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节哀顺变
顾岑满头大汗地随着狱警来到纺织室,她顾不得其他犯人用异样的眸光与表情去观摩她的肚子,甚至来不及回答狱警对她的满腹疑问。
“求您去救救梦桃。”她眼神里装载着快要溢出的恳切与急切,潮红异常的面庞上还挂满了烟熏过的黑色印记。
她笨拙地跟在狱警后面跑了起来,脚上的鞋子何时不见的她完全不记得,脚掌磨破了也全然不觉痛般,只是通往纺织室的路上留下了一串串刺目的血痕。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不能让梦桃有事。
中途她忽见前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将那半边天映得通红,顾岑顿住脚步脑子空白了几秒,随后又镇定下来安慰自己:“她们一定已经把梦桃救出来了,不要怕。”
顾岑不断在心理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她嘴唇发抖,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纺织室门前已经围绕着警戒线不许任何得工作人员进入,顾岑环视了许久可怎么也寻不到徐梦桃的身影,她只好拖着沉重又疲惫的步伐来到一位狱警身边,她的声线明显的颤抖,嗓音喑哑且粗糙,可语气里是克制不住的迫切。
顾岑试探地开口:“那里面的姑娘被救出来了吧,她是被送去医务室了么?”
她的眼神里充满迫切的希望就像阳光下那一簇耀眼夺目的五彩泡沫,美好的令人不忍戳破。
狱警面露难色停滞了片刻摇摇头,望着火光映红了天空,滚滚浓烟升腾而起,团作重重云雾,遮天蔽月。
顾岑只知她在意识清晰前,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剧烈的轰响和耳边的一句话,“本来有希望救出来的,可谁知道门被突然死……”
后面说了什么她没听到,世界终于恰如其分的安静了,她把自己缩在这小小的角落里如同置身在母亲的子宫中充满安全感。
可她潜意识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直到她的肩膀被轻柔地拍了一下,顾岑立即回头望去就见到了梦桃的笑脸。
顾岑紧紧攥住她的双手,并把自己的侧脸贴在她的掌心来回摩挲。真好,她的掌心还是同往常一样温暖,“你没事就好,回来就好,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葬身火海了,我真的好怕,好难过。”
顾岑边说边闪烁充盈着泪花的小鹿状的眼睛,她委屈极了抱怨似的朝梦桃撒娇就像两人是无话不谈的多年姐妹般,“你以后再吓唬我,我就不和你去看桃树了。”
李梦桃仍然是温柔地微笑着抹去顾岑脸颊上的泪水,“阿岑姐,你自己以后要好好的,我是来和你道别的,答应我未来好好的生活下去,你一定会收获幸福的。”
顾岑眨着眼睛很是疑惑:“你在乱说什么……”可话音未落,眼前梦桃的脸庞越来越模糊,她忙伸手去触碰可手刚要抚触到,眼前的一切便化成了星星点点的光影,瞬间烟消云散。
“梦桃,不要走,别丢下我一个人,求你……”
一整个晚上顾岑都在不断呢喃低语,与此同时眼角的泪水同样绵长不息,整个枕头都快被打湿了。
医务人员拍拍顾岑的脸颊,“醒醒。”
睁开双眼那一瞬,病房内的白织灯亮得令顾岑应激反应般闭紧双眼,缓和了好一会儿她才疲惫地瞥见床边的工作人员。
顾岑蜷起手指费力地扯了下医生的衣摆,喉咙充血到动一下如同无数只细小的针扎般疼痛:“医生,困在里面的女生呢?”
医生瞟见顾岑泛红的眼眶,于心不忍地轻声说道:“节哀顺变吧。”
犹豫了半晌医生还是选择说出来,不过她不忍再直视顾岑的神情,只好微微瞥过头去,“她父母也都不在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把她的骨灰安置到她家长父母坟边。”
顾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她脑子里空白呢许久才喃喃低语道:“不是说好要一起去你的家乡么,梦桃你怎么可以食言呢?”
“你说过要摘最大最甜的那颗桃子给我的,还有给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字的,然后我们还要一起报复渣男……”
也许到了最伤心之际,反而哭不出来,她的理智渐渐回笼,清晰记得有人说门被锁上,而正因为如此才令梦桃葬身火海。
她怎么能不恨,可她不仅恨那些害她的人,更加厌恶给别人带来不幸的自己,她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提前离开,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宁愿不认识这个姑娘。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时光从不会因任何人的悲伤而停止流逝,不知不觉顾岑的肚子已经有九个月大了,与她不熟悉的人便离得远远的,而另外几个瞧她不顺眼的则是变本加厉的找她麻烦。
顾岑这一个月来可谓精神恍惚对那些无厘头的威胁和挑衅没有丝毫回应,仿佛一个十足十的行尸走肉。
早饭的时候,她呆滞地坐在餐桌边食不下咽地喝粥,她不敢抬头望向对面,现在空空荡荡的位置,曾经总会坐着个傻姑娘把碗里最好的菜夹给自己。
她眼眶微酸,机械吃饭的表情看上去同吃药没什么区别,顾岑是真没有半分胃口,入口的是温软的东西,可顺着食道滑进胃里时,就仿佛吞了块硬邦邦的铁块。
“既然不想吃,那就别吃了!”
吊捎眼大摇大摆地晃到顾岑的身边,猛得抬手挥掉桌上的粥和小菜,汤汤水水瞬间蔓延整个餐厅的光滑地面。
顾岑皱起眉头眸光里流露出的愤恨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不为她吃了一半的餐饭而是为了无辜的陪掉性命的梦桃,可她苦于没有证据证明就是这群心狠手辣的人纵火杀人。
后面两个胖女人手掐着水桶腰,狗仗人势地嚷道:“瞪什么,显摆你眼睛大啊!”这些人就是仗着顾岑身怀六甲此刻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反抗她们。
“吵什么呢?”狱警不耐地朝顾岑几人走过来。
一个胖女人立马挂上谄媚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说道:“是顾岑她怀孕了情绪不稳定,吃不惯这道菜发脾气把饭菜打翻了。”
另外一个立马附和道:“确实是这样。”
顾岑已经习惯了她们的颠倒黑白,面对狱警给予的惩罚她并没有反驳,有时她甚至会些许期盼自己可以忙活起来,这样她就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回忆和梦桃的种种相处。
她一手拿着马桶刷仔细地刷着厕所尽量放空自己的思绪,完全没意识到身后默默飘过来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