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民政局？去民政局干什么？
鹿念懵了一下，瞥见刚刚随手搁在身边的离婚协议书，这才想起来——
哦是的，他要跟她离婚。
她伸手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眉心蹙起，满脸都是不知所措。
还没体验过结婚，就要离婚什么的……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咬了咬唇，说道：“我不去。”
顾承彦脚步微顿，侧过身，他回头看她，一双凤眸黑漆漆的，不说话时，天然便带着压迫感。
鹿念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睫说道：“我现在失忆了，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顾承彦扬起眉毛，“所以？”
“这份离婚协议书，我是不会签的。”鹿念鼓起勇气，说出她的决定。
不管顾承彦是因为什么要跟她离婚，感情破裂还是别的什么，鹿念都觉得，她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下来。
虽然对她而言，自那次邂逅起，也就过去了短短一年的时间。
但这一年里，她天天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变得优秀，如何才能靠近他一点。学习和减肥，说来简单，谁又知道她背后付出了多少才有这么大的进步？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跟她印象中的男神有点出入，但……
他们是同一个人啊！
顾承彦现在可是她的老公！
鹿念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竟然这么棒，成功把男神追到手了！
所以，她怎么甘心就这样草率地离婚呢？至少……至少也要相处一阵子，看看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吧？
如果真的过不下去，那……再离也不迟嘛。
良久没听到回答，鹿念揪着手指头，忐忑地抬头看。
男人站在门口，颀长挺拔的身影被走廊上的光勾勒得那么高大。
鹿念恍惚间，仿佛看到那年夏天，于漫天灿烂的阳光中，走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的白衣男子。
然后，她便看到他轻轻扯了扯嘴角，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确实忘了不少。”
他淡淡的声音响起，不置可否地道，“或许，你应该把协议书翻开来看看。”
鹿念眨眨眼，所有的幻觉消失，她回过神来。
低头看着手里的协议书，她狐疑地再次翻开，熟悉的感觉让她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她顺着这种预感，翻到了最后一页。
只见签字栏上，除了顾承彦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签名外，还有一个——
鹿念。
娟秀怡丽的字迹，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而且……墨痕明显比“顾承彦”三个字要旧一些。
鹿念不由瞪大了眼睛。
什么？这份离婚协议书……
她竟然已经签了？现在又是顾承彦把协议书拿给她的，难道说……
意识到什么，鹿念呆呆地抬头，望着顾承彦。
只见男人双手插在兜里，冷冷睇着她，语带轻讽：“婚是你要离的，现在也别拿失忆当借口。”
鹿念如遭雷击，脸色微微胀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窘迫，还是因为他嘲讽的语气。
她茫茫然地望着顾承彦。
为什么自己会主动跟顾承彦离婚？她明明很喜欢他的啊……
心脏忽然泛起一阵阵刺痛，大脑胀胀的，似乎要想起什么，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好难受……
鹿念有些无措。
记忆的缺失，让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走廊上，喻助理提着公文包在长椅上坐着，抬头打量墙壁上的宣传海报打发无聊的时间。
病房那边隐约传来男女的对话声，他支起耳朵，却不敢八卦得太明显。
他又瞟了眼走廊尽头，罗小兮正在那里打电话，听着应该是在联系鹿念的经纪人。
太太竟然失忆了……
喻助理想想就觉得这事有点不可思议，都说人生如戏，太太这日子过得真跟偶像剧一样。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眼尖地瞥见病房门口，顾承彦的身影走了出来，他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顾总。”喻助理喊道。
顾承彦点了下头，径自往前走。
就在喻助理要跟上时，他又忽然站定了，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今天留下来吧。”
喻助理眨眨眼，“啊，好的，需要我做什么呢？”
“她……”
顾承彦抿了下唇，“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喻助理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茫然地挠了挠头。
看着办……
办什么呀？
-
601号病房里，等鹿念终于平复好情绪，一抬头，却发现顾承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若失，但就算他还留在这里，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毕竟，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鹿念吸了吸鼻子，抬手将眼角的泪珠抹掉。
刚刚怎么会这么难受呢？有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鹿念捂着心口，茫茫然的。
在床上坐了一会，她忽然看向床头上挂着的座机。
伸手拿起话筒，鹿念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听着话筒里“嘟——嘟——”的声响，然后，一道女声响起。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
鹿念心底也跟着一空，她放下话筒，又重新拿起，再次拨打那串数字。
这是席家的固话号码，就算十年间换了手机，固定电话也不可能换了的吧……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鹿念不由怔住，她咬了咬唇，又继续拨打另一串号码。
“嘟——嘟——”
这一次，电话接通了。
鹿念不由一喜，然而对面传来的，却是一口陌生的方言。
“您哪位啊？”对面的大叔说道。
鹿念抿了抿唇，红着眼睛问：“叔叔您好，请问您认识席远吗？”
“俺不认识哩，姑娘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不可能打错的呀……”鹿念有点想哭。
“俺这个手机号都用五六年了，俺真不认识什么西园啊。”对方说道。
鹿念咬了咬唇，最后只能无奈地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噢没事，那俺挂了啊。”
然后，对面切断了通话，话筒里一阵嘟嘟地响，一声声敲击在鹿念的心头，让她难免慌乱。
她最终放下了电话。
席家的电话和席伯伯的手机都打不通，伯母和席思年的手机号码她都不记得，席思苒没有手机……
鹿念起身下床，在病房里翻找。
她的手机不在这里。
“哗啦啦——”
窗外的雨更大了些，灰蒙蒙的雨幕，像兜头浇在她身上一样。
鹿念抿了抿唇，轻手轻脚来到病房门口，探头朝外面看。
刚刚给她送粥的女孩不在，顾承彦也走了……
然而比起他，她现在更在意席伯伯一家，只想尽快联系上他们，确认他们现在的情况——
为什么固话和手机都换了？是出了什么事吗？鹿念心里满满都是不安。
既然电话打不通，就亲自回去一趟好了。
鹿念转身回到病房，从衣柜里翻出刚刚找到的衣服，随便挑了一件进浴室换上。
这是一条淡紫色的长袖连衣裙，款式素雅，在这个季节穿也不会太冷，临出门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又返回去找了个口罩戴上。
这样应该就不会被认出来了吧？
鹿念拿着雨伞出了病房，径自下楼。
这次很顺利，即使遇到了几个路人，也没有谁认出她来。
只是来到医院大门，当看到外面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大都市时，鹿念不禁茫然了。
这里是哪里？真的是容城吗？
身后有人要出去，鹿念连忙让出一条道，看着那人上了一辆车，她回过神。
对了，她可以叫计程车回去。
虽然她现在身无分文，但到了家自然就有钱了。
鹿念开了伞，小心翼翼走入雨中。
“哗啦啦——”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水汽也跟着包裹住她，冰凉的雨水溅在小腿上，让鹿念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的脚步急了一些。
出了医院，她站在马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的大街，心里再次生出些许无措。
太陌生了……
明明是自己长大的地方，现在却像是到了异地他乡。
鹿念握紧了伞柄，抬头张望着，在雨幕中仔细辨认有没有计程车经过。
然而站了快十分钟，唯一看到的一辆计程车，里面已经坐了人，从车流中呼啸而过，一眨眼就不见了。
计程车怎么这么少……
鹿念苦恼地皱了皱眉，站了这么一会，她的鞋尖和裙摆已经被雨水淋湿了，被风一吹，格外的冷。
怎么办？难道要就这么回去吗？
就在鹿念不甘地转身，准备回医院里，找一下那个给她送粥的女孩帮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在她身旁停了下来。
鹿念不由后退一步。
车窗下摇，露出青年亲切的笑容，“太太，您在这里啊。”
青年一身西装，碎碎的短发微微飘扬，温和爽朗。
隔着倾盆的雨水，鹿念认出了他，这青年是顾承彦的助理，姓喻，她刚刚在病房里见过。
他叫她太太……
鹿念有些窘迫地红了红脸，望着他不知所措。
“太太先上车吧。”喻助理对她说道，“您身体还没好，别又生病了。”
鹿念抿了下嘴唇，最后还是打开车门，坐到了车后排。
车里密闭的空间，将寒凉的秋雨隔绝在外，鹿念感觉暖和了一些。
她将湿漉漉的雨伞放在脚边，摘下口罩，又拘谨地拉了拉裙摆。
“喻助理，你怎么会在这里？”坐好后，鹿念小声问道。
听到她的问题，喻助理笑着应道：“我一直在病房外，没想到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您就不见了，让我一顿好找。”
鹿念垂下脑袋，捏着手指头说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喻助理不禁看了眼后视镜。
他之前接触过这位太太，虽然知道她是失忆了，但看到她这副乖软小女生的模样，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喻助理不自觉放缓了语气，说道：“太太想去哪？我可以送你过去。”
反正顾总让他看着办，也没说不能离开医院。
“可以吗？”鹿念惊喜地抬头。
“当然，是顾总让我留下来照顾你的。”喻助理非常自然地道。
脑海里闪过男人冷漠的眉眼，鹿念眨了下眼睛，不太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喻助理面不改色地点头。
特地把他留下来，不是让他照顾太太还能是干什么？
鹿念不由心里一暖，顾承彦……只是想到自己失忆前，竟然跟他提了离婚，她便苦恼地拧了眉。
他们之间存在什么问题啊……
她为什么会和顾承彦提出离婚呢？
鹿念想不通，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跟喻助理报了小区的地址，就看到他摸出手机来。
调出地图，又让鹿念把地址说了一遍。
“正在规划路线……沿当前道路向西行100米，红绿灯路口……”
听着自动导航的声音，鹿念不由瞪大眼睛，这……这么先进的吗？
还停留在按键手机向智能手机过度时代的鹿念，觉得自己需要更新的信息，似乎有点多。
“太太，安全带。”喻助理将手机放在支架上，回头提醒了一句。
“哦哦。”
鹿念点点头，系安全带这个她还是会的。等她小心扣上安全带后，他们的车缓缓驶入了雨幕之中。
有人送自己回家，鹿念的情绪放松了一些，也有心思观看街边的景色。
沥青道路宽敞平坦，两边的摩天大厦高高地耸立着，最高点甚至探入了云雾之中，漂亮却带着冰冷的棱角，将天空切割成方块。
摩天大楼下开着不少品牌门店，即使是雨天，也能看到不断有行人出入，穿得光鲜亮丽。
在红绿灯前，鹿念看到了镶嵌在摩天大厦上的巨型电视墙。
她对电视墙的印象，还停留在市政府前那块大电视，以及上面像素模糊的广告和具有时代特征的宣传标语。
而眼前这块无疑要清晰时尚许多。
上面正在播放一则香水广告，鹿念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那位女明星太有气质了，而且……有点眼熟。
喻助理看着红灯倒计时，扫了眼后视镜，察觉到她的注意点，不由笑了笑。
“听说太太代言的这款香水都卖脱销了。”他随口称赞道，“不过这支广告确实拍得不错，导演很有眼光。”
哈？这是她拍的？
鹿念再次看向那块电视墙，只是这时候已经红灯转绿，喻助理又继续开车往前走了。
她没能再仔细看看那个广告。
虽然知道自己瘦了后长得挺可以的，而且还当了明星，然而直到此刻，鹿念依然一点实感也没有。
这广告真的是她拍的？
她回忆那个女明星的脸，还是觉得不太像自己。
大概是觉得车里太过安静了，喻助理随手打开了音乐，一段轻快的旋律顿时响了起来。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也不会堵车……”
鹿念眨眨眼，在这洗脑的可爱童声中，她的烦恼似乎也跟着减轻了一些，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
雨幕中，他们的车逐渐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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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彦开完视频会议，跟主管们下达指示后，回到顶楼办公室。
一走出电梯，就看到座位上的秘书起身迎过来，“顾总。”
顾承彦步履如风，淡淡说道：“送一杯咖啡进来。”
“好的，顾总。”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小了许多，灰蒙蒙的，天空一片昏暗。
顾承彦侧头看了眼墙上时钟。
指针刚好走到六点。
他将文件扔在办公桌，刚坐下，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摸出来一看，发现是喻助理。
不知怎地，眼前便闪过一幅画面——病床上，女子咬着唇，盈盈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要掉不掉的，委屈又倔强。
顾承彦皱了下眉头，手指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嗡——嗡——”
手机还在震动着。
他点了接听，将手机放在耳边。
“什么事？”他的声音冷漠低沉，神色也是漠然的，只是在喻助理忐忑的声音响起后，却不禁一怔。
只听喻助理说：
“顾总……太太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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