作一揖,墨翟坦然受之。
过了风陵渡,有一赐儿山,这是里颜渊这次的目的地。
山不大,但是这江右大地似乎天然人杰地灵,弹丸之地竟然有小山村环山而建,约莫有个千八百人的小山村就依山名取名赐儿村。
颜渊在山脚路过一群正在嘻戏的孩童,心中不禁感叹文运浓厚,几乎各个身后都有挂满象征山水正神青眼相加的文运灯笼如虚似幻,隐隐约约,不过他没有停留,而是径自向半山腰的白鹿书院走去。
遥遥望去,有一中年儒生等待已久。
“师兄,那个孩子呢”颜渊问道。
“不急,小颜啊,你就不再考虑考虑,一定要以身入局?难道这浩然天下真的就没读书人了吗?”
“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哪一家在开创之初不是以为天下生民求生为己任,哪一家创教祖师没有以这万民黥首之生立誓,到头来,天下大势至此,他们倒好,各寻各的归处,庙堂,江湖,山林,市井,出世,入世,难道天下读书人的脊骨真就断吗……”
这位白鹿书院的教书先生越说越激动。
颜渊目光坚定的答道“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年夙愿,我儒家当兴,不管天下读书人脊骨有没有断,这次,我都要为他们正一正。”
“可是……”中年儒生就要再劝,却被颜渊打断。
“当年先生以身散道,为这浩然天下再年气运,我不想让先生的努力白费,倾天之势至此,我儒家当仁不让,”颜渊回道。
中年儒生长叹一声,
“好,事已至此,你随我来吧。”
中年儒生在前引路,年轻儒生在后跟随,就像当初颜渊还不是儒门中人时,前者把后者引进给自己先生。
期待?欣喜?如今中年儒生心中只有不忍,因为下这一着棋,意味着以身入局的师弟就要步先生后尘。
师兄弟静静的走着,一个缓慢,一个坚定。
他儒家一脉好一个当仁不让。
转过山门,便是学堂,此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正端坐在书桌边攻读一本儒家典籍。
书桌上还摆放着诸子百家的其他书籍,少年郎时而嘴中念念有词,时而皱着眉头,似乎遇到了难题。
如果有人在此时仔细注视这位少年的双眼,一定会被大为惊叹,因为在这位有些许瘦小的少年眼中,竟是一双重瞳。
古籍记载,目生重瞳者,乃天生圣人。
儒生来到学堂外,房前栽有一双桃李,再往里望去,学堂里有一少年,端坐书桌旁,与他身边的同龄人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少年似乎是心有所感,下意识的向窗外看去。
恰逢窗外年轻儒生向里看,四目相对,一瞬间,
少年心中起万丈波澜,这一眼,似乎有当初儒家至圣在杏坛开坛讲学为芸芸众生开化授礼的气势,又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怎的,少年看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儒生,竟莫名心安。
好像之前所受的一切艰辛,苦难,都要向他倾述,就像在外受了欺负的孩童,回到家要向家中长辈添油加醋述说委屈。
年轻儒生,一袭白衣,衣冠带剑,英俊潇洒,宛如天上而来的谪仙人,一身书卷气,但是满身浩然正气又气势惊人,腰间佩一柄长剑,一眼便知并非凡品。
少年起身趋步走向两人,行了一礼。
书院少年,粗布麻衣,身材瘦小,未到及冠年纪,满头黑发却皆束起,尽显英气,应是南国水土养人的缘故,眉清目秀,一双重瞳眸子富有灵气。
一长一幼,开始那场传颂千年的对话。
“为何入我儒家。”儒生首先开口
“可救苍生。”少年缓缓说道
“如何救?”儒生又问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少年回。
“当如何?”儒生再问。
“众生皆平等,王公贵族能活,黔首百姓亦能活,擅以武乱禁,去民生者,天下共击之;擅以权自专,坏天下民生者,天下共击之。”少年再答。
“可”儒生答道。
那一日,原本风和日丽的赐儿山地界,霎时间天生异象,天雷滚滚,黑云压城,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似从太古传来。
“儒家小子,敢尔,速速回头是岸!”
颜渊只是脸色平静,风轻云淡的将腰间未出鞘的佩剑掷出,金鸣剑在空中划过一条长虹直往黑云中心而去。
黑云之中,电闪轰鸣,天雷滚滚,带鞘飞剑在云层中如入水蛟龙,时而停滞,时而飞速掠过,并且不断承受闪电的轰击犹不减势。
依旧似乎是觉得不够,只见白衣儒生又手腕翻转,一把形制普通,看着做工潦草,但是瞧着却古色古香的戒尺出现在他手中。
戒尺看着着实简单,几乎就能看出制作时刀劈斧砍的痕迹,不过上面镌刻的四字倒是苍劲有力。
尺面的四字是,有教无类。
只见那把戒尺从出现一刻,就彷佛自生灵智,绕着颜渊转了一圈,然后直往苍穹而去,霎时间,整个苍穹如被了强行斩出了一线,天地澄澈,再无丝毫异动。
不一会儿,天地复归平静,仿佛之前的天地异象从未发生,赐儿山地界又归清明。
但是,在赐儿山天生异象的同时,远在天下首善之地的太安城却混乱一片,那位高坐龙椅,头戴王冕的男人连下十二道金牌,旨意是——焚书坑儒。
稷下学宫,那幅记录诸子百家各家分别占据天下气数的千里江山图突生大变。
原本法家独大的形势,骤然改变,隐隐有各家平分的趋势。
最终,图卷停止变化,儒家以微弱优势成为图上最大的一家,负责千里江山图的望气士看到最后的结果,脸色平静,不知是喜是忧。
只是口中不住地呢喃,
“要变天了。”
白鹿书院,颜渊以一剑定天地,尔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年,那位他新收的弟子,缓缓开口
“曹沫是吧。”
“是,”少年回道。
“入我儒家,当修浩然正气,你虚记劳,”颜渊说道。
“弟子谨记”少年答。
浩然天下,地分九州,巫妖大战,两败俱伤,人族当兴。
上苍传法,诸子百家共分浩然正气以练气。
所以修士统称练气士。
练气士共分九品,前三品被称为伐毛境,中三品被称为锻体境,后三品被称为洗髓境,每一品又分上中下三个境界。
而在洗髓境之后,就是传说中的十品止境。
颜渊便是天下少有的九品上,至于步入传说中的十品止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传言只有各家老祖中才依稀有几人步入。
修士传承分诸子百家各脉,百家皆修浩然正气,儒家修士衣冠带剑,天然对修炼飞剑有天赋,杀伐之力其余各家难以望其项背。
道家修士在丹鼎,符箓发
面造诣颇深。
释家又叫佛家,不擅攻伐,但是守御能力为各家最甚。
阴阳家占卜术法反面颇有造诣,可观前身,可窥未来。
墨家擅工巧制作,擅长炼器。
法家,主刑名,以天地人之间的规则修己寻道。
兵家,农家,医家,纵横家,杂家,以及其余诸子百家各有所长,皆修浩然正气。
儒生传道,少年传承。
等颜渊介绍完各家情况,曹沫也大致记下了。
接下来,就是儒家一脉最为重要,也是修行路上最为重要的一环,觉醒本命飞剑。
儒家君子衣冠带剑这一形象在浩然天下已成传统。
当然并不是说修儒家术法就一定要使剑,天下百家本是一脉相承,有的儒家子弟在其他兵器方面能够有所造诣也会不用本命飞剑。
比如说枪仙罗成,本是儒家弟子,一杆游鱼,出神入化,难逢敌手。
也不是说其他百家之人就不能用剑,像墨家巨子所使用的墨眉,杀力之盛,在整个浩然天下也是排的上位次的。
整个天下包罗万象,精一家之法者,有,修多家之法者,亦有,更有甚者,所学驳杂,诸子百家皆修,当然大成也更难。
现在,颜渊就要为曹沫举行本命飞剑的觉醒仪式。
觉醒本命飞剑要以这天下锻造的飞剑为剑胚,所用飞剑品质越高,觉醒人天赋越强,所觉醒的本命飞剑杀力就越盛,本命飞剑中所蕴含的神通也越强。
而曹沫这次觉醒所用的飞剑,正是金鸣剑,颜渊的佩剑。
只见这位儒家君子大袖飘摇,将自身所佩长剑引至曹沫身前,再牵引这天下的浩然正气从身前少年的神庭进入身体。
渐渐地,少年似是有感,主动打开自身各处窍穴,让那股浩然正气进入。
继而,曹沫内窥自身丹田,一丝丝赤色浩然气在丹田凝结成一柄赤色的小剑胚。
而此时,那枚小剑胚周围,却是显出一幅蛟龙潜渊的异象。
白衣儒生大呼一口长气,明显憔悴些许,但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叫曹沫将本命飞剑召出。
养气极好的儒生眼神竟有些炽热,不知是急切,还是期待。
“剑来!”少年于山巅大呼一声。
霎时,一柄长剑于少年身边显现,隐隐有看不太真切的铭文于上。
曹沫意气风发,控制飞剑直向远处山峰而去。
飞剑无声,没入山峰,继而从山峰另一端冲出,绕了个弧线飞回少年身边。
那座山头顿时从中断开,此剑刚炼便可开山,杀力之盛可见一斑。
“好,很好。”白衣儒生露出些许轻松的神色。
“沫儿,飞剑的本命神通是什么。”儒生问道。
少年心念一动,霎时,那柄赤色飞剑如拖拽一般硬生生在这方天地隔绝出一个方圆半里的小天地。
中年儒生与年轻儒生心念一动,在原本的位置消失。
小天地内,各色长剑遍布方方寸寸,剑气流转绞杀,但是到两位儒生所在的位置时,却不能撼动分毫。
师兄弟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从小天地中踏出。
少年生性原本有些凉薄,但他看到先生与师叔时,竟也腼腆一笑,挠了挠后脑勺。
有人真心实意的为你好,这种感觉确实很好,有能力为天下讲讲道理确实不错,少年意气风发,一双重瞳里面彷佛有星辰大海。
“为自己的本命飞剑取个名字吧,”颜渊吩咐。
“是,先生。”少年明显活泼了几分。
取名一事,向来就让人为难,怕太俗,惹人笑话,也怕过雅,空有其名。
少年有些拿不准,竟是直愣愣看向颜渊,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颜渊就装作没看见,也不回头。
少年无奈,沉默片刻,以询问的口吻说道:“不如叫星火,怎么样。”
“随你,”年轻儒生未做褒贬。
星火,薪火,薪火相传,这原是曹沫的本意,可是他也没有想到,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在将来,这柄名为星火的飞剑,会在这片天下掀起怎样一场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