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男主掉马
顾粲看向林纨的眼神,温柔到骨子里。
林纨有些微怔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花灯,他莞尔,顺势牵住了女人温热柔软的手,将其包裹在掌心中。
林纨见手中花灯上绘着清雅的玉梅雪柳,橘芒澄明的灯火被夜风吹得微摇,她的心也随之摇曳。
顾粲一身深绀色襕衫,领缘处镶滚着灰色貂绒,墨发只用一兽首玉簪束起。悬鼻、下颌立体分明。
看着倒没有平日威仪阴郁的权臣模样,反倒像个矜贵俊美的世家公子。
这人怎么看都精致,五官就像是天匠所凿刻,林纨怎么想着,却也觉得自己不争气。
算上前世,二人也是相处许久了,怎的今日见他,她这心又是悸动个不停,到现在还怦怦直跳。
林纨见顾粲也不言语,只是牵着她的手引着她在府中各处看花灯,便先打开了话匣,“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灯,我怎么不知道?”
顾粲淡哂,怕林纨手臂累到,又从她手里接过了花灯,随后回道:“花灯好办,不过千盏而已。这前朝典客的私宅还是过小,过几日等我们搬了新府,你若喜欢这些花灯在府中常设,为夫就给你弄个一万盏来。”
林纨心中是欣喜的,也知道顾粲没在说浑话,若要他想,他真能让新府每日都点着万盏花灯,嘴上却说:“天子脚下,还是莫要这般奢靡了,若要落人口实便不好了……”
二人这时已经走至了府门前,林纨话还未毕,便听见了“哐当——”的一声。
随后便听见,门口的小厮大声喊着:“管事!管事,您没事罢?”
一听是元吉出了事,林纨和顾粲顾不得再赏灯,忙走到了府门口。
只见府门前的地上散着摔破的花灯,那花灯的火焰将绢纱燃了起来,小厮们顾不得灭火,忙询问着躺倒在地,痛苦得捂着胳膊的元吉。
林纨忙让丫鬟去唤医师,却见顾粲拨开了围在了元吉身侧的小厮,语气稍带急切地问:“元吉,你怎么了?”
元吉本是疼得吱哇乱叫,见顾粲询问他,强忍着痛意回道:“世子,是小的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来了,许是伤到了手臂……”
顾粲冷着脸,唤小厮将元吉抬进府内。
林纨见他面色焦急,又看了看元吉受伤的胳膊,心中渐渐升起了疑虑……
医师来后,说元吉看诊得及时,天又未热,把骨头接上将养个几日便能无恙。
折腾了一番后,天色已晚,顾粲睡得很早,林纨却一直都睡不下。
她于暗中看了看身侧男人的脸,想起前世元吉的那只断臂,愈发觉得事情蹊跷。
次日一早,林纨站在府门前,目送着顾粲上了轩车,眼见着车影渐远,她又想起了昨日之事。
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林纨如此安慰着自己,正要折回府内,却听见门口的侍卫有些不耐道:“去去去,快走远点,大前日我们大人就给了你们娘俩不少赏银,怎么今日还要来讨?”
——“怎么了?”
林纨回过身来,看向了那乞丐模样的母子俩,几月前大邺刚刚逢灾,虽说谢润和顾粲平息了这场灾事,但洛都内仍残余着无处可去的难民,只能做乞丐为生。
那年近五十的女乞丐对林纨道:“夫人误会了,我们不是又来讨赏银的,只是觉得这府上的大人属实心善,昨日同我儿去了寺庙参拜,正好碰上一个好心的大师给了我们娘俩一开光的佛珠,我便想着送到府上,多少给贵府开些福禄之气。”
林纨命香见接过了佛串,心中又是生疑。
顾粲他不像是会轻易打赏乞丐的人。
林纨扫了一眼那女乞丐的儿子,见那人面容有些痴傻,而且脸上还存着疤,便多问了一句:“你的儿子看着年岁不小,怎么就得了痴病呢?”
那女乞丐答道:“唉,我儿几年前犯了事,被恶人打了一顿,这脸也毁了腿也瘸了,后来也就疯了……”
那痴男听后疯笑了一声,看着有些瘆人。
林纨听完这话,脸顿时变得煞白。
侍卫以为是那二乞丐冲撞到了林纨,便将那二人轰走了。
林纨定定地站了半晌,香见唤了她好几次“翁主”,她都没有听见。
从前的记忆纷至沓来,让林纨一时不能喘息。
元吉的断臂、毁容、瘸的腿……
林纨的眼中霎时溢满了泪水,她语气喃喃,颤着声音自言自语道:“顾粲,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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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色轩车平稳地行在官道上,顾粲于内闭着目,鸦睫在其匀净如玉的面上落下了暗影。
想起近日的流言蜚语,顾粲睁目,眸中透着股阴气。
皇后和太子被废后,上官睿和淑妃的心思路人皆知。
景帝虽然宠爱她们母子,却也忌惮着二人,便想着寻个皇子来制衡二人,打压其焰。上官衡乘机而上,一改往日纨绔不羁的模样,实打实得为景帝做了许多事。
景帝也没想到上官衡用心起来,也是颇有才干,便动了赐他王位的心思。
二人结盟之前都心知肚明,万不可让旁人瞧出他二人是一派。
一月前他答应帮上官衡时便提及了此事,上官衡那时笑得诡异,说定不会有人瞧出他二人是一派,顾粲便觉,他应是有了主意。
可谁知,上官衡的主意,却或多或少损了他的面子。
现在整个朝堂都在传,宫里近来受宠的四皇子一直爱慕着蔼贞翁主林纨,也因为蔼贞翁主与司空顾粲自小便有着婚约,所以他二人还在国子监时便打了一架。
后来蔼贞翁主拒婚于现在的顾司空,他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可蔼贞翁主被顾司空所迫,同他成了亲后,两人又变成了仇家。
最可气的是,有那碎嘴之人竟是传林纨腹中之子兴许不是他的,而是上官衡的。
这流言被顾粲想法子压了下去,终是没有传到坊间,可每每下朝时,那些个臣子看向他的眼神,竟都带着些许的同情。
顾粲捏着拳头,力道之大,险要将其指骨攥碎。
轩车终于行至世子府,一想到马上便能见到那娇柔的小妇人,顾粲心中的闷气少了些许。
甫一下车,元吉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顾粲见势态不妙,慌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世子妃可还安在府上?”
元吉匀了下气,随后回道:“世子妃还在府上,只是…只是她硬要饮酒任谁都拦不住,现下已是在偏厅大醉……小的已去请了医师,就怕她腹中的小世子出了岔……”
“胡闹!”
顾粲怒极,他一时想不明,林纨虽然以前酗酒,可断不会糊涂道这时饮酒。
她身怀有孕,若是因着饮酒而落了胎……
顾粲不敢再往下想去,忙不迭地奔到了偏厅,见林纨手中执着白玉酒壶,屋内跪了一地吓得瑟瑟发抖的下人,便斥道:“林纨,把手中酒壶放下!”
说着便要冲上前去,将林纨手中的酒壶夺至手中,
林纨倏地站起身,她面带泪辙,如孩童般提着要求,“你让她们都出去,我便放下。”
顾粲已是心急如焚,见林纨将那酒壶挡在了微隆的腹前,也不敢再近她的身,只得先应下了她的要求,“好,我答应你,让她们都下去。你也答应我,她们都下去后便不再碰酒,好吗?”
下人们都退下后,林纨却仍攥着那酒壶,顾粲心中正思虑着对策,却听见林纨低泣道:“子烨,我好怕,我好怕父亲又叛,林家被抄,我好怕再次曝尸街头……”
顾粲知道,林纨一醉,就会说起前世的事,也会把他当成前世的顾粲,见她哭得伤感,便走至她身前,轻声哄道:“不会的,纨纨,你不会再像前世一样,我定会护好你的。”
酒壶落地,应声碎裂。
顾粲只见林纨走到了他的身前,她微微踮脚,用手扶着他的脸,轻声问他:“子烨…你脸上的伤怎么没了?”
顾粲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却见林纨神色已然恢复如常,没了孩童的幼态。
他心下一惊,长久压制于心的恐惧突然侵至了四肢百骸,他无力地唤道:“纨纨,你……”
林纨无力地放下了手,泪虽流了满面,嗓音却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直视着顾粲的眼,一字一句道:“那壶里不是酒,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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